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皇的奔跑在中正机场内,邵荃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不停的梭巡着周遭的每一张脸。高哲呢?他通关了吗?没等她吗?不会的,他说一定会等到她来的,他“邵荃、邵荃,这,我在这!”在另一方的高哲在看到她美丽的身影时,忍不住兴奋的朝她大叫着。
    “高哲!”邵荃喜上眉梢的朝他挥手,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他怀中“我还以为你走掉了。”她喜极而泣的对他说。
    “我说过我一定会等到你来了之后才会走的。”高哲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柔声对她说。
    “伯母、伯父呢?”她看了他一下,在眼泪又将要掉下来之际转头寻望着四周问他道。
    “被丁湘拉去逛免税商店了,她也知道你会来。”
    丁湘是邵荃的好朋友,就是丁湘介绍她和高哲认识成为情侣的,但偏偏高家两老中意的媳妇是家世可以与高家媲美的丁湘,而不是她这个母亲替人帮佣,父亲除了喝酒、赌博之外一无是处的女子,也之所以,高哲才一毕业他们就急急忙忙的将他送往国外去,以防止她这个一心想登豪门当少夫人的投机女子。
    斑哲从来都不知道他父母不喜欢她,因为他们在他眼前总是表现得亲切和蔼,但是在他背后却对她极尽的讽刺与嘲弄,这样的一对公婆,邵荃不知道将来若真的和他结婚之后,她该如何与他们好好相处,不过现在想这些事似乎太早些了,虽然高哲早已向她求过婚,而且还不只是一次,但是他就要到美国去了,而且这一去甚至于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回来。
    看着他,邵荃的泪水还是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邵荃,我爱你,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娶你好吗?”高哲捧起她的脸深情的凝望着她说。
    “高哲”
    “我不能向你保证我三五年必能学成归国,但是相信我,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学业,等我一回国,我们就马上结婚好吗?”
    “嗯。”她坚定的点点头。
    “等我,你一定要等我邵荃,我爱你。”
    “我也爱你。”
    “是呀,你也是吗?”
    “嗯,我妈早上叫我下班时顺道带包米回家。”她微笑点头,拿了包“中兴米”到柜台结账。
    “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走。”张妈妈对她说道“今天有一封你的挂号信,好像是从国外寄回来的,你家没人我就帮你收下来了,等一下顺便拿给你。”
    “挂号信?国外寄回来的?”邵荃一瞬间睁大了双眼,她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张妈妈问“那那封信是不是从美国寄来的?张妈妈,是不是?”
    “我不知道,不过在那些我看不懂的字后面写了高哲两个字,也许你”
    “高哲是他!他终于寄信来了,是他!”邵荃激动的叫道,黑亮的双眼竟隐隐泛起了泪光。
    斑哲到美国已经两个多月了,她每天每夜都在期待他的来信,告诉她他在那边好不好,告诉她他在那边的地址或电话,她好想他好想他,可是两个多月来他却音讯全无,没有一封信、没有一通电话,而她想由高家得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更是比登天还难,这两个月的时间哦,他终于写信给她了,他终于写信给她了!
    “张妈妈快点,我们快回家。”她突然拉起张妈妈的手臂急如星火的叫道。
    “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付账呢!”
    “老板,多少钱?”邵荃忙不迭的替她问道。
    “两百二十五元。”
    “两百二十五元喏,给你。”她从皮包拿出钱放在柜台上说道“张妈妈,我们走。”
    “钱”
    “钱你等会再给我没关系,我们快走。”她截断张妈妈的话道。
    “可是你的米,你妈妈不是叫你来买米吗?”
    “那不急,我等一下看完信再回来买,张妈妈,我们快走。”邵荃急忙的拉着她往外走。
    “你这孩子”张妈妈无奈的摇着头,在她的推拉下,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家,将放置在客厅桌面上的那封信交给她。
    “谢谢张妈妈。”邵荃喜出望外的接过信道,下一秒钟已等不及的当场将信封撕开,展开信纸读起信来。
    邵荃:这是我写给你的第十五封信,可是却未曾接过你的一封来信,你好吗?是不是你家发生了甚么事?为甚么你都不回信给我呢?
    曾经打电话至你家,但每回伯父伯母都告诉我你不在家,你在忙甚么呢?工作吗?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现在正忙碌于适应新环境,向公司证明自己的才能,所以你才会没有多馀的时间写信给我是吗?没关系,我会慢慢等你有空时给我来信的。
    进入这边的语文学校转眼已过了两个月,我的英文程度也算勉强能听得懂教授在说些甚么。对了,我跟你说过我除了上语文学校之外,有空闲的时间都会跑到临近的大学去旁听说旁听是骗人的,其实是想感受一下当大学生的优越感,这些你都没忘吧?
    不过说起来也很好笑,原本是想跑到大学去玩的我竟不知不觉间认真了起来,弄到现在几乎每一个被我旁听过课的教授都认识我,而且还一致称赞我是个好学生够认真、学得快,害得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呢!
    邵荃,我好想你,好想马上回台湾将你抱入怀中,你知道吗?在海这边的我每天除了用功读书之外,剩馀的时间全都在想你。我在想,我会这么认真、这么用功可能全都是因为你,因为我想早些拿到学位回国见你、娶你。
    我爱你。
    ps:记得有空捎封信给我好吗?即使信纸上只有几个字,诸如:你好吗之类的话,我想我也能感受到心满意足的感动。
    想你爱你的高哲“邵荃,信上是不是写了甚么坏消息,你为甚么哭了呢?”在一旁张望许久的张妈妈终于在她的泪水蜿流下脸颊时,忍不住的探问出声。
    “张妈妈,我回家了。”摇摇头,邵荃哑声道。
    “邵荃,怎么啦?邵荃”
    完全没听到张妈妈关心的呼唤声,邵荃悬着泪水走回家,满脑子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高哲写给她的另外十四封信到哪儿去了?如果这封信上的地址是错误的,也许她可以将其他十四封信想成误投,但是是谁拦阻了高哲写给她的信?是妈妈,还是爸爸?他们俩怎可以“邵荃,你回来啦。你有没有记得我早上交代你的事,买包米啊!两手空空,你忘了”听见开门声的邵母在屋内以轻快的声音叫道,却在惊见邵荃眼中的泪水时戛然止住“邵荃?”
    “妈,你真的不曾收到过高哲写给我的信吗?”透过模糊的泪眼,她目不转睛的望着母亲哑声问道。
    “这”邵母惴惴不安的低下头去“你怎突然问我这个问题?稳櫓你每天下班回家时,不都自己去翻信箱吗?你这样问稳櫓啊!对了,家没米了,既然你忘了买回来,我就自己跑一趟好了。”
    “妈,我问你到底曾不曾收过高哲写给我的信?你老实告诉我。”邵荃伸手揽“他们根本不要你做他们高家的媳妇,你要怎么嫁给高哲?邵荃,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家根本高攀不上人家,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邵母苦口婆心的劝导她。
    斑攀不要她做他们高家的媳妇邵荃霍然瞠大了双眼,既仓皇又惊愕的看着母亲。
    “妈,你为甚么会知道我从来没有告欣你有关高家的人,他们你为甚么会知道?是不是”她瞪着母亲问“是不是高家的人对你说过我配不上他们的儿子?他们是不是告诉过你甚么了,妈?”
    “你就忘了他吧!邵荃,妈求你。”看着女儿,邵母忍不住的落下泪来“像他们那种大户人家,我们是绝对高攀不上的,想要高攀他们只有自取其辱的份,妈受污辱没关系,但是我绝不允许你受到一点伤害,绝对不会允许的!”
    “妈,你见过他们了是不是?他们来这儿找过你是不是?他们说了甚么话,他们是不是说了甚么话污辱过你?妈,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你告欣我呀!”邵荃欺身上前抓住了母亲的臂膀,惊疑的追问道。
    邵母悲切的摇头。
    “你不说我去问他们!”一见母亲摇头,邵荃马上转身往外走。
    “不要!”邵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拉住她“不要去自取其辱,邵荃。”
    “他们没有理由污辱你,更没有理由污辱我。”她含着泪怒然的说“妈,我不许他们这样污辱你,我要他们向你道歉。”
    “不,我们一点这样做的立场都没有,因为因为”邵母拚命的摇头说道,但才说到一半却又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再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因为甚么?”邵荃看着她问道“因为甚么?妈,你为甚么不继续说下去,因为甚么?”
    “因为因为你爸拿了人家的钱,他拿了他们一百万,说你绝对不会再去缠他们家的高哲”邵母再也受不了的哭喊出来“你爸拿了他们的钱呀!”
    “不,不,我不相信”邵荃震惊的摇着头喃喃道。
    “对不起对不起,邵荃,妈没来得及阻止这一切,他们来时我刚好不在家,在我回到家生气的将他们赶出门时,你爸早已拿了人家的钱跑得不知所踪,稳櫓妈对不起你,对不起”邵母泣不成声的哭着。
    邵荃像是突然受到过大的刺激而一时忘了怎么说话一样,她面无血色、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看着母亲哭泣,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突如其来的紧紧捉住母亲,激昂的叫问道:“钱呢?那一百万呢?爸到哪去了?爸呢?”
    摇摇头,邵母哭道:“他知道我会跟他逼问一百万的事,所以这一个多月来他总是躲着我,选在我出门工作的时候回家拿东西,我根本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更何况一个多月了,那些钱可能早已”
    “我去找他!”邵荃霍然放开她转头就走。
    “邵荃,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邵母忙拉住她。
    “总是那几个地方,我会找到他的。”她断然甩开母亲的手道,邵母却再次抓牢了她。
    “那些地方我都去找过了”她的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也许他今晚刚好会出现在那,我要去找他,我要他把那一百万元还给他们,稳櫓我要去找他!”用力的甩开母亲的手,邵荃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留下伤心欲绝的邵母隔空大喊着“邵荃回来!那些地方不适合你去的,回来,邵荃”
    一边跑一边哭,待邵荃站立在内附赌场的酒店门口时,她激动的情绪早已平复了八成,因为她现在惟一要做的便是赶紧找到父亲,然后将那一百万元拿回去还给人家。
    夜幕低垂,霓虹灯闪烁,物以类聚的酒店四周充斥的全是相关的声se场所,邵荃一个年轻女子站在这种地方,难免会引起注意,不一会儿,在她尚未真正提起勇气向酒店大门迈进一步前,已有三个太保之流的男子上前搭讪。
    “小姐,你到这来找人呀?还是你是来找工作的?”三名男子不着痕迹的将她围堵住。
    “稳櫓我找人。”邵荃不自觉的向后退。
    “找人呀,那我们兄弟帮你找好不好?”三名男子最左边的那名挑眉笑道“不是我们爱自夸,这附近没有一寸地我们兄弟没走过、没有一个人我们兄弟不认识的,你要找谁呀?跟我们走,我们带你去找好了。”
    “不不用了,稳櫓我自己找就行了。”邵荃盯着他们摇头道,一说完便立即闪身想越过他们的围堵。
    “别这无情嘛!我们兄弟是好心要帮你耶,你要知道,我们兄第可不常随便向人示好哦!”最右边的男子伸手拦住她,并突如其来的抓住了她。
    “放开我!”咽下恐惧,邵荃强迫自己镇定的抬头瞪视对方。
    捉住她的男子眼神猥亵的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一番,然后缓缓的冷笑道:“别假仙了,会到这闲逛的女人是甚样的女人,我们可不是没见过,相反的,我们看多了。”
    “我不是你们想像中的女人,放开我,我是来找人的。”才进入乌烟瘴气的酒店内,滴酒未沾的邵荃几乎要被迎面而来的酒气醺醉,她实在想不透,像这样一个光线昏暗不明、空气污浊难闻的地方,为甚会有人宁愿在这儿流连不去,而不愿意回到自己温暖的家呢?
    从她懂事以来,她始终对父亲这个名词存着质疑,因为在书本中读到的父亲是一家之主,是镇日辛苦的赚钱养家,是蹒姗而行将岁月刻划在脸上,是盘石、碰风港,让受挫的子女回首时有所依靠,而那与她的父亲却刚好完全相反。
    她的父亲是个镇日无所事事、没有责任感、好赌成性,只有在身上没钱之际才会回家的酒鬼。他虽然不至于会恶劣到出手殴打她们母女俩,却会极尽所能的盗取她们母女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然后从此便会小心翼翼的消失在她们母女俩面前,直到他再次身无半分为止,就这样恶性循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不会怨恨他吗?她曾经这样问过母亲,问母亲为何没想过要与父亲离婚?反正有他没他对她们母女来说根本无任何意义,相反的,这样或许她们母女俩的生活会有改善,至少在金钱这一方面。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母亲竟然责怪她不该有那种想法,并替父亲脱罪,告诉她父亲是爱她的。
    爱?她不问现在进行式,只想问一句父亲真的“曾经”爱过她吗?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从未抱过她、搂过她,甚至于连轻拍她肩膀一下,或者轻抚她头发一下都没有,他只有在身上缺钱时才会注意到她,然后开口一定是不离钱字,例如:你有没有钱?你妈有没有给你钱?你知道你妈把钱放在哪吗?之类的话,她不知道母亲口中所说的爱到底在哪?
    其实父亲爱不爱她对她来说根本没多大的差别,毕竟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了没有父爱的生活。至于父母亲的婚姻,只要他们俩高兴,她这个女儿根本不会多事的跑去劝离不劝合,她的心从来没这么狠过,可是现在睁大双眼梭巡沉昏的华丽厅堂,邵荃探头采脑的站在舞厅玄关处好半晌,在举步正准备跨进厅堂的那一秒钟,前方倏然出现一个大块头挡住了她的去路与视线,她缓缓的抬头看向拦路老。
    “小姐,你到这来有甚么事?难道你没看到店门前女宾止步的招牌吗?”拦路者冷森的问。
    “我是来找人的。”邵荃直截了当的回答。
    “对不起,我们店没有这项服务,请你马上出去。”
    “我没有要麻烦你们的意思,只要你们让我进去我会自己找的,我保证绝对不会去打搅到你们店的客人,稳櫓”她的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你要我动手将你扔出去吗?小姐。”
    “稳櫓不。”邵荃连忙摇头“但是你至少可以告欣我,我父亲是不是有在头,他叫做邵镇东,他是不是在头?”
    “邵镇东?你是邵镇东的女儿?”拦路者怀疑的眯起双眼看她。
    “对。”邵荃用力的点头,满含期盼的盯着他问:“我父亲是不是在头?可不可以麻烦你叫他出来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你真的是邵镇东的女儿?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有你这样一个女儿?”
    邵荃对他所说的话先是征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的耸肩道:“他大概不当我是他的女儿吧,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她停顿了一下“可不可以麻烦你叫他出来?”
    “你叫甚么名字?”拦路者并未答应她的请求,却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后突然问道。
    “邵荃。”邵荃以为他还在怀疑,遂为了取信于他,她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半点怀疑或防范之心都没有。
    “今年几岁?”他上下看了她几眼之后又问。
    “二十三岁。”邵荃皱了一下眉头老实回答他,但这可不表示她有耐心等他问完她的祖宗十八代,尤其在见到他还对她露出那种评头论足的嘴脸时,让她浑身都感到不自在。她吸了一口气,决定再多说些能取信于他的话“先生,我没有必要去冒充别人的女儿,你”
    “你跟我来。”拦路者忽然打断她的话,然后迳自转身领路。
    “你愿意带我去见我父亲了?”邵荃惊喜的问道“谢谢你。”她说,随即跟在他后头走进了酒店后方,隐密的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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