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倪玉霞和邡家华一行四人出了宾阳门,顺着东去的大道,来到三岔路口往左拐,进入一条偏僻的小道。
    他们几人都知道这条小道。而且除了倪玉霞,战前邡家华和吴琼、陈立都曾在假期中郊游过,不止一次走过这条小道。所以他们很熟悉小道。
    一进入小道,倪玉霞就让邡家华他们换回本相。原因是城外没有日军,他们穿着日军衣服很有可能招来同胞的攻击。
    倪玉霞的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当时虽然日军占领了县城,但县城周围仍然有中国武装在活动。这些武装有撤出城去的史团和陈布林的警察部队,还有民间武装。
    可不是么,就在倪玉霞他们换衣服时,在路旁的灌木丛里,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呐!
    换好了装,倪玉霞他们继续赶路。
    吴琼和陈立年轻缺乏锻炼,她们每人各背一个大药包,磕磕绊绊,狼狈极了。倪玉霞就从她们肩上接过药包,一边一个,挎在自己的膀子上。
    这样走了一段路。
    突然倪玉霞让大家停了下来。
    众人不解,拿眼看着倪玉霞,意思是说:为什么停下来?
    谁知倪玉霞一招手,低声说:“不要说话,快跟我隐蔽!”说着拉着吴琼和陈立的手躲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邡家华不知就里,听了倪玉霞的话,也在后面跟着。
    几人刚在灌木丛中隐藏下来,就听“得、得、得……”的马蹄声一路响来。
    原来是倪玉霞听到有人骑马沿路而来。
    倪玉霞告诉邡家华他们说,在这种时刻,能骑马的一定是日本人。
    果然,当骑者从他们面前经过时,他们从树枝的缝隙中看到,他们真是日本人。
    他们看到,来者一共四骑,四骑上的日本兵都荷枪实弹,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连吴琼、陈立都感觉到,这些日本兵肯定与她们这些人有关。
    于是大家都佩服倪玉霞的机警。
    “玉霞姐,您怎么就知道日本人在后面呢?”吴琼问道。
    倪玉霞莞尔一笑,一本正经地说:“我有地心感应啦,马蹄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了。”
    陈立听后,恍然大悟道:“哇塞,怪不得我没有听到耶!”
    倪玉霞看到陈立当真了,才解释道:“你们没有经过训练,当然听不到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白吗?”
    几人听了,打心眼里佩服倪玉霞。
    倪玉霞又说:“日本鬼子就在我们的后面,这说明我们已经暴露了,再也不能走城北大道去八公山了。”
    “为什么?”三人几乎同时问。
    “为什么?"倪玉霞见他们三人狐疑的样子,就把自己从八公山出来时看到日军增兵的情况说了说。
    “日本人既已重兵围困八公山,封锁早已形成。现在又知道我们要进入八公山,这种封锁只会加强不会削弱。不仅城北的大道会封锁,就连我们脚下这片区域恐怕也在他们的封锁范围之内。”
    “哪怎么办呢?好不容易出了城,如果在这个地方被困住,那才叫窝囊呢!”吴琼说。
    “只有赶紧离开这片区域,另外找小路进入八公山。你们有谁知道有进山的小路吗?”倪玉霞问。
    邡家华询问两位姑娘,吴琼和陈立都回说不知道。
    “走!再往前走走,说不定会有去八公山的路。”倪玉霞说。
    于是四人又回到小路上。
    他们继续往前走。
    走了不到一百米,几人发现前面的拐弯处有一个穿着破烂的樵夫,守着一担柴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
    倪玉霞看见在心里一惊:这个时候,这个人还有心思打柴?
    你看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好像战争与他毫无相干。
    渐渐走近,倪玉霞试着问:“这位老哥,向您打听一下,有没有进入八公山的小路?”
    樵夫四十上下年纪,一副憨厚朴实的样子。听了倪玉霞的话,他立即回答:“有!就从这条路往右走,穿过一个田垅,就是八公山的南麓了。”
    还有这样的捷径?倪玉霞有点不相信。但又看不出这人有撒谎的样子。
    倪玉霞决定走一走。她谢了那位樵夫,领着邡家华他们拐入羊肠小道。
    然而倪玉霞越走越感觉到不对劲。不是路不对劲,而是觉得那个樵夫不对劲,那个樵夫好像特意在那儿等他们似地。
    她怀着这种疑惑继续走,走了大约十几二十分钟,眼前果然出现了一个田垅。
    她看去,小路穿过田垅,那头是一片丘陵,而丘陵的那一边就是一座山,山上有很厚的植被。
    大家都相信,那一座山肯定就是八公山。
    大家的情绪顿时高涨起来。
    然而倪玉霞心里的那个想法却越来越强烈:是谁在暗中相助?
    当然她没有把这种想法向同伴说了出来。因为说了出来他们也不懂。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给她帮助的人,真说不准是什么人!
    他们继续走,过了田垅,过了丘陵,到了山的脚下。
    为了安全起见,倪玉霞让邡家华仨人走在后面,她走在前面。
    不远处有一片竹林。倪玉霞看到,在翠翠的竹林里,有一爿红瓦显了出来,格外醒目。倪玉霞快步走了过去,她看到的是一幢小屋。小屋的墙是用土坯垒成的,屋顶却盖着红瓦。
    这是一座农家小屋。因为她看到用竹篱笆围成的小院里,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正在欢快地觅食。而在小院里的竹竿上,则晾晒着几件破旧的衣服。
    除了鸡们,小院里静悄悄的,并不见小屋主人的踪影。倪玉霞很想向小屋主人问清楚,那座道观在哪里?路该怎么走?
    正此时,从屋后转出三个人,但却不是小屋的主人,因为这三人都是军人一一国军军人。
    倪玉霞警惕地盯视着他们,身子却慢慢向屋墙后移。
    “这位大嫂,不用紧张,我们是特意来接你们的。"来人中有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说。
    倪玉霞一听,立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年长一点的军人说:“这位大姐,我是史保国团的,我叫赵启刚。我知道是您救了我们团长,又知道您这是去城里的医院请来了大夫来了。”
    一席话说得倪玉霞如丈二金刚一一摸不着头脑:敢情有人把自己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怪不得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一样!而那个樵夫十有八九就是这人安排的!
    那这个人是谁呀?
    赵启刚?倪玉霞没和史团打过交道,自然不认识史团的人。
    倒是在后面的邡家华,他惊奇地叫起来:“是赵副团长?哎呀,总算见到你们了!”
    而且吴琼和陈立似乎都对赵启刚很熟。
    赵启刚奔了过来,紧紧地握住邡医生的手:“真是太好了!我们团长有救了!”
    倪玉霞打消了顾虑。她问赵启刚:“你们找到了史保国?"
    “大姐,您走后,我们找到了道观。听观主说,您是去请大夫去了。我们猜您是进城了。”赵启刚说。
    倪玉霞问:“史团长的伤势如何?”
    赵启刚说:“我们找到团长的时候,他还在昏迷中,但他身上的伤都得到了处理,血止住了。除了弹片还嵌在肉里,伤情都得到了控制。这全得道观的观主呀!”
    倪玉霞听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回头对邡家华说:“你快去给史团长做手术,早做早好。”
    “那你呢?你不去啦?"听倪玉霞的口气,邡家华说。
    “我已经把你们请来了,也有人来接你们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接下来我得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倪玉霞说。
    吴琼叫起来:“大姐,感情您不是史团的人呀?”
    邡家华和陈立都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样儿。
    这时赵启刚走了过来。他低声对倪玉霞说:“这位大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呐?”
    倪玉霞很好奇,他们初次相识,难道有什么秘密可言。
    但她还是跟着赵启刚走到了一边。
    “大姐,有一个人想见你,就在我们团里。”赵启刚压低声音说。
    看到赵启刚神秘兮兮的样子,倪玉霞笑了:“赵副团长,好像我并不很熟悉你们团吧!有什么人想见我?”
    赵启刚卖了一个关子,也是笑着说:“大姐,你去了就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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