办公室经简单装修,又买了部分办公家私,布置起来倒也焕然一新。除了苏正则宽敞的独立办公室,裴樱和欧阳菲各分得一个办公位,说是办公位,因人员未到位,这办公室倒成了她和菲菲的天下。
    这么晚了,里面竟然亮着灯,她心内讶异,以为菲菲在里面,推门进去。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内,她的位置上坐着的却是面色阴沉的苏正则。
    看他神色,不知又是什么事惹得这阎王发飙,目光渐渐被桌面上一叠熟悉的资料吸引,雪白的a4纸上写着宋体字,上面还放着一本假的结婚证。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囫囵抱开资料:“你怎么又乱翻我东西?”
    苏正则面色平静下来,眼神幽深难解,带点研究,莫名盯着她不放。
    这些资料是裴樱前几天跟申华梅去医院带回来的,医院要求做试管婴儿必须携带三证并签署,康东明已找人做了他俩的假结婚证,这份同意书也已经签过字,独差她的。康东明检查过后把知情书给了她,她没签,连同那个假结婚证一起带了回来。藏在家里怕被舅舅发现,这临时办公室一经启用,她就将东西搬了过来,却没想到被苏正则翻了出来。
    裴樱慌忙将资料塞到资料柜里关上门。
    苏正则阴测测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你想好了?”
    “什么想好了?”裴樱装傻。
    “帮那个五十岁的老头生个儿子?”
    苏正则说话向来不中听,若是从前,裴樱大可理直气壮不准他多管闲事,但苏正则才帮了她一个大忙,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气短,还有些害怕,闷着头不敢说话。
    苏正则却突然怒喝一声:“说话。”
    裴樱的眼眶瞬时有些发酸,她甚少觉得委屈,只因无人心疼,但此刻却突然委屈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份委屈从哪儿来,她意识到后便把情绪小心藏起来,仍旧不说话。
    苏正则道:“那个小儿麻痹没能力,所以就让你替公爹生儿子,生出来的孩子还姓康,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这些事情,苏正则一直都知道,从前不说,还以为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不愿让她难堪,此时他这么毫不留情地掀开她的身上唯一一块遮羞布,让她适才那份委屈顿时在光天化日暴晒之下化成灰烬,像是突然失了刚得的希望。
    苏正则继续道:“你有个亲姑姑,在省里开着建筑公司,虽算不上万贯家财,但小小个尿毒症还是治得起的;你还有个随时准备为你赴汤蹈火的顾怀恩;这些人你都不去求,你偏偏要去给一个农村老头生儿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樱闷头不语。
    苏正则疑道:“你想让关心你的人难过,让顾怀恩心痛,让你姑姑内疚?让得知真相的张医师觉得自己在苟且偷生?”
    说到张医师,裴樱终于有了反应:“不是的。”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和顾怀恩怎么了?还有你姑姑,她们来接你,你为什么不肯见面?”
    裴樱垂眸不语。
    苏正则了解她,此人及其倔强,且刚毅顽强,打定主意不肯说的事,没那么容易开口。
    苏正则冷笑着摔下一句:“你真是无可救药!”便往门口走去。
    还未至门口,袖子被人抓住,裴樱在他身后仰起脸可怜兮兮地央求: “你不要和我舅舅说!”
    苏正则猛地甩开她摔门而去,那声响震得整座房子都在嗡嗡响。
    裴樱难过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不一会儿,她无奈地又把那些资料从公用资料柜里取出来锁回自己抽屉。
    想是方才苏正则动过自己的位置,那办公桌一直摇晃。这桌子买来的时候,因搬运桌脚曾被磕碰过,安装好后一直不稳,找人修过几回,总是不尽人意。裴樱踢走那垫脚的东西,四处找了找,顺手操起桌上一本杂志搬开桌脚塞进去,桌子稳稳当当,刚刚好。
    收拾完,正准备走人,欧阳菲在门口探头:“咦,怎么是你啊,刚刚听村长说苏正则来了,你看见他了没?”
    裴樱道:“他已经走了。”
    欧阳菲失望地说:“怎么走得那么快,我本来还想表扬他一下的,”说着她坐沙发上亲昵地问道,“怎样,今天的事,你感谢他了没?”
    裴樱不怎么想说话,面目有些萧索。
    她就是这样,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高兴也是这样,不高兴也是这样,欧阳菲由得她。正想找点话题,却望见了裴樱办公桌底下露出一个角的杂志。
    杂志颜色炫丽,纸张簇新,便是垫在桌脚也很容易引人注意。
    欧阳菲去抽那杂志,全彩的铜版纸顶刊上的露出来,菲菲心里一喜:“哟,时尚先生,还是最新一期的,没想到穷乡僻壤的,还有人看这种杂志。”
    菲菲用力抽出那本杂志,办公桌顿时又摇晃起来,欧阳菲不管它,一双眼睛紧盯封面:“这不是苏正则吗?”
    杂志封面人物赫然正是苏正则,那上面的苏正则剃着短短的板寸,一件t恤领子拉到胸口下,露出锁骨和结实的胸肌,眼神坏坏的,有些阳刚性感,笑容里带点孩子气的匪气。
    旁边还配着硕大的采访标题《睥睨天下,颠倒众生——苏正则和他的矿产王国》。
    欧阳菲若获至宝,忙按封面上写的页码翻到苏正则的采访文章,看两眼开始格格笑,指着书上一段文字对裴樱乐不可支:“你看他,追女孩子的绝招就是,‘第一坚持;第二,不要脸;第三,坚持不要脸,就成功了’,真逗!”欧阳菲舍不得看完,把杂志收起来问裴樱:“这杂志是你买的啊?”
    这种杂志,纸张考究、装帧精美,好几十块一本,她在市报刊亭见到过,裴樱就算喜欢看也舍不得买,更何况她从来不看。大概是苏正则拿过来的吧,不过,谁会没事拿着有自己采访文章的杂志四处扔呢?
    别人不可能,苏正则可说不准!
    不过他为什么要把这本杂志带来放在裴樱的桌上?
    欧阳菲可顾不得追本溯源,无主之书正中下怀,便毫不犹豫地笑纳了。
    此后好几天不曾见到苏正则,试管婴儿的事他也没有宣扬出去。裴樱明明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又淡淡的失落,她想不明白那失落从何而来,便再不敢去深究。
    只是,随着再次去医院检查的日期临近,早已说服自己认命的心却愈加躁动不安,像是头被人按进水盆里,虽然暂时没有窒息的危险,可是自己也挣脱不了这水盆。
    这日,她带舅舅透析回来,见镇上田干事领着陈巍满村子转,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苏正则。陈巍很少来水头镇,每次来多半是同苏正则家中私事相关,不知他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裴樱与陈巍不熟,不好意思直接上前打听,挨挨挤挤跟着他到了村委活动室。
    活动室内,王万才在泡茶。
    田干事招待陈巍坐下:“您先不要着急!”
    王万才将茶端来,道:“矿上,办公室,村里,我都让人找遍了了。都说没见过他,也没看见他的车子,他会不会在镇上?”
    陈巍叹气道:“他没开车出来。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王万才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巍道:“医院给他爷爷下了病危通知书,省里让我来接他回去,他就不见了。”
    田干事小心试探道:“是不是因为订婚的事情,上次我听市领导说起过,说他在省里是逃婚出来的,和家里闹得有些不愉快?”
    陈巍摇摇头:“最近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和老爷子水火不容。正则从小由爷爷养大,就这么一个亲人,要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我真怕他受不了打击。”
    田干事道:“那有没有可能他已经回省城了呢?”
    陈巍微一沉吟,思考着田干事话的可能性。
    王万才建议道:“您看,不如这样,您先回镇上,我这边也帮您留意着,一旦发现他,马上让他去找你。”
    田干事也十分赞成。
    陈巍长叹一声:“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晚上小浩洗漱完也不上床睡觉,犹犹豫豫地跟裴樱说:“姑姑,我今天下午好像看见苏叔叔了。”
    “你在哪儿看见的?”
    “我在石头山上,看见他好像往林子里去了。”
    裴樱气急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好像看见他了,我还叫了他几声,他都不理我,我以为我认错人了不敢说。我刚刚仔细想了想,那人就是他没错。”
    “你在哪儿看见的?”
    “我在石头山上,看见他好像往林子里去了。”
    裴樱气急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好像看见他了,我还叫了他几声,他都不理我,我以为我认错人了不敢说。我刚刚仔细想了想,那人就是他没错。”
    “你在哪儿看见的?”
    “我在石头山上,看见他好像往林子里去了。”
    裴樱气急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好像看见他了,我还叫了他几声,他都不理我,我以为我认错人了不敢说。我刚刚仔细想了想,那人就是他没错。”
    “你在哪儿看见的?”
    “我在石头山上,看见他好像往林子里去了。”
    裴樱气急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好像看见他了,我还叫了他几声,他都不理我,我以为我认错人了不敢说。我刚刚仔细想了想,那人就是他没错。”
    “你在哪儿看见的?”
    “我在石头山上,看见他好像往林子里去了。”
    裴樱气急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好像看见他了,我还叫了他几声,他都不理我,我以为我认错人了不敢说。我刚刚仔细想了想,那人就是他没错。”
    “你在哪儿看见的?”
    “我在石头山上,看见他好像往林子里去了。”
    裴樱气急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好像看见他了,我还叫了他几声,他都不理我,我以为我认错人了不敢说。我刚刚仔细想了想,那人就是他没错。”
    “你在哪儿看见的?”
    “我在石头山上,看见他好像往林子里去了。”
    裴樱气急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好像看见他了,我还叫了他几声,他都不理我,我以为我认错人了不敢说。我刚刚仔细想了想,那人就是他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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