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莫愁基本都没把斗笠摘下来过,因商队里只有她一个女子,所以晚间睡觉也是独自要的小屋子,别人不知道她相貌也属常事。众人看她为人少话,做事又十分沉稳,又听段曦光叫她前辈,遂都以为她是个老婆婆。
    商队行来,接连几次遇到了棘手事情,都是李莫愁出面解决,处理事务人人都满意,又不嫌偏颇,遇上外人时更是给商队挣来好处,如此众人对她都恭敬起来。
    这天中午商队正在行走,前面探子忽然策马回来,说是大路上翻了一顶轿子,上前一问,说是一个回娘家省亲的妇人被强盗割了耳朵,正痛的满地打滚,不知道前路安全与否,特地来询问下面行程怎么走。
    李莫愁眉头皱起,这一路上行来都安全无比,虽说年关将近,盗贼增多,可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就作出此等事情,实在是太过胆大包天。李莫愁拍马道:“我去看看吧。”
    黄四爷对身边几人嘱咐道:“跟着李婆婆去,要是真有贼人,就快些回来。”那几人应下来,跟在李莫愁身后去了。
    到了地方,只见一个肥胖的妇人坐在路边,头上用衣服上撕下的布胡乱裹住,仍然渗出丝丝鲜血,她正放生嚎哭,眼泪鲜血鼻涕混在一起,狼狈无比。离她不远处,一个同样肥胖的男子也呼天抢地。
    李莫愁打马上前,问道:“两位可是遭了强盗,咱们特地来问问。”
    这肥胖妇人见来人询问,只是大哭,也不回答。旁边的肥胖男人过来道:“这位姑娘好心则个,救救我们夫妇两个吧。我和我家娘子好好的回她娘家去,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强盗,那个姑娘强盗不由分说就把我娘子的耳朵鼻子都割去了,还让轿夫进了轿子,让我们抬着他们行走。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此恶徒,天理何在啊。”
    “那你们平素可曾的罪过谁?”李莫愁问道。
    “小的不过家中有几亩祖传的良田,从不曾做一点枉法的事情。遇上天灾人祸,那些佃农想要减租,小的也是应得。逢年过节还会拜神施粥,从来都是与人为善,何曾得罪过人一分半点。今日糟这无妄之灾,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这肥胖中年人哭得凄惨无比,闻者心酸。李莫愁看那妇人脸上裹的布上已经被鲜血渗透了,衣衫上也血迹斑斑,看来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她打怀里掏出金疮药道:“你把她头上的伤口掀开,我给她上点药吧。一会儿我们大路人马过来,捎带上你们两个到前面镇上。你们到时候自己想办法回去吧,我们也帮不了再多。”
    那肥胖中年人叩头连连,千恩万谢,说道只要见了人烟就好。
    李莫愁看他手抖的就似筛糠一般,几次去揭那妇人头上包着的布都没揭下来,反而把那妇人痛的喊叫连连,遂自己上手,把那层布除下。
    她之前虽然听到了这妇人的耳朵和鼻子都被削去,但是亲眼一见,仍觉得触目惊心。耳朵去了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脑袋忽然圆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怪异而已。而这妇人脸上鼻子处生生现出两个黑孔,被周围一团血肉模糊的伤口围着,黑孔上端更是露出白色骨茬来,还不停往下流血,看起来要多渗人又多渗人。同跟来的那几个镖师都道:“真是作孽,这是谁人做的。无怨无仇,怎么下的去手。”
    李莫愁将金疮药上在妇人伤口,止住流血,又额外取出玉蜂蜜,涂在她的伤口处,摇头道:“如今年节快到,恶人横行,你们也是时运不好,还请看开些。”
    妇人流血过多,再加上受了惊吓,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只知道大哭大叫。那肥胖男子看李莫愁救治自己妻子,又是一番叩头,感谢不已。
    过了不多时,商队的大车过来,将两人捎带上。一路上李莫愁问起那两个强盗的身形相貌,那男人描述出来,说那个姑娘强盗长的貌美如花,肌肤欺霜赛雪,笑起来明媚动人,年纪大概十五六岁;那个男的十八九岁模样,也是一样的穿着上好衣裳,打扮的很是高贵,但是不曾亲自动手打过两人。这两人都是南方口音,说话卷着舌头,后来用起南方话不知道逗笑些什么,肥胖男人都听不太懂。
    李莫愁听了,眉心攒起好大一个疙瘩,听这描述,这两人八成就是郭靖和黄蓉了。她心中想起那妇人脸上被削去鼻子的惨样,就隐隐有些怒火,杀人可以,但是对无辜百姓下手,那算的什么事情。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李莫愁喃喃说出这两句话。
    段曦光一直策马跟在她身边,听了她这两句话,也点头道:“前辈,话的确是如此,你也不要看不开。江湖中人邪性的很多,莫说今日看这夫妇两个不顺眼,废了他们耳朵鼻子,就算是因为一句恶语相向,把人家全家灭了都是有的。侠以武犯禁,说的就是如此。官府一向不喜欢武林中人,就是为了这个。”
    “我也不喜欢官府。”李莫愁苦笑一声:“官府是为了一些人过得好才存在的。他们维护皇帝的利益,维护那些当官的人的利益,维护那些有钱人的利益,越往下的平民百姓,就越是受苦。我想最开始的侠,就是看不惯官府这些作为的人吧。他们肯为天下百姓做事情,不屈服在某些强势下,既然天无眼,官家无义,只好以暴制暴。可是看看眼前,有些人学了上好的功夫,却没有一颗侠义心肠,只凭着一己之欲伤害他人,不把别人当人,实在是……”
    段曦光听了李莫愁一番话,心中震动,李莫愁这话从来不曾有人说过。
    为什么要练武?你的师父会很认真严肃的告诉你:“做个武林高手。”
    为什么要练武?你的家人会苦口婆心的告诉你:“光耀门楣。”
    为什么要练武?路人甲路人乙会羡慕的告诉你:“练武了,别人就不能欺负你,只有你欺负别人。”
    的确有些人说练武是为了维持正义,可是这些人真正所作所为就是如此么?他们眼中的苍生,就是真正的苍生么。那些在对底层的数以亿计的穷困百姓,在他们眼里并不算是苍生,而只是蚂蚁一样的存在。
    小的来讲,他们要维护的正义,是让自己获得更好的正义,他们要维护的一个朝代和一个民族,也只是一个皇帝和那些士大夫所代表的东西,谁想过维护那些已经被生活折磨到眼神麻木的百姓。
    “前辈高义!”段曦光说道:“佛家有言曰:众生平等。扫地尚惜蝼蚁,何况是人。”
    “你怎么会懂。你是个皇家的世子,从小学的都是帝王道吧。王道王道,就不是仁术,有的只是均衡。”李莫愁声音很是黯然,她的这番话放在这个时代,还真是很难被人理解。虽然她反驳了段曦光,可是心中对他的看法却好了不少,这段曦光话里的真挚做不得假,佛家慈悲,对穷困的人也很是怜悯,更是提倡众生平等。大理段家向来崇尚佛教,或者他真能理解一点自己也未可知。
    不多时就到了前面的镇子上,那肥胖中年人领着自己神志不清的妻子下车,对着商队的众人千恩万谢的作别。李莫愁忽然唤住他问:“那两人是不是一起骑了匹小红马?”
    中年人愣一愣,忙答道:“不是,两人是分开骑马的,其中一匹红马,一匹白马。那个姑娘强盗骑得是红马,小伙子骑得是白马。”
    李莫愁点点头,又问道:“他们后来往哪里去了?”
    “他们后来往西行去了。”
    “我知道了!对啦,西边是不是有大瀑布?”
    “是哩。西边是有一个大瀑布,不过现在还是寒冬天气,又有野兽出来觅食,很是危险,我们本地人现在都是不肯去的。”
    李莫愁问过这些情况,心下更是确定,这两人就是郭靖和黄蓉,只是不知道为何两人没有共骑一匹马,而是分开骑马,可是若是事情还是如原著中一般,那么现在他们两人应当就是在瀑布中了。
    因今日遇到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商队都打起精神,生怕也遇到了这样的强盗。行了没多少工夫,商队就停下来打尖。李莫愁喝了一碗驱寒的热汤,对黄四爷道:“我出去瞧瞧风景,一会儿回来。”黄四爷嘱咐她万万不可出镇,她应了下来。
    走到镇子外围,李莫愁看看四下无人,运起轻功往西行去,走了一会儿,她停下脚步,冷声道:“段曦光,你跟着我干什么?”
    段曦光看自己行踪被发现,只好现出身形,讪讪道:“前辈,我也是怕你一个人不安全。”李莫愁拂袖道:“我出来就自有打算,你别跟着。”段曦光无法,不敢再跟随她,只能回转到镇上。他这些日子和李莫愁相处渐久,更加觉得她功夫莫测。至少那天山折梅手,以他现在的能力是使不出的,但是李莫愁却能使出,这就足以说明两人之间的差别了。
    李莫愁又行了一会儿,远远听见轰轰隆隆的声响,但是视野却被一座小山挡住,什么也看不见。转过山头,耳边的轰隆声更盛,抬眼一看,只觉得眼前一亮,好一匹银练似的瀑布从上直直垂下,落在瀑布下的深潭里,激出千层不停歇的雪白浪花来。这瀑布周围水雾升腾,就似仙境一般,美的不可方物。
    她正在感叹这瀑布的美丽,忽然那倒垂的白布一样平静的瀑布上忽然现出一个扭动的突起,李莫愁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穿着杏黄色衫子的人。
    这人居然顺着瀑布逆流而上,但是瀑布往下的力道有多大,怎么能轻易就被人力所征服,就连李莫愁都不敢保证自己就能顺利的从下而上到达瀑布顶端。
    果不其然,没上多久就顶不住瀑布的压力被冲了下来,她从下面的水潭里浮出来,往岸上走去。岸上立着一人两马,看见她上来,那人忙过来迎接,两匹马却往旁边避去,只因那人甩着身上水珠,水珠向四周洒去,如今寒冬腊月,马也会会怕冷的,更何况湿了身子以后,岂不是更冷。
    这黄衣人上了岸,不知道对岸上的灰衣人说了些什么,那灰衣人走到潭边探头去看,黄衣人忽然在背后推他一把,灰衣人扑通一声掉进谭里,黄衣人拍手哈哈大笑,自己也跃进去。那灰衣人明显不识水性,进了水里之后,扑腾了好半天,载沉载浮,惊慌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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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第二更,咧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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