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有令,要他杀了这个女子。
    孙式郎这名字很平凡,但他在“杀手壕”中有另一个代号:“无赦”
    那是一个很可怕的代号。他要杀的人,无有不死的。
    接到命令之后,他觉得轻而易举,但又十分兴奋。
    因为那是个美丽女子。
    这是位弱女子,大家闺秀,美得清丽脱俗,娇羞可人,却不知组织为何要杀她?
    孙式郎杀人从不失手,能够做到这点,除了他真的武功高强之外,他总能在动手之前已把握了必杀的契机。
    他每次都很小心谨慎。
    每次都把要杀的对象调查得十分清楚。
    这女子有一次到庙里上香,他先去朝过相了。
    如果一般女子的美丽都有个谱儿的话,这女子之美,已全然离了谱。
    美的清,美的丽,美得那末美,还让你感觉到她是个爱娇的小女儿一般的爱娇小妻子。
    她的确是个小家碧玉。有次她在阶上岔错了脚,几乎就要一路滚落下去,幸是旁边的奴婢及时将她扶住。
    孙式郎在旁看到,几乎想立即抢先而出,将她扶上一把。
    从那时开始,孙式郎心里开始“交战”不已。
    一是想入非非。
    ──这么一个含羞答答的女子,看她窈窕的身子,白皙的颈腕,腰身和奶子定必很柔腻漂亮的了。
    反正都要杀死的了,下手之前,何不先要了她的身子?
    跟她来上一乐,才让她死,才不枉费她来世上这一遭──看她婀娜的步姿,秀窄的乳肩,细碎的莲步,想定还是个处子呢!
    另一个念头,也在杀手脑中盘旋不去。
    这么个可怜可人的少女,不如放过她吧!
    如果组织不许,不如把她掳走,娶她为妻吧?自己在世上浪荡多年,也该有个服侍的伴儿了。
    从来没有回家的想法,就是个没有家的人;浪子浪荡了这许多年,他可不想一个人再面对江湖的惊风骇浪了。
    ──到底该杀了、奸了、还是放了、饶了,抑或是要回来当老婆呢?
    为此,孙式郎颇为为难。
    她正在照镜子,镜子中的人儿,美得不近情理,她自己都不相信那镜里那眯着眼在笑的美人儿是她呢。
    忽尔,烛影一摇。
    窗棂碎裂。
    一人长身而入。
    英朗颀长,俊气堂堂的一个男子,剑花映着灯火,一抖,寒亮剑尖已指着她的咽喉。
    她还不及发出半声惊呼。他决定杀她。
    ──一个杀手身边是不该有负累的。
    更不能有眷属。
    剑已亮。
    剑尖已指着女子的咽喉。
    但他刺不下。
    他看见泪。
    泪自丝缎般的脸庞徐徐滑下。
    他真想扶住那一颗无力的泪。
    但他的手指却触及她的脸庞。
    那一张姣巧发烫的脸。
    芙蓉的脸。
    她的眼眸对剪许多惊慌。
    他的指也微颤。
    他呼吸出来浓重的雾气。
    他却听到她轻颤的呼息。
    两人就似交换着振动和颤动。
    她胸襟起伏。
    他忍不住要扒开她的胸臆,使她了无遮掩。
    他垂下了剑。
    叹了一口气。
    拥住了她。
    他也想占有她。
    但他终于没这么做。
    ──这桃花般的女子很可怜,前发有几丝还飘到她零落的眼色里去。
    他只好将叹息挂落如同她的发丝。
    他轻吻她一下,就像蜻蜓在她鼻尖的柔肤上轻轻一沾:
    “我不知道他们为啥要下令杀你,你这么个柔弱无依的女子”他轻抚她柔顺的发丝,生怕有一丝惊吓了伊:“我不杀你──”
    这话没有说完。
    她自袖中拔刃。
    刃霜寒,在烛光中抖弹出迅疾的惊心。
    一刀刺入他的心脏。
    在孙式郎差愕莫已,抚胸怆退之际,那女子艳笑着说:“我是女杀手‘一点青霜’凌笑霞,这就是他们杀我、和我杀你的原因。”
    稿于一九九二年五月中旬:收到江苏文艺出版社“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之合约。
    校于一九九二年七月十日:石山畅游/十一日:为海庆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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