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见她神色平静一口一口的吃着饭,似乎接受了这样的转变一样,不免生出几分同情以及不平道:“夫人,他们也太过分了,昨夜要他们做些宵夜遭到拒绝都算了,今天居然还更变本加厉了。”
    “就是,说什么宫中用度本该如此,身处夫人那个位置更该以身作则,拒绝铺张浪费,我看他们分明就是见风使陀落井下石,夫人您都不知道,现在外面说得有多难听了。”石丹也是一副愤愤不平道。
    华毓秀抬眸看着他们,饶有兴趣道:“哦,说些什么,你们说说看,看下有没有法子挽转这局面。”
    石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背后被石榴拧了一下,又赶紧住了口,眼神飘忽,支吾道:“没,没什么,就只是一些好事者瞎说的而已。”
    华毓秀舀了一口汤喝下,浅笑道:“是不是说,夫人来到千流几天了,宫主见都没见她一面,和张扬打架受伤了,更是连关心问候都没有,这还没见面就已经失宠了,将来更别说了封后了是吗?”
    石榴有几分窘迫,石丹目瞪口呆,惊呼道:“夫人,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消息我和石榴都明明拦下来了,哪个嘴碎的说出来了。”
    “猜的。”这宫廷之中,这种情节多了去了,不用掐指一算都能猜出来,更何况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要云绯墨来看她,估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山不来,我便去,她也是时候会会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了。
    “夫人不要放在心上,宫主本来就鲜少歇息千流宫,一月也就仅回三两次,更多时候都在住在皇宫之中,等宫主回来了,他一定会来看夫人的。”石榴细声劝慰道。
    其实夫人回来当天,宫主就住在千流云霄殿中,只不过这些事,夫人还是不知为好,知道了想必会更加伤心了。
    华毓秀倒没有伤心,只是多少有些失落,而且那种情绪不是由她自己能控制的,每当一人沉思起来,脑中不自觉地就出现了云绯墨的身影,她甚至还天真的幻想过,云绯墨会不会前来见她。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云绯墨对她的感情,比她想象中还要来得淡薄,若不是他们之间还能互相利用且有一个孩子作为关系的纽带,他们或许此生都不会相交,如同一条平行线的两头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进。
    不知为何,想到此,一向食欲旺盛的华毓秀突然有些食不知味,看了眼桌上略微惨淡的膳食,她为自己找到了这样的一个借口——没有她喜欢吃的菜,吃不下。
    见她放下了碗筷,石榴心道:夫人到底还是难过了吧,也是,怀着八月身孕千里迢迢一路艰辛赶到千流宫,以为终于能够见着宫主了,却不想,会遇到这样的一个难堪局面,先是进门被阻,后被张扬震伤胳膊,现在连老宫主都下令厨房来为难于她,这要是换做是她,估计都得哭死,夫人不哭不闹,已经是非常坚强了,现在想来,夫人每天谈笑自若想必也是强颜欢笑吧。
    “夫人,要不我去向阁主说下,看她有没有办法让厨房多加点菜。”石榴目露担忧,心中更加同情。
    “是啊夫人,我们阁主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夫人也别难过了,就算现在受了委屈等宫主回来一定会替夫人讨回公道的。”石丹气鼓鼓道:“到时那些见风使舵狗腿子一定要她们好看,特别是那个云嬷嬷,现在让她牙尖嘴利,唾沫横飞,鼻孔朝天,将来就让她胆战心惊,跪地求饶,瑟瑟发抖,哼,看她还怎么嚣张。”
    石榴无奈的汗了一把,小声提醒道:“云嬷嬷是老宫主亲自赐姓的亲信。”
    石丹身子抖了一下,咕哝了声:“原来是老宫主授意的啊。”
    华毓秀笑而不语,眼底添了一丝凉意,早在昨晚石榴石丹前去拿宵夜被拒,她就知道是何人所为了,整个千流宫,四阁还没有那个权力,除了云绯墨那就是那个老宫主了。
    看来,他真的很不喜欢她。
    华毓秀突然站起了身,看向兰楼大门,美目之中流光闪耀:“石榴石丹,告诉你们阁主,我要前去北云皇宫。”
    云绯墨,你给我等着。
    北云都城人车马喧的街道上,一辆宫中御用马车的到来令街上行人马车纷纷避让,停下之人,有顿足观望,亦有掀帘而眺,心中猜测得到底是哪个阁主下了千流。
    华毓秀掀开车窗帘子放眼看去,皆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整个北云皇都的面貌与其他国家都是大同小异,唯一比较不同的是,那些百姓们的穿着打扮更加粗犷大气了一些,来来往往的行人中,甚至能看到不少身穿骑马装或者打扮中性的女子,她们笑容豪爽,动作豪迈,行为举止间颇有男子风范,让人一看就不禁想到了一个人——凤天涯。
    “夫人是不是觉得街上的女子装束和天涯的十分相似。”兰天清顺着她的目光说道。
    华毓秀放下帘子,回过头道:“想必又是她的仰慕者吧。”
    “夫人给人的感觉真的不像是十五岁,反倒与我们年纪相当。”兰天清感叹着,算是默认了。
    “我的确不是十五岁。”见兰天清微微诧异,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这里的年龄,比你们还要老。”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遥远,又透着一股认真,有那么一瞬间,兰天清几乎就要认为,眼前的这人,年龄其实真的不只十五。
    她之所以那么怀疑也不是毫无根据,这个女子,无论是观察力,透析力,以及行事手段,都透着一股老成,让她不禁就想起了几年前的宫主,顶着一张同样稚嫩的脸,内心却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般枯槁。
    谁知,她却突然一笑:“说笑的呢,兰阁主这表情好像要当真了一样,一点都不风趣。”
    兰天清笑了笑,却是发现,她更加看不懂眼前之人了。
    马车特意绕了半圈从皇宫正门而入,此时的北云宫殿门口已然停留了十几辆奢华程度不一的马车,管理马车的车夫或站或坐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谈笑着,听闻马蹄声靠近,皆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回了话题。
    宫殿门口来往之人,皆是王侯将相,名门权贵,他们有资格站在宫门口等待就足以证明他们主人家的身份不一般,对于印有千流宫标志的马车也时而能见,因此早已见怪不怪。
    华毓秀下来马车,见过了千流宫更加细腻唯美的宫殿,对于现在的北云皇宫大气与雄伟亦没有多大震撼力,一路随着兰天清而行,放眼望去,宫殿矗立,琉璃闪耀,白墙红柱,玉砖晶莹,经过了宽广的甬道,华丽的美景又装饰了另一种不一样的天地,庭楼湖泊,水榭雅轩,回廊婉转,鲜花绿树,簇拥而立,时而有踩着碎步垂着眼眸宫女太监匆匆而过。
    比起现代所看的宫殿,这个时代的多了几分朝气和鲜活,也多了几分肃穆和严谨,以往是带着一种游览的放松心态,现在则是行差走错一步都不行,美则美矣,却唯独少了那一份从容的心境。
    两人漫步刚走至一处花园,迎面匆匆走来一名年约三十岁左右身穿深褐色纹样衣裙,青丝长发中分盘在脑后形成简约发髻,发间插着几根质朴花纹簪子的宫女。
    “兰阁主。”她来到跟前,微微屈了屈身子。
    “常姑姑。”兰天清颔了颔首,回礼。
    常姑姑仿若没看见华毓秀,朝着兰天清微微笑道:“兰阁主此次来得正好,太后娘娘在御花园邀请了各家千金前来举行一场书画大赛,谁料掌事嬷嬷身子突然不适,今闻兰阁主入宫,特请兰阁主前往御花园帮太后主持一下大局。”
    兰天清微微一怔,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姑姑能否再此等候一下,天清此次进宫是带位贵客前往朝云宫觐见皇上,能否请姑姑回禀下太后,容许天清稍后就到。”
    常姑姑看了一眼那静静站着一脸波澜不惊的女子,笑了笑道:“兰阁主放心,这位贵客要前往朝云,自有宫女带她前往,如今御花园处,一切准备还未完整,落在外人眼中,到底有失天家风范,还望兰阁主切莫推辞让太后娘娘失了脸面,让太后娘娘难堪。”
    话说到了这里,一切就没有退路。
    若是兰天清执意要带华毓秀前往朝云宫,那就是执意和北云皇太后过不去让天家丢脸面了,落在了他人口中,定会惹人非议,说她不懂分寸,孰轻孰重都不分不清,严重一点,则会上升到堂堂北云皇太后竟然连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客人都比不上了严谨层面。
    到最后,她个人不会受到任何一点实质性的惩罚,夫人的位置则会更加的难堪,太后必定也不会让夫人好过,特别是在还未举行封后大典之前,拿捏夫人简直比拿捏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北云皇宫不比千流宫,这里一切都比千流更加苛刻严谨,宫规制度就是铁则,身份地位足以象征一切,这对于无名无份无地位无势力的夫人,简直是非常大的不利。
    “夫人……。”
    华毓秀已然笑着打断她,“兰阁主还是尽快随这位姑姑前往吧,无妨,让其他人带我前往也行。”
    她笑容里分明就是在说:“我懂的。”
    兰天清深感欣慰,同时也有了几分心疼,小小年纪就能看透其中利害,这份心智也许正是她成长道路上经历了无限坎坷艰难的见证吧。
    目送二人远去,华毓秀这才看向那个被委派来带路的宫女,微微笑道:“带路吧。”
    那宫女迎上她的笑容,突感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另其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将眼眸垂得更低了。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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