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青尘也在吗?”知道了林青尘的消息,林天鸿心中骚动起来,问崔楚楚:“他在哪儿?我正要找他呢!”
    崔楚楚没回答林天鸿的话,而是自己嘟囔着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一路走来很多人都跟他恭敬地称他堂主。哎,你们知不知道他是什么堂主?看起来那些人都很怕他似的。”
    “他是白莲教首堂堂主,别人能不怕他嘛!”崔成说:“现在很多地方不怕官府,就怕他。不行,大哥,青尘现在到了浪尖上了,咱们一定要劝劝他。哎,姐姐,他去哪儿了?还回不回来?”
    “他说会回来的。”崔楚楚幽幽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们一进城就有人找他,说是有要紧事办,他把我安排到客栈,就和楚先生急匆匆地走了······”
    “楚先生是谁?和青尘一起的吗?”崔成问了一句。
    崔楚楚说:“他们两人一起遇到我的,他好像叫做楚冠卓,林青尘称呼他‘楚大哥’,所以我就叫他‘楚先生’。”
    崔成说:“好了,姐姐你别说‘楚先生’了,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
    “说什么啊?都说完了!”崔楚楚意境深远地看了林天鸿一眼,叹息了一声,低下了头,脸颊泛起潮红。
    “说完了?”崔成问:“青尘知道你来太白楼吗?要不要回客栈等他?”
    “等他干什么?”崔楚楚突然大声说:“我要找的是你,要见的是你,见到了你,我就要回家了······”她看了眼林天鸿,流泪了,低下脸,自说自语:“唉!为什么让我再见到你呢?我为什么要跑出来呢?我为什么······”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着头哭泣。
    林天鸿听到了崔楚楚吟的诗,听到了她悲戚的自述,已经明白了崔楚楚对他的心意。但他想不明白的是崔楚楚为什么如此凄苦自伤,好像承受着莫大的委屈,也好像深深懊悔着什么。喜欢一个人,要么坦白表达,要么割舍放弃,为什么哭呢?委屈什么呢?幸好她没有坦白表达!可是该怎么才能解开她心中的结呢?他心中慨叹:“感情这东西可真是奇妙怪异,看不见摸不着,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觉的到,却往往使身在其中的人喜忧不分、悲欢不定,甚至哭笑无常、疯癫痴狂。唉!”他叹气一声,走过去捡起了那久别重逢、寄托着崔楚楚一片痴情的缨络。
    崔楚楚看到林天鸿捡起那缨络后,脸色猛然一惊,变得凄苦哀怨,喃喃自语:“物是人非了,不能再给你了。还给我!”然后猛地站起来把缨络夺了过去,慌乱地摇头说:“这不是给你的,不是······不是······”她胸潮起伏,呼吸急促,泪水滚滚而下。
    “这不就是你当年给大哥的嘛!”崔成现在才猛然明白姐姐当年对林天鸿的心意,为之惋惜,叹气又说:“不过现在你还真不能再把它赋予特别的意义了,大哥他心里早就有了别人了,他已经跟沈姑娘私定终身了。”崔成说着,走过来拍着姐姐的肩头,以示安慰。
    “沈姑娘是谁?”崔楚楚的眼睛盯着弟弟,目光中现出一种死灰般的绝望,即尔又现出不屑一顾的冷笑:“他私定终身关我什么事?你跟我说这些干嘛?一个破坠子有什么特别意义?”
    “楚楚,你在跟谁说话?”碑林里走来了林青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天鸿和崔成转过身来,林青尘惊道:“天鸿,你怎么也在?你······你是崔成吧!哎呦!好几年没见,若不是有楚楚在,我都不敢认你了!”
    林天鸿和崔成迎着林青尘走去,但崔楚楚却抢在他俩前头走了过去:“给,送给你的!”崔楚楚把那枚缨络塞到林青尘的手中。
    “经纬紧密,样式精巧传神,织的真好!”林青尘看了一眼缨络就大加赞叹。
    崔成明白林青尘稀里糊涂地成了姐姐移花接木化解尴尬的媒介了,同时也隐隐感觉到了他们彼此之间的微妙关系。
    林天鸿也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如释重负,心道:“楚楚和青尘的确般配!若真如此,我大可放心了。”他转眼望向崔楚楚,发现崔楚楚也正悄悄窥视他。他们两个人目光相接,都逃避似的急忙转头,一个唯恐知晓了对方不由衷的心思,一个唯恐自己不得已的心思被对方知晓。他们掩饰的都很好,但匆忙躲闪的目光和意味深长的叹息却暴露了双方的心迹。
    这时,台阶处有人说话了:“堂主,崔姑娘在吗?”
    林天鸿知道是那位楚先生上来了,但却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转头看去,只见楚先生又转身往回走了,边走边说:“噢,堂主你们聊,我回去等你!”
    在极为短暂的侧面看视间,林天鸿觉得好像见过楚先生的身形,问林青尘:“这位先生怎么又走了?”
    “他走就对了!”林青尘说:“他走,说明他有眼力劲儿!咱们说话,他不配跟着掺和!”
    “你对属下可真够霸道的!”林天鸿的话里有几分嘲讽意味。
    “必须的!”林青尘现出一种扬眉吐气的骄傲,说:“统领这么多人,没点儿狠劲儿是不行的!”他从林天鸿脸色上看出不好的瞄头,就岔开话题,对崔成说:“令尊的不幸,你都知道了吧?”
    崔成顿时伤感,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头,说:“姐姐跟我说了。你的恩情我永生不忘。”
    林青尘叹气说:“只可惜我未能阻止刺客行凶,以至于令尊被害。”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崔成眨了眨眼皮,把眼眶里滚动的泪珠硬挤进去了,说:“我有些事想告诉你,请借一步说话。”
    “什么话还要背着天鸿和楚楚嘛!”林青尘愣了片刻,还是跟崔成走到远处。
    崔成思忖再三,终于开口:“你们白莲教到底想干什么?”
    林青尘听到这话一愣,笑了,说:“你问的这个问题很可笑!天下哪一个帮派不想着发扬光大呢?这还用问吗?”
    崔成说:“可是你们白莲教做得有点过头了,你们这是在挑战朝廷的底线,会很危险的!”
    “我们做了什么挑战朝廷底线的事了?”林青尘有些恼火了,说:“崔少爷,咱们是朋友,只谈私事,不要讲其他。”
    “好吧,咱们谈私事!”崔成又犹豫了片刻,说:“你对我姐姐有什么看法?喜欢她吗?”
    这样的话在崔成嘴里说出来,令林青尘很意外,他感到很难回答,想了想,说:“你姐姐这样的姑娘谁看到都会喜欢的!可惜她喜欢的不是我。她应该很早就喜欢上了天鸿。”
    崔成点点头,说:“是的!可惜大哥喜欢的不是她。大哥喜欢的是沈姑娘,已经和沈姑娘私定终身了。”
    “私定终身?”林青尘仿佛受到了很大的震憾,勃然变了脸色,说:“什么时候?在海上?在蝴蝶岛?”然后又冷冷一笑,夸张地点着头,说:“好!很好!恭喜他们!”
    崔成说:“所以,看到姐姐把心用到你身上,我很高兴。如果你也喜欢她,就好好对她吧。”
    面对崔成澄澈诚恳的目光,林青尘竟然感到不敢与他对视,抱起肩膀,一只手搓着下巴,慢慢踱步走向石栏,若有所思地望着运河上来往的船只。
    崔成又说:“白莲教的事我本不该过问,但不希望你惹祸上身,所以,我必须提醒你,千万不要把跟朝廷作对。”
    “崔成,你神志不清了吧!”林青尘猛然转身,瞪着眼睛喝道:“这种话你也敢乱说!”他又突然舒缓了面孔,现出很无奈的样子,说:“白莲教的事我做不了主,我只是奉命行事。但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白莲教绝对没有跟朝廷作对的意图,白莲教主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
    “那最好了!”崔成说:“我们刚才说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林青尘皱起了眉头,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那件事以后再说吧!令尊刚过世不久,现在说这些不合适。”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崔楚楚,说:“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我该走了。再会!”
    一句平常的告别语,竟令崔楚楚听出特别的意味,他说的“要找的人”似乎另有所指,而她心里倒真的把“要找的人”另有所指了。“要找的人”找到了又能怎样呢?事到如今,“要找的人”已经不能再是她应该找的人了。而应该找的人竟然说“该走了”!她心中一片茫然,接着林青尘的“再会”喃喃自语:“再会是何时?何时能再会?如若未曾会,何必又再会!呵呵······”她苦涩地笑了。
    这几句绕口的话让林青尘很尴尬,他怔了片刻,转头对林天鸿说:“大小姐太过伤心劳神了,你好好陪陪她。我先走了!”他逃跑似的急匆匆穿过碑林,冲下了台阶。
    “青尘,你等等!”林天鸿闪身穿过碑林,站在台阶上喝道:“你就这样走了吗?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林青尘回过头来说:“你们经历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我也感到很意外,幸好你平安回来了。既然你平安回来了,我想就没必要做解释了。”
    “好,不用你解释什么。”林天鸿喝道:“你把宝相寺的舍利还回去。”
    “还?怎么还?”林青尘说:“那颗舍利现在在教主手里,我怎么还?”
    “你怎么拿走的怎么再拿回来。”林天鸿说:“你鬼主意那么多,一定有办法的。”
    “天鸿,你太抬举我了吧!”林青尘说:“天下第一大教教主足智多谋、武功深不可测,我敢乱来嘛!能来得了嘛!你不要指望把舍利还回宝相寺了。好了,我必须得走了。”
    “站住!”林天鸿纵身扑出去,抓向林青尘的肩头。林青尘举掌拍开林天鸿的手,猛地往后跳过三个台阶,转身又要走。林天鸿虚拍一掌,旋身从林青尘头上翻了过去,挡住了去路。两个人掌来拳往地交手六个回合,林青尘突然收手不动了。林天鸿止住打向林青尘面门的拳头,喝道:“为什么不打了?”
    林青尘淡淡一笑,说:“我们是兄弟,有必要打吗?小时候都是一起打别人,一起挨别人打,现在怎么能互相打呢?”
    林天鸿愣住了,慢慢放下了拳头,说:“那颗舍利救了我爹的命,是因为救我爹,舍利才为外界所知的。如果你还记得小时候,就把舍利还回去!”
    林青尘的情绪更为低落了,说:“我尽量吧!”他走到台阶下,又回过头来坚定地说:“天鸿,给点时间,我一定把舍利完璧归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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