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兜着下水道味的风,单手扶着方向盘,把猪头人的货车开到了宽敞的主干道上。
    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有意外就有收获猪头君干的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买卖,他在货车的储物盒里翻出了几个小范围的信号干扰器。
    把干扰器往桌布包里一揣,浆果乌鸦就和他的理智一起,不在服务区了。
    除此以外,他还翻出了猪头兄的大墨镜、毛线手套以及一打一次性假鼻子。墨镜和手套很遗憾,都戴不上那手套要是戳俩窟窿,他能当裤子穿。
    倒是假鼻子很有趣味。
    假鼻子是硅胶做的,鼻孔留了眼,不影响出气,撕掉包装就可以像假双眼皮一样粘脸上,想必猪头一族以鼻大为美。乌鸦不太赞同这种审美,但勇于尝试,也撕了一个糊上。
    到他脸上,假鼻子就成了个大口罩,把他整个下巴都兜进去了。
    这样一来,乌鸦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了。他欺负鼠头人眼神不好,顶着这颗经不起推敲的猪脑壳招摇过市,在地下城一通乱蹿,将地形、路网监控一一收进脑子。
    最后,他把车开进了鼠头人聚居地的最西边一处垃圾填埋场里。
    猪头君的货车被他祸害一圈,已经能完美融入垃圾场氛围了。而且填埋场地势很高,凭乌鸦的视力,能站在破烂之巅俯瞰整个鼠头聚居地。
    他关掉车载音响,把车停稳,想起什么,又把骇人的假鼻子摘了下来。临窗一照,自觉颇为人模狗样,这才掏出他那根万能的笔芯。
    而此时,集装箱里的警果先生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他半跪在铁笼门口,灭了耳钉照明,一片黑暗中,单手攥住了铁笼上的锁锁已经被他事先破坏过了,只是虚虚地挂在那。
    金毛警果焦躁地等待着,拼命按着自己的袖扣。袖扣是个便捷发信器,可以将他的位置传送给接应的刑警主人和同事。再一次,袖扣上传来不祥的两下震动,警果先生牙关紧了紧这代表信息发送失败。
    信号一直发不出去,警果先生怀疑开车的猪头人开了信号干扰。
    是他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吗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警果先生的冷汗就浸湿了后脊梁。
    他知道猪猡族平均身高超两米,体重可能得是他的五倍,一旦对上,他没有任何胜算更不用说他还得保护那几只柔弱的宠物浆果。
    可敬的警果先生逼着自己冷静,微微颤抖的手将耳钉上的光调成激光模式假如他能在对方打开集装箱的瞬间,用激光晃花那猪猡怪的眼,就可以得到一次攻击机会。最好一击必杀,这样他的敌人会少一个,而其他猪猡人都会来追捕他。他引开敌人的视线,其他浆果或许可以趁机逃走。
    警果先生知道这行动计划很粗糙,能不能成纯靠撞大运,但这已经是仓促间他能想出的最佳方案了。
    然后集装箱门响了。
    来了
    大金毛耳畔全是自己嘈杂的心跳声,一时没听出这开门的动静有什么不同寻常。
    集装箱从外面打开,警果猛地发力,一把将虚搭的锁头拽下来,把自己和激光一起弹射了出去。
    “坏了,”电光石火间他就知道出师不利,“这猪猡怎么这么矮”
    外面的人没有两米高,预计高度有误差,激光没晃到“猪头人”的眼睛,而且对方似乎还早有预判,开门瞬间就往后退了几步,从容地让过了警果挥出去的小刀。
    “哎哎,朋友,冷静我投降。”
    等等,这声音
    警果眨掉被外面灯光晃出的眼泪,愕然睁大了眼,这才发现集装箱外的生物不是猪猡,是个浆果少年。
    对方头包一坨枕巾,身披半截碎花床单,胸口上倒贴着一次性假猪鼻。
    这少年邋里邋遢,扮相还很癫,但不知为什么,一照面,警果就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居然是一双纯黑的眼睛,含着地下城的灯光,像微风中有月色漂荡的水潭。
    警果先生愣愣地想如果他年纪小一点,这双眼睛就能让他拿到个好评级。
    “你是浆果”
    “是啊”
    可是随即,“水潭”里就射出了“暗器”。黑眼少年的目光飞快掠过警果的耳钉、袖口、鞋大金毛头皮一紧,几乎觉得自己被对方解剖了一遍。
    “幸会,先生,您看起来像个公安”黑眼少年好奇地问,“浆果还能做公安吗,您什么职务”
    警果条件反射,站直了脱口汇报“我隶属于摩羯洲尾区星耀城安全总署,第二警果营第三支等等”
    他怎么知道的
    “哦失敬。”黑眼少年把猪鼻子扯下来,模拟着做了个脱帽的动作,“所以您这是在卧底浆果盗猎集团吗看着像刚参加工作的,这不会是您第一个任务吧,好厉害”
    警果更震惊了“你怎么知道你你到底是什么果”
    黑眼少年“开心果,嘿嘿。”
    警果“”
    什么玩意儿
    “我叫乌鸦,警官警果先生,您怎么称呼”
    茫然的警果老实地回答“我叫迅猛龙,临时四等警衔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乌鸦捏住双颊,把笑容捏扁了,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是家养种公,这里有点问题。”
    四等警衔的迅猛龙先生晕头转向的。
    张着嘴、瞪着眼,他傻乎乎地重复了一遍“家养种公”
    他的目光往下落,发现对方虽然体型单薄得像只普通公果,咽部居然有起伏,骨架确实也挺舒展。
    “所以你不是公果,”迅猛龙喃喃说,“是种公”
    不是公果是什么
    乌鸦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确认性别难道现在女母果也能兼职当“种公”了
    随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警果先生迅猛龙穿着高领衣服,挡住了喉咙,人很高,虽然受过训练还算有肌肉,但骨架纤细,与他身高相比略显失衡。他的髋部、眼位,都能看出是成年男性,下巴却很光洁,声音也略中性。
    原来如此,乌鸦了然有的工作犬要绝育。
    他跳过了这个话题,往集装箱里瞄了一眼“您是后援没到位,还是临场出意外了需要帮忙吗”
    直到这时,迅猛龙才回过神来,警果的职业素质终于上线,他捏紧小刀,冷冷地说“退后。”
    乌鸦立刻举起双手,乖乖往后退了一米“好嘞。”
    迅猛龙打量着他,盘问道“你说你是家养种公,主人是谁你和秘族走私犯什么关系”
    乌鸦眨眨眼,记住了“秘族”这个词,随后他骄傲地自我介绍“我主人是哈哈哈什么灰毛大耗子族,老实人我的意思是老实耗子,跟走私犯一根毛的关系也没有,八成还是他们假冒伪劣商品的受害人嗯,受害鼠。”
    这浆果看着挺机灵,说话颠三倒四的。迅猛龙皱着眉想了半天“你说的是哈波克拉特斯人”
    乌鸦一拍手“要不怎么说公务员有学问呢”
    迅猛龙把刀片压低了一些“哈波克拉特斯人虽然也是天蝎洲来的秘族,不过他们登记过,也还算安分,是合法移民。”
    乌鸦“必须的,我家还有一位小姐是地面读书的大人物呢”
    这话听着可笑又可怜,警果先生忍不住心生同情这种公长了一双春水似的眼睛,大概一辈子也没见过太阳吧。他不知道地下城是最底层的贫民窟,住在里面的外洲移民统统是毫无地位的臭虫,还把一只不知在哪当学徒的母耗子当“大人物”呢。
    但大金毛正直又善良,没去嘲笑这荒谬的傻话,对乌鸦的戒心也去了大半。
    迅猛龙往车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一只果在这,也是被走私犯偷来的”
    “哦,那倒不是,好像是我不小心偷了走私犯。”
    迅猛龙
    乌鸦展开三寸不烂之舌,如此这般地把他的偷车经历美化一番,成了他“在路边看到一辆无主的车,还开着车门,一时好奇爬进去,不小心就开走了”。
    迅猛龙感觉自己脑袋上的问号又长了三寸,头发都快被顶掉了。
    他满脸“怎么会有这种事”,迟疑着提出疑点“你一个家养种公,为什么会独自在外面闲逛”
    乌鸦眼都不眨“我主人家着火了,消防员来疏散,没人管我。我傻嘛,很容易迷路的,走着走着迷了后来开着开着车也迷了。”
    地下城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着个火炸个瓦斯也挺稀松平常的,耗子们一哄而散,顾不上家畜也正常,但是
    迅猛龙“为什么你能开走猪猡人的车”
    乌鸦“啊,你不能”
    迅猛龙“哪个正常浆果会开车啊”
    乌鸦“我不正常啊,不都说过我脑子有问题了吗”
    迅猛龙“”
    这时,旁边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乌鸦早看见警果先生护在身后的几只“受害浆果”,分别是三个初中生年纪的半大孩子,一个裹得像根春笋的“毛毯人”。
    三个孩子都精致到了夸张的地步。男孩穿着经典的巴洛克三件套,两个女孩一个留着妹妹头、一个打着麻花辫。“妹妹头”穿着全套的白无垢,“麻花辫”身上是一条黑底金线的锦缎旗袍,金线在破破烂烂的集装箱里闪闪发光。
    仨人摆在一起,像一套昂贵的复古人偶,简直能就地组成个景点。
    笑出声的则是那根“毛毯笋”。
    “你醒了”迅猛龙这才注意到“笋”从角落里长出来了,“之前怎么叫你都没反应,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这些可恶的猪猡”
    毛毯动了一下,一把水银似的头发就从破毯子里流了出来。
    “不好意思,”他轻声说,声音柔和,但音色低沉,是典型的浆果种公嗓音,“有劳费心。”
    说话间,他掀开严严实实的毛毯,露出了一颗近乎于纯白的头。他发丝雪白,脸上血色也极稀薄,只有眉睫和虹膜上染了点水彩质地的琥珀色,眼角眉梢微微下垂,天然带着一点忧郁,像一尊骨瓷雕的天使哀像。
    一时间,集装箱里所有浆果都被这颗头吸走了目光,直到一个唐突的声音打破沉寂
    “好家伙,”乌鸦充满敬意地问候,“您活的吗”
    “嗯,对,”“天使”彬彬有礼地点头,目光在乌鸦乱卷的长毛上停顿了一下,回以问候,“您也是”
    乌鸦“可不是,真有缘”
    迅猛龙“”
    这些种公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警果先生正要说什么,忽然“噗通”一声,穿着白无垢的“妹妹头”一头栽倒。,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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