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个产检科的号,产检的病人太多,又多半都有预约,她等到下班前才看上医生。
    护士请她进诊室,却是个男医生,那人头也不抬,例行公事说了句:“坐。”
    裴樱安坐下来,医生略一抬头问道:“上次月经什么时候来的?”
    裴樱算了一下,说了个日期。
    医生闷头道:“一个月都不到,等下次再来吧。”
    裴樱有些发懵。
    医生稍加解释:“等下个月月经没来,再来看医生。”
    裴樱也是被苏正则吓坏了,提心吊胆等了这么一大下午只得这么一句话又有些不甘心,期期艾艾道:“医生,我有两次都没带套,怀孕的几率大吗?”
    医生噙着笑瞧她。
    裴樱满脸通红,撇开目光。
    医生觉得很好笑,语重心长道:“怀孕不能太心急,虽然我也能够体谅那些想要孩子的病人心情,但有些事还是得慢慢来,孩子会有的。回去好好努力,下次来之前可以自己先买根验孕棒试试。”
    苏正则给裴樱打了一下午电话都没人接,短信也不回,虽然人在会议室开着董事会,心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孙成宪接连瞧了他好几眼。
    坐在孙成宪后头的杨*忍不住给苏正则发去条信息:“专心一点,孙总盯着你呢。”
    不一会儿苏正则回道:“来大姨妈的时候做,会中奖吗?”
    杨*满脸通红:“流氓!”
    “不说算了,我问别人去。”
    杨*想起先前那个女人来,忍不住回道:“人来大姨妈你都不放过,你这个禽兽!”
    苏正则又发来一条信息:“做了才半个月,能检查出来吗?”
    难得苏正则认真,杨*终于收起那调笑的心思回道:“这么短的时间,就算去医院也查不出来的,最少要一个月。而且经期不属于排卵期,这个时候一般怀不上。”
    苏正则收起手机不再回复。
    裴樱从医院回家,张医师却连饭菜都做好了,正在家里看法治频道。
    接下来十几天,裴樱几乎都是提心吊胆地过着,李天祥却也没有再找过来,苏正则也不见踪影。
    欧阳菲的党校学习即将结束,剩下几天时间约裴樱出来胡吃海喝,少不得带着那个何文轩。欧阳菲撮合她俩的话翻来覆去,无非那几句,她和顾怀恩不合适,这个年纪更应该注重现实,甚至还扯上苏正则,说她跟苏正则绝对不可能。
    裴樱心烦意乱,甚至有时候也觉得欧阳菲说得在理。
    自从那日回来,闲暇时间她也试图找过一阵工作,去了中介公司,人才市场,寻求过报纸,碰见好几个骗子让她交钱培训再上岗,还有一些传销人员,除此之外再有回应的便只有服务员、保洁员、保姆。她高中学历,又有过牢狱之灾,委实不好找工作。
    欧阳菲临回y市之前,把裴樱叫出来,何文轩还带上自家妹妹何文婷一起,一行四人吃喝玩乐痛快一场当做欢送欧阳菲。
    此后欧阳菲虽然不在,何文婷却日日前来相邀。
    何文婷从小家中有钱,因为是女孩,家里也不逼她用功升学,她亦知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因此,从小到大,便是吃喝玩乐四个字,高中毕业买了个三本上了一年又退学闹着家里给开了个店,生不知比何文轩肆意快活多少倍。
    兄妹两人感情却很好,何文婷唯独不喜欢哥哥钟情的欧阳菲,从小就觉得欧阳家寒门小户却有一股文化人的自傲尖酸,尤看不起生意人,更看不上成绩差老留级的何文轩。但欧阳菲零花不够又时常压榨何文轩替她买这买那。
    何文婷也不喜欢先前那位嫂嫂,虽然是y市郊区的,却欺人太甚,待父母亦不好。此时欧阳菲介绍的这位,虽然有前科,亦知欧阳菲故意使坏,但是见裴樱无依无靠,好拿捏,又长得漂亮,何家下一代基因改善有望。尤其是,若哥哥娶了这么个不吭气的,将来自己从店里拿钱,哥哥不反对,裴樱这样子也断不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这位可比欧阳菲好操作多了,何文婷当即打定主意一定要撮合裴樱。
    何文婷最近忙结婚,找人设计装修房子,采购家具,买婚纱,定喜糖,买首饰,拍婚纱照。日日忙个不停。她每天特意拉上裴樱,裴樱被欧阳菲攻坚许久,加上连日找工作碰壁,态度终于松动,也肯出去。
    何文婷觉得有戏,越发殷勤起来。
    何文婷与何文轩不同,从小就懂享乐,大学没毕业就一个人背包去欧洲玩了一圈。她日日开着那辆古董小mini带着裴樱逛街美容,买衣服做指甲,烫头发做spa;出入各种名流会所,给她介绍三教九流的朋友,做文物古董生意的,电视节目策划人,旅居海外的大学教授,小说家,一个一个学识渊博,天马行空。
    因为装修房子,何文婷还喜欢找她一块去逛宜家,一间一间样板房看过去,简约、清新、自然,让人心生对生活的向往。何文婷不似父母观念老土,喜欢宜家这种美观实用,舒适大方的风格。这儿卧室舒适温馨,厨房秩序井然,书房浪漫知性,尤其一些人性化的小细节更是做到极致,惊人的小创造常常引发人们对生活的热情和装饰灵感。
    何文婷一边带她逛,一边道:“其实这个书架挺适合我哥新买的房子,你跟我哥以后可以来看看。这个灯造型不错,这个五斗柜的颜色不错……”
    有时候也会有意无意提及:“我那辆小古董车其实已经过时了,现在他们出了新款,我有会员卡,以后可以叫我哥陪你去看看。虽然大家都说它是二奶车,其实开起来其实还挺好玩,像个大玩具。”
    李心雨出事,裴美心自顾不暇没时间管她,李天祥仿佛也暂时忘了她,苏正则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日来,裴樱从提心吊胆到麻木不仁,到最后竟有些放纵忘形。
    是以等接到苏正则短信时有些发懵:“大姨妈来了吗?”
    算算日子,已经又过了将近二十天,她生理期还未至。时间已算推迟好几日,其实寻常也有晚上几日不来,但这一次裴樱异常不安,根本不敢再等下去。她去药店买了几根验孕棒,没查出什么,却还是放心不下,又去省人民医院挂了产检的号。
    经过一系列检查,拿到检查报告,终于长嘘一口气。正步出门诊大楼,远远一人坐在车前盖上冲她吊儿郎当吹个口哨:“这么高兴,是高兴怀孕,还是高兴可以找我分家产?”
    裴樱脸一冷,拐过他朝前走。
    苏正则追着去扯她:“你怎么总不听人把话说完?到底怀没怀上?”
    医院大门人来人往,裴樱不愿与他拉拉扯扯,挣开他加快脚步。
    苏正则朝她大声喊:“虽然我们没结婚,但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权知道!”
    一时引得众人侧目,裴樱气得满脸通红折回来来警告他:“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哪儿胡说八道了,你今天不是来检查怀孕的?”
    “你放心吧,没人找你分家产,要是真怀了,我也不会把他生下来。”
    “你敢!”
    两人正剑拔弩张两只斗鸡一般站在门诊大楼停车坪前,一个中年妇女急急忙忙走过来:“裴小姐,苏先生,你们终于来了?”
    裴樱神色忸怩,拿不准她有无听见苏正则方才那番厥词。
    倒是苏正则放得开,大方点头应到:“嗯”。
    保姆雷厉风行:“心雨刚从抢救室出来,你们快跟我来吧。”
    裴樱一头雾水,却是听见“抢救室”三个字,心猛地一沉,苏正则不露声色跟上她。
    保姆边走边道:“苏先生,这些天怎么都没有看见你来?”
    苏正则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我去欧洲出差了,国内的手机没带。”
    保姆唉声叹气:“原来是这样。”
    苏正则试探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心雨病情稳定了,你裴阿姨还昏迷着。”
    “到底怎么回事?”
    保姆压抑道:“您不知道吗?心雨的腿神经不能恢复,昨天晚上想不开割了脉。”
    苏正敷衍道:“他们没给说我太多。”
    保姆道:“可能是怕你担心,你先跟我来吧。”
    话至此时,二人多半已猜测出大致情形。
    李心雨腿伤二十来天,骨头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不日便可返家休养,但是神经却再无法恢复。这些天来,各方反馈接踵而至,那条腿神经已是回天乏术,再无恢复可能。前面忍了那许多日子,李家夫妇被李心雨冷静的表象蒙蔽,一时失了警惕,竟让她半夜三更摸到了寻死的机会。幸好护士发现及时,送去抢救室输了几袋血,刚刚抢救回来。
    苏裴二人心情沉重,闷声不响跟着保姆上了楼。
    病房内,李心雨已经苏醒过来,李天祥坐在床边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眼眶通红。
    李心雨嘴唇灰白,流着眼泪:“爸爸,你就让我去吧,没有腿,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从前看地震新闻,有个女人腿被废墟掩埋,如要活命必须截肢。那女人声称若截肢宁肯不要救她,那时候她伙同办公室同事一起大骂此人愚钝任性,罔顾尚在的高堂父老。然而有些事感同身受与轮到自己是不一样的,右腿摸上去木木的,没有任何知觉。她每天吃喝拉撒都被禁锢在这病床上,才过了二十来天这样的日子已经生不如死,然而将来还有那么长的岁月她要拖着这条残腿。
    走在路上,就算她长得漂亮,别人也会怜悯她可惜是个残疾人,将来结了婚嫁了人,婆家会看不起她,生出来的孩子大约也会觉得自卑,有一个残疾人的妈妈。
    这样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
    李天祥抚着她的头发,心内绞痛,自家这个女儿,从小特别敏感,那么小患上抑郁症,总觉得亏欠她太多,现在却又遭受这样的厄运。他搂紧她道:“傻瓜,那么多人都能够好好活下去,你怎么就不能?不要想太多,现在医学发达,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保姆这时在门边轻叩门扉。
    李天祥扬声问道:“是谁?”
    保姆道:“是苏先生来了。”裴樱自知不受欢迎,已在电梯间停住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人留言说写得太慢,其实日更3000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这还是我存了多少稿才到达的水平。
    再快肯定没办法。最近看开了。写得慢,人气差,就这样吧。国内对版权的保护力度太差,本来就是很闹心的事,很多没买v的同学,你们就不要来加我的群了。群只对v读者开放,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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