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乐走过去询问道:“可要我帮忙,你一个人行吗?”
    顾朝朗摇摇头,抬眸道:“不用,你歇一会儿吧。”
    时乐点点头,往一旁去了。
    顾朝朗见他走远也没在意,低头继续忙活,他用手抓起盐抹到肉上,用力搓均匀,每一个缝隙都要搓到,这样肉才不会坏。
    然后放到干净无水的大缸里码起来,他先腌的是臀肉,随后是五花肉一类,最后才是腿肉,猪头和里脊。
    所有肉腌好放进缸里,再把盆里多余的盐和料撒在上面,用竹席盖住缸口,又从侧屋拿了一张桌子倒放在上方,压了一块大石头上去,这样肉里的水分出来得更快。
    腌制三天后把肉拿出来翻一下,上面的翻到下面去,下面的翻上来,再腌几天就可以把肉表面的盐和料洗干净,然后烧一锅开水,把肉放进去烫一下,防止肉变僵。
    肉烫好后,用干净的布把水擦干,就可以挂起来晾干,挂个五六天就可以熏肉,熏好的肉就挂到侧屋架子上,随吃随拿。
    顾朝朗腌肉的时候,时乐也没有闲着,开始熬猪油,除了猪板油,他还切了几块里脊肉进去一起炸,炸出来的肉被油充分浸润,味道更香。
    熬好的猪油盛到罐子里放凉,猪油渣则盛到大海碗里,能吃上许久。
    等两人忙活完,已经是二更天了,村子里寂静一片,除了他们家,整个村子再没有一丝亮光。
    时乐早已哈欠连连,洗漱完半闭着眼走到顾朝朗身边,下巴磕到顾朝朗背上,含糊道:“我先去睡了,你洗完赶紧来。”
    顾朝朗微微侧过身,扶了时乐一把,低声道:“快去吧,我收拾完灶房就来,要我送你去吗?”
    时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又打了一个哈欠才慢慢挪回屋子。
    顾朝朗把灶房打扫完,匆匆洗漱,拿上灌满的热水罐也回屋去了。
    屋里时乐已经睡着了,顾朝朗小心翼翼地把热水罐塞到被子里,把棉衣脱了挂到一旁,也躺到床上,侧过身抱着时乐,酣然入睡。
    翌日,顾朝朗和时乐都起晚了,将近巳时两人才醒。
    今天要去赶集,时乐连忙爬起来,一边穿衣裳一边对顾朝朗道:“咱们家的鸡估摸着有四斤多,今天拿一只去镇上卖了吧。”
    顾朝朗点点头,“也好,还有一只我们过年吃,母鸡就留着下蛋。”
    时乐扬起笑脸,高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卖完鸡我们再去卖苕丝糖,我想着那个沿街叫卖会比较好,家里鸡蛋也有十个左右,今天也拿去卖了吧。”
    顾朝朗已经穿好衣裳,闻言看向时乐,皱眉道:“留着自家吃吧,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补补。”
    时乐摇摇头,“刚杀了年猪,哪里需要吃鸡蛋补,趁今日年集,应该很好卖,拿去卖了吧。”
    顾朝朗这才点头,去后院抓了鸡放到竹笼里,然后才回灶房洗漱。
    今日要买不少东西,顾朝朗拿上竹筐,里头放着装鸡的竹笼和麻袋,时乐拎着装糖的竹篮和鸡蛋,两人锁上院门就往镇上去了。
    第44章
    村子里难得的热闹,路上有不少人,都是背着竹筐往镇上去的,今日是赶年集的日子,再日子窘迫的人家今日也会去集市上买些年货,过一个好年。
    “朝朗,乐哥儿,你们小两口也去镇上啊?”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顾向晨一家,时乐脚下站定,笑着道:“赵婶子,明娘,正是要去镇上呢,你们也是吗?”
    赵婶牵着明娘的手,和蔼道:“正是呢。”
    一旁顾朝朗和顾向晨打了个招呼就站在自家夫郎妻子身边,等时乐几人寒暄完才继续往前走。
    两家人在集市口才分开,顾向晨一家去了集市,时乐两人则继续往镇上去。
    时乐和顾朝朗今日起得有些晚,路上又耽搁了一会儿,来到镇上许久才租到了一个小的摊位。
    摊位所在的这条街道都是卖菜蔬家禽的,难免有些异味,路过的行人也多是年长的妇人夫郎,顾朝朗将鸡笼和鸡蛋放在摊位上,就坐在后方看着摊子。
    时乐和两侧摆摊的叔伯婶子都打了招呼,也盯着摊子开始吆喝,这会儿路过的人不少,陆续有人停下询问,不过一只活鸡价钱不便宜,一直没卖出去。
    大半个时辰过去,时乐和顾朝朗只卖出去几个鸡蛋,时乐迟疑道:“要不你守着摊子,我拎着糖到附近转转,在这感觉卖不出去。”
    顾朝朗点点头,应声道:“那你先在附近转转,若是我先卖出去就过去找你。”
    时乐拎着竹篮起身,点头道:“我先在这条街和隔壁的街道上转转,大约一炷香回来一趟。”
    往前走了两步,时乐又转头道:“差点儿忘了,咱们今天没带秤,我方才和隔壁摊子的婶子借了,你一会儿要用就和那婶子说一声。”
    顾朝朗又点点头,温和道:“你放心吧,我晓得了。”
    时乐又看了顾朝朗一眼,才缓缓点头道:“那我就先走了,等我回来。”
    隔壁街道里的铺子多是卖吃食的,路过的行人也大多是带着孩童的长辈。
    时乐把篮子里盖着糖的棉布掀开一角,漏出里头的苕丝糖,手上是一个敞开的油纸包,里头装着碎糖块。
    他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衣着整洁,没有不合宜的地方,这才迈步往里走。
    时乐一边一边往里走一边吆喝道:“苕丝糖,好吃的苕丝糖,快来看看,快来瞧瞧,香甜酥脆,价钱便宜,两块糖只要一文钱啦。”
    他走的很慢,余光一直看着身旁路过的行人,尤其是带着小孩的。
    马上就是过年,无论宽裕与否,大家都舍得给自家孩子买些糖果甜甜嘴儿,更别说一年到头难得来一次镇上的孩子。
    时乐刚吆喝没两声,就有一个小孩儿挣脱大人的手跑过来,那小孩儿在时乐面前站定,踮起脚看向时乐手里的糖,甜甜地问道:“请问这个糖果多少钱?”
    时乐低下头看着这个孩子笑了一声,等小孩的大人走过来才轻声道:“这个是苕丝糖,一文钱两块。”
    跑过来的是这小孩的娘亲,这妇人拍了拍小孩的手,低声骂道:“叫你别乱跑,小心被拍花子抱走了,到时候可就见不着你娘我了。”
    那小孩嘟了嘟嘴,转过身抱着自家亲娘的腿撒娇道:“娘,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了,你给我买一个苕丝糖吧,看着就好吃,还是金色的呢。”
    这妇人估摸着平时很宠溺孩子,这会儿拉着小孩儿的手,看着时乐道:“这糖是一文钱两块吗?可能再便宜些?”
    时乐把手里的糖递过去,笑着道:“您尝尝,这糖是花了大功夫做的,一文钱两块已经很便宜了,不能再低了。”
    那妇人伸手捏起一个碎糖块,塞到自家孩子嘴里,见自家孩子吃的嘎嘣脆,笑着问道:“可好吃?”
    那小孩点点头,又摇了摇自家娘亲的手,“买一个吧,买一个吧。”
    那妇人转头看向时乐手里的篮子,这一块糖看着不算小,她想了想道:“那你给我包四块吧。”说完就从荷包里掏出两文钱递过去。
    时乐连忙笑着接了,用油纸包好糖块递过去,又从另一个油纸包里拿了一块碎糖递给那个小孩儿。
    那小孩抬头看了一眼,见自家娘亲点头,这才伸手接过时乐给的糖,又仰着头说了声谢谢。
    那妇人也笑着道了声谢,牵着自家孩子的手走远了。
    今日虽说开张的晚,也算得了个开门红,来买糖的人越来越多,没多久时乐已经已经卖出去二十多块糖。
    他想着时候不早,就拎着篮子回了顾朝朗摆摊的那条街。
    时乐扫了一眼,发现摊子上的鸡蛋已经卖完了,倒是鸡笼,瞧着位置都没有动过。
    “这鸡还是没有人买吗?”
    顾朝朗见时乐回来,笑了一下才低声道:“问的人不少,就是有的是嫌价钱贵,还有的嫌咱家鸡太大了,估摸着还得等一会儿。”
    时乐把手里的糖递了一个给顾朝了,安慰道:“这糖倒是好卖,已经卖出去一半了,这鸡要是实在卖不出去就算了,等过几日再多做些糖来卖。”
    顾朝朗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时乐略坐了一会儿,对一旁的顾朝朗道:“我再去右边那条街转转,一会儿回来找你。”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顾朝朗一把拉住时乐的手,另一只手把竹筐里的水葫芦拿出来递给时乐,轻声道:“你喝些水再去,别累着。”
    时乐抿唇笑了,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真没注意顾朝朗几时装的水,这会儿喝着还是温的。
    今早为了卖东西一直吆喝,时乐这会儿还真的有些口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水,才将水葫芦递给顾朝朗。
    他笑着道:“你也喝,现在还是温的。”见顾朝朗喝了水,时乐也没有耽搁,转身就往另一条巷子去了。
    今日除了卖东西,还要置办一些年货,得抓紧时间,不然晚了就买不着好的东西了。
    这会儿镇上人更多了,时乐依然是一边走一边吆喝,见孩童多的地方就停下来,站着吆喝几声,等愿意买的都买了,才继续往前走。
    许是镇上之前没有人卖过苕丝糖,加上时乐定的价钱也不贵,不过半个时辰,剩下的糖就都卖完了,试吃的更是早就没了。
    时乐今日一共卖了五十二块糖,赚了二十六文钱,刨去成本也有十几文,他心里暗道,这可比绣帕子快多了,等元宵节的时候再多做些来镇上卖,应该也能卖出去。
    卖完苕丝糖,时乐就沿着路往回走,想着先去找顾朝朗,等卖了鸡再去置办年货。
    没想到刚进巷子就看见顾朝朗背着竹筐出来,时乐快步走过去,扬声道:“这是卖出去了?我也卖完糖了呢。”
    顾朝朗接过时乐手里的篮子,应声道:“刚卖出去,卖了五十二文钱,那买主连鸡笼一起要了,多给了两文。”
    “怎么还有连鸡笼都要的?”时乐有些疑惑,也不等顾朝朗回话,又笑着道:“算了,管他为什么,卖出去就是好事儿,咱们去买年货吧。”
    顾朝朗点点头,询问道:“我们先去买什么?”
    时乐想了想,回答道:“先去□□联吧。”方才他卖糖的那条街多是卖春联和爆竹的,离得也近。
    两人先买了两副春联,到时候一副贴在院门,一副贴在堂屋,此外还有一对门神,一张财神像。
    又拿了八个福字,有大有小,这个除了贴在门上,还要贴在家里的水缸和柜子上。
    卖春联的摊子旁就是卖爆竹的,时乐和顾朝朗走过去看了看,没拿定主意买什么。
    这个摊子不算小,卖的爆竹种类也很多,那摊主正在吆喝,“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啦,单响,双响,编炮(即鞭炮)样样俱全。”
    时乐挠挠腮道:“咱们最少得买两个吧,除夕夜放一个,初一放一个,买什么好?”
    顾朝朗也没答,只道:“先问问价钱,若是合适咱们就买编炮。”
    时乐点点头,转头看向摊主,问道:“不知这编炮价钱几何?”
    摊子前还有不少人,听到时乐的问话都看向那摊主。
    “咱家卖得最是实惠,这编炮有三文到十文的不等,看是几响的,一响的多是给家里孩子玩儿,一文钱两个,二响的一文钱一个。”
    时乐听了扭头看顾朝朗,笑问道:“可要给你买一个玩儿?”
    顾朝朗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出声道:“不,不用,咱们就买两个编炮吧。”
    时乐偷偷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十文钱,拿给那摊主道:“要一个五万的,一个四文的,再来两个一响的。”
    “得嘞,您稍等。”话音刚落,摊主拿着编炮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时乐接过后放到顾朝朗手里的篮子,又朝摊主笑着道了声谢,就往下一个摊子去了。
    时乐和顾朝朗两人都不爱饮酒,但是过年不同,还是要备上一壶屠苏酒。
    据说屠苏酒可以避疫气,不染瘟疫及伤寒1,正月初一,合家共饮,可以保家人一年不生病。
    有了喝的,自然也少不了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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