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曦之际,模模糊糊地醒过来,睁着惺忪睡眼,映蝉的眼神在看到成一直线的闹钟钟面时,霎时间炫惑地光着脚跑到桌畔,怀疑地拿起闹钟摇了摇,但在看到闹钟依然很正常地走动着彼此追赶的分针和秒针时,她诧异地放下钟,蹑手镊脚地走出去。
    来到刍荛的房门口,映蝉随即明白是什么吵醒自己是一阵接着一阵传出来的呻吟声。心慌意乱地在门外来回踱着步子,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咳嗽、噢咻连连的喷嚏声,她焦急地敲敲门房,却老得不到回音。
    懊不该进去看看他?她心慌意乱地伸出手,但在握住门把的瞬间,又开始迟疑了起来。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听这连串的喘息声,他似乎病得不轻
    在映蝉躇踌不前的时分,屋里传来重物落地的的乓乓乒乒的声音,这下子映蝉简直慌了手脚,根本来不及仔细思量之下,伸手一推即冲了进去。
    门应声而开,映蝉眼前展开着一片狼藉的景象,她连连喊着刍荛的名字,焦急地来到里在床床里,头发全部汗湿了横躺在地板上的刍荛。
    苍白而了无生气的脸色,在颊上有着两团不大自然的红晕,紧开着双眼的刍荛,流露着少见的脆弱。
    “刍荛,刍荛,你怎么了?”伸手一探刍荛热度惊人的额头,映蝉简直要六神无主了。
    断断续续含混不清的呻吟,持续地自刍荛嘴里吐出,在映蝉一再地询问之下,刍荛微做地张开眼,在看清眼前的映蝉之后,绽出抹温柔的笑意。
    “映蝉,我可能感冒了。你快离我远一些,免得被我传染到可就不好。”宽厚的大手爱怜地拍拍映蝉的头,刍荛吃力地想用虚弱的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在摇摇欲坠地晃动几下之后,终于还是不支地倒了下去。
    “刍荛,我送你到医院,或是我去请医生”扶起刍荛沉重的身躯,映蝉气喘吁吁地咬着牙说道。
    “不,不用了,我只要吃一、两颗阿斯匹灵就够了。映蝉,现在几点?你是不是该准备去上班?”
    “我时间还早,我先陪你到医院挂急诊,然后”吃力地将刍荛弄上床后,映蝉全身已经香汗淋漓且腰酸背痛,但看到他病得这么严重,她的心也为之一沉。
    “不要,你快去上班,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犹疑不决地站在那里,映蝉极感为难。
    “我吞两颗阿斯匹灵就可以了。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的话,去帮我把阿斯匹灵拿来就好,映蝉,我念过医学院,所以知道自己的情况,好吗?”
    咬着唇地睐着他,映蝉俯下身子正想跟他好好沟通一番,冷不防他的长臂伸手一捞,就将映蝉给搂贴在胸口热气灼人的肌肤上。
    “天哪,刍荛,你全身都热得像火炉似的!”惊讶地大叫,映蝉硬撑起自己的颈子,担忧地盯着已经不停发出婵婵喟息声的刍荛。
    “嗯!没有啊,只是一丁点儿的热度,麻烦你去帮我把阿斯匹灵拿来好吗?亲爱的。”双眼微微眯着,刍荛的嘴角一直挂着很安详的笑容。
    无计可施之下,映蝉只得如他所言地去拿那该死的葯丸,走在走廊的木质地板上,她有些生着闷气般的踢着地板。
    他一定是因为昨天晚上淋了雨才感冒的!想到自己如此任性的在雨中狂奔,惹得他受累而感冒了,心里更是愧疚得紧。她将已经空了的水壶装些矿泉水,放在瓦斯炉上热着时,仍不时地自怨自责着。
    其实,在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映蝉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关系已经由熟稔而逐渐稳定了下来。
    眼前他们共同的难关是两位老人家愈来愈衰弱的身体,连医生都认为不太乐观可以拖到今年秋枫红起之时,也因此使得他们只得加快筹备婚礼的脚步,因为谁也不想让两位老人家抱憾而终。
    况且,别说美纹她们对刍荛的高度评价了,即使是映蝉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刍荛真是时下所流行的那种“新好男人”有时她也会纳闷,像这么好的男人,为何会到现在还未被某个女人逮住?
    虽然很想问,但想到彼此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话到唇畔,便又活生生地吞了回去。何必太介入彼此的生活呢?毕竟只是这出短剧的临时演员而已
    但看到他痛苦地咳红了脸,发着高烧的虚弱模样,映蝉已经将平日那些用来的束自己对刍荛好奇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一箩筐地全部推翻了。
    因为见到刍荛脆弱的一面,无形中激起了映蝉内心一直隐潜着的情愫,她竟然无法将床上那个虚弱的大个儿置之脑后了。
    端着滚烫的开水,映蝉小心翼翼地用冰块去降温,一面在心里对着自己扮鬼脸。
    头昏脑胀地接起铃铃响得他不得安宁的电话,刍荛口齿不清地回着电话里传来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叫不出名字的声音。
    “喂,我是。噢,作业部放在我桌上?好,谢谢。”正要放下电话时,他突然想到地叫住对方“喂,喂?你还在听吗?是这样的,我今天想请一天病假,哦?我感冒了。不严重不严重,只要休息个一、两天就不碍事了,谢谢。嗯?不,不用了,我未婚妻上班前,我会请她先到学校帮我请个假谢谢,再见。”
    币断电话后,刍荛两手捂在脸上,竭力地想弄清楚自己今天究竟有几堂课,奈何整颗脑袋瓜像有千万斤重,什么也想不出来,至于刚才那通电话到底说了些什么,也几乎要忘得一干二净了。
    门啊一声地向内推开,映蝉端着水和葯丸,满是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定定地望着她焦急的容貌,刍荛突然感到有股满足在心里晃漾。她是这么的美呵!因沉睡一夜而未曾梳理的乱发,还有身上已经绉巴巴的米老鼠睡衣,光着脚丫的映蝉,浑身散发出一抹淡淡的甜美光辉。
    “刍荛,你确定不要我陪你到医院去一趟吗?”看着刍荛几乎要心余力绌的端起水杯吞葯,映蝉担心地问他。
    “没事,你快准备上班了,今天我没办法送你。”
    “嗯,我可以自己开我的march去上班。”侧坐在他床畔,映蝉就是没法子令自己走得开身,只得低着头,盯着他床单上的墨绿色花纹发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默的空气令客厅那座咕咕钟所传来的报时声,显得更加刺耳。
    抬起眼帘,刍荛无言地凝视着映蝉那几乎已要印入他灵魂深处的容貌。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今天一早就感到十分的不安,对心头那阵找不到原因的揣动,他十分迷惑。
    轻轻地掠掠头发,映蝉强打起精神地站了起来“我该去换衣服了。刍荛,你确定可以一个人在家吗?”
    “我可以,如果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指指床头几上的电话,刍荛强忍下心中的不舍,佯装轻快地说。
    舔着唇地再深深看他一眼,映蝉这才快快地走出去。
    昏昏欲睡地拿起电话,刍荛按下一组再熟悉不过了的号码“喂,老李啊!皮家大宅的工程进行得如何?嗯,我太太她喜欢中国式的建筑。嗯,我知道那些进口的建材很可惜。你想要买?那自然最好不过了!哦!我太太是幸运的女人?不,你错了,我才是那个最幸运的男人,因为我拥有她,全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幸运的人了!嗯,那么,房子的事就拜托你了。谢谢,再见。”
    摸摸领头和身上湿漉漉的黏意,阿斯匹灵正发挥着效用,他等手脚关节不再那么酸痛之后,咳嗽连连地走进浴室,打算冲个澡。
    温凉的水带来一些快意,正当地将肥皂涂满身之际,门铃却一阵急过一阵地响着,自忖着是不是映蝉返回来拿东西,刍荛草草地冲水后,穿着浴袍前去应门。
    “映呃,你有什么事吗?”与匆匆地拉开门,在见到那位高佻时髦的女郎时,刍荛好生怔了一怔,但随即又回过神来。“嗯,我先去穿件衣服,你在客厅坐一下。冰箱里有饮料,你自己去拿。”
    毫不掩饰的爱慕神色在张如苹眼里流转,她嫣然一笑的旋身往厨房走去,一面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屋内装璜。
    “教授,你要不要喝些什么?”为自己倒了杯柳橙汁后,张如苹隔着好几道门大叫。
    “呃,冰箱里有牛奶,麻烦你帮我拿出来,谢谢。”七手八脚地套上件长裤,刍荛漫在心里纳闷这位学生的来意,边随便找了件衬衫穿上。
    用手拨拨还湿湿地堆在头顶上的发丝,匆荛刚踏进客厅,便见到张如苹已端着牛奶在等着他了。
    接过牛奶,刍荛不疑有他的仰头喝下大半杯“嗯,你是”
    “教授,我叫张如苹,是你的助理工读生。”
    “噢,对,是有这么回事,你今天来是”感觉到身体有点不听使唤,刍荛心想,或许还是教映蝉回来,陪他上趟医院好了。
    但情势却有些失去控制,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软弱得连电话都拿不起来,他一再使劲重试,但手却依然软绵绵地无法使力。
    “教授,你真的要娶那个在图书馆工作的女人吗?”微微屈着身子地蹲在他面前,张如苹脸上的笑容冷而有些扭曲。
    “嗯,你是说映蝉是吧?是的,我要娶她、我爱她。”试图凝聚自己的精神,刍荛将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指的尖端,但依然没有效。
    “可是,她是个行为很怪异的老处女,我听说她有时候会对着植物自言自语;或者淋着雨散步;有时候还会跟每个不认识的人说早安”
    “她是个性情中人,或许她是有些怪,但我很明白她的内在,只是个很孤独的小女孩而已。”想起张如苹所形容的事,刍荛不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或许,这就是映蝉的花圃总比别人种的要繁茂的原因也说不定。
    摸摸膝盖,刍荛还想再为映蝉的某些古怪行为辩解之际,一阵昏眩袭来,在他可以采取行动之前,整个人已经加块石头般地摔倒在地板上了。
    在他对面的张如苹抿抿唇,眼里闪烁着既爱又恨的目光,她缓缓地走到刍荛身边,尖而长的指甲,沿着刍荛使朗的五官,一路游移到他来不及扣上钮扣的胸口。
    “你不要怪我这么做,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抬头张望了一会儿,她信步走进了刍荛的房间,像参观者验的拿刍荛的衣物及用品,一件件地贴放在颊边,低声地哼着歌。
    将刍荛的衣物、用品放回原地之后,她以脚跟为轴地一个大转身,走进了隔邻的客房。她,充满恨意般的盯着纯然女性化的房间,大步地来到衣橱前,刷一声地拉开和室拉门,鄙视地睨着里头的衣物,并且动手杷衣服连衣架取出,全部扔进垃圾桶中。
    摆出女主人般的架式,张如苹在房里忙碌地搬动着家具和东西,尔后,面对昏睡不醒的刍荛,她露出了谜般的笑容。
    忙着将那些新寄到的书做总目编排和登记,映蝉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弹跳,有如芭蕾舞娘奥妙的脚尖,令人目不暇给。
    三番两次想拨通电话回去,但总这时有电话进来,令她只得强按捺内心的焦虑,一通通地为那些询问着借书事宜,或是如何办借书证的问题,耐心解答。
    想到刍荛那病恹恹的样子,映蝉三言两语地将电话转给美纹,立即拨了刍荛公寓的号码。
    没人接,怎么会没有人接呢?会不会刍荛已经睡着了?她放下电话,正好接收到美纹疑问的眼神。
    正想挂回话筒,既而又想到根有可能是自己拨错号码,她又再次拨着电话。
    “喂,刍”映蝉才刚开口,那头便已经被切断了,映蝉心中打了个突儿,会不会是刍荛发生什么意外?跌倒,或是撞到头,还是
    镑种想像在她脑海里如走马灯般的来来去去回旋,为了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她摇摇头想甩去那些影像,但心里揣测的念头,却一直没有停止过。
    “映蝉,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从一大早来上班就心神不宁的样子。”终于打发了那个呶呶不休的老太太的电话,美纹伸着懒腰地来到映蝉桌边。
    “唉,刍荛病了,他现在在家里休息。”
    “既然是在家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啧,我也不知道,整个人就是觉得怪怪的。打电话回去,竟然被挂掉了,刍荛他不是那种人,我有点担心”瞪着手里的话筒,映蝉不死心的再拨一次。
    这回也是跟方才那次一样,有人接起电话,但随即就断了线;再次拨了电话,但此后就一直占线中,这令映蝉心里更是诧异得讲不出话来。
    “映蝉,怎么样?”看到满脸怪异神色的映蝉,美纹紧张地迫问。
    “不对,我得回去看看。”拿起钥匙,映蝉连再见都还来不及说,便直奔她的march,连连闯着红灯的往刍荛公寓的方向急驰。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当公寓在望时,映蝉百般无奈地自警察手里接过那张红单,心里仍不住地祈祷着。
    总算回到家了。当她伸手按着电梯键时,如此的安慰着自己,但随即一愣地瞪着镜中的人。
    家?!到底从什么开始的?我竟然已经将刍荛的公寓称为家了,这应该只是我暂住的寓所,怎么会将它称之为我的“家”呢?
    而皮家大宅她得在脑海中搜寻许久,才能在记忆深处,我到那自幼时即是她最安全也最依恋的城堡。
    叮咚一声提醒她已到了该出电梯的时候了,她握着钥匙的手,不免有些颤动,深深吸口气后,她将钥匙插进小小的锁孔中。
    屋里充满了浓浓的瓦斯味,头昏欲吐地冲进厨房,映蝉火速地关掉正嘶嘶地吐着瓦斯的瓦斯炉,迅速将所有的门打开,然后急急忙忙地冲进刍荛的房间。
    老天,刍荛你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我才刚为你而敞开我的心,将你的好、你的存在,视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之际,你可不要令我期盼一个不同的未来的心,受到伤害啊!
    猛然地推开门,原本满腔急切的心,在见到床上那两具赤裸的躯体时,顿时间降到零下几度,而接下来的时间,映蝉事后想起来,恍如梦境或是如电影的慢动作停格,她整个人如同麻木了般,机械式地做着在防护宣传时,一再地向学生们解说的步骤。
    切掉瓦斯漏源,打开窗门,再通知医护人员抢救。将以上该做的事都做完之后,她茫茫然地坐在一旁,木然地看着警察、校方人员,还有一大量拿着麦克风,或是扛着笨重摄影机的人,如重叠的画面般的在眼前晃动。
    不时有几个记者或警察围着映蝉,一再地追问着经过情形,像录音带般地重复着相同的短短陈述,没有人发现她眼底闪烁的泪光,或是她如风中打摆子的身体。
    “皮小姐,扬教授是你的未婚夫?”
    面对所有人窥视般的眼光,映蝉强坦自己僵直地站在那里,接受一次又一次难堪的询问。
    看到映蝉肯定地微微点头,周遭立即响起嗡嗡的讨论声,然后不够而同地将视线又全胶注在映蝉脸上。
    “皮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未婚夫为什么会跟他的学生做出殉情的事呢?事前有没有什么征兆?还有,是不是扬教授的师生恋,引起你的反弹,所以”
    房里传来一阵欢呼声,映蝉马上排开堵在面前的记者和警察,连走带跑地冲进房里
    “醒过来了!女的醒过来啦!让开些,多给她一些空气。”医护人员用氧气罩捂住女学生的口鼻,一面朝身后大吼,另两名白衣人则用担架抬着张如苹往外走。
    急追地想上前去探视刍荛的情况,映蝉才走到半途,便感到有人拽住目己的衣角,顺着那只手,她看到张如苹脸上毫不保留的敌意。
    “你看到了吧?他是我的。”得意地说道,张如苹嘴角有残忍的笑意“他爱的是我,他不要你了!”
    面无表情地看看医护人员正在急救的刍荛,再回过头来看着张如苹因为急救而弄花了妆彩的脸。
    “是吗?我等着他亲口告诉我。”
    “他爱的是我,你为什么不放开他?为什么要硬插进我们的爱情里?逼我们殉情呢?”恨恨地说完,张如苹在嚷嚷中被抬走。
    疲倦地用双手捂住脸,映蝉过了狠久以后,才恍然大悟自己正在哭泣,她缓缓地踱向床畔的刍荛,痛楚像把大锯,正一片片撕裂着她的身心,望着经医护人员宣布已脱离险境,但仍昏睡不醒的刍荛,她的泪水串串地下滑。
    天哪!为何不干脆让我死了呢!或许我还好过些
    “映蝉,你多多少少要吃点东西,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骨怎么会受得了。”将带来的保温罐往映蝉面前一放,挺个大肚子的美纹探着身子,瞪着床上的刍荛“说到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也亏得你有这种肚量。要是我啊!早把他大卸八块,扔出去喂狗了。”
    抿着唇转身面向窗外,漆黑的夜幕就像她的心情,虽然很想逃到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躲得远远地去舐伤口,但医院来的电话,却今她全然不得动弹。
    扬皓笛已经因为肺水肿并发的败血病,再度送进加护病房;而他的同胞兄弟皮皎苗,因为过于忧烦,心脏病发作了。得到消息的映蝉,立即赶到医院,却因为已经过了探病时间,只能自所请的看护口中,问些情况而已。
    徒劳无功地自医院中回来,映蝉揉着疲惫不堪的肩走回自己的房间,当她踏进房内时,里头杂乱的一切令她浑身为之一僵,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他难道他真的这么想甩掉我?怔怔地自垃圾桶中捞出自己的衣物,映蝉哭笑不得地将之拿个塑胶袋装着,尔后踱到刍荛床畔,不解地望着他。
    如果,他是这么的想甩开我,那么,他的温柔跟体贴又代表了什么呢?如果,他真的愿意与那位叫张如苹的学生死生相随,为什么又要跟我订下婚约!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完成他养父的心愿?为什么
    桌脚处有块圆筒型的纸卷引起她的注意,拾起来展开前,白纸卷中滑出张纸条,她好奇地捡了起来
    扬先生:
    若没有预先办理夫妻财产分开制,依中华民国法律规定:则自然视之
    为夫妻财产联合制。依此法规定,婚前妻方既有之财产亦一应并入夫妻财
    产中,夫方自有权加以处置,且可不经妻方之行使同意权,所以皮家大宅
    纸条的后半部已被不规则的撕去了,握着那纸条,映蝉连忙摊开那张卷成筒状的六开纸板,在看清楚上头的东西之后,如同被打了记闷棍,她摇摇欲坠地回到客厅,呆坐到闻讯而来的美纹出现。
    皮家大宅!终究他的目的只是皮家大宅!而我我究竟在他心中有没有重量啊!难道他可以用这种种的温柔跟体贴,来包裹他所隐瞒着的私心而无愧?
    那么,我又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这个丑陋的事实呢?我又要如何的隐藏我的痛苦?
    痛苦,是的,是那种逃不开、躲不了的煎熬,我没法子令自己忘记这赤裸裸的羞辱,就如同我无法屏住呼吸,不去呼吸空气般的艰难。这种痛苦远比肉体上的痛为甚,像是肉中刺、心头针,总在我不经意时,悄悄地扎一下,然后在持续的痛苦中隐匿不见,却在痛楚已逐渐消退之际,继续肆虐。
    “美纹,我好累。”幽幽地望着星月无光的天际,映蝉将头柢在窗框上,疲倦地叹着气。
    “累的话睡一觉就会好,我担心的是你受得了这个打击吗?”踱到映蝉身畔,美纹严肃地盯着她。
    “我美纹,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半的我想要忘记这件事;但另一半的我,却分分秒秒地提醒着我:我的未婚夫,他竟然要和别的女人一起殉情,时间就在我们婚礼的前一个星期”闭上眼睛,映蝉皱着眉,痛苦地低声说道。
    大感意外地霍然自椅子上弹了起来,美纹摆动着她如鸭子般的身躯“我的天,映蝉,发生了这种惊逃诏他的事后,你还要嫁给他?”
    看到映蝉无言地点着头,美纹的声音更是高了八度。
    “你疯了你?不提他跟那个叫张如苹的学生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光拿他搞什么殉情的事,就可能让他丢掉饭碗了。何况,你最好考虑清楚,我们真是是个小地方,任何丑闻都只会历久弥新的流传下去,不会有结束的一天,除非你打算离开这里,否则这些流言会跟着你入葬的。”
    “我知道,我全部知道。”苦笑着低下头,映蝉对美玟所描述的情况,她怎么会不明白?可是,她又怎么能告诉美纹,这只是件权宜性的婚姻!
    “既然知道了,你还要往火坑里跳?”
    面对美纹那难以置信的表情,映婵只能沉默以对。
    “唉,映蝉,我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而已,你已经陷得这么深了。记不记得我说过的:女人是最笨的动物,死心塌地爱上个男人之后,做牛做马、吃苦受累都甘愿。那时候你还笑我太疯狂,现在尝到这滋味了吧?”
    莫可奈何地摇摇头,映蝉在泪光中拍拍美纹的肩头。
    “哼,看你这样子,我要是再说下去,就显得我太不厚道了。总之,我要去做产检了,你自己好好想想,祝你好运。”无计可施之余,美纹气呼呼地捧着肚子嚷道。
    看着美纹像阵风似的跑出去,映蝉盯着熟睡中的刍荛。祝我好运?是的,我非常需要好运道!
    客厅的咕咕钟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枯坐在刍荛床畔的映蝉,仍似尊泥雕塑像般的呆在那里。她的长发随意地用条黑绒丝带束拢而垂在脑后,侧着脸地凝视窗外的夜色,她坐得如此挺直,两眼眨也不眨,若不是因着她胸口浅浅的呼吸起伏,真要令人错以为她只是尊精工瓷像。
    床上逐渐有了动静,吟哦着揉着眼睛,刍荛如同一夜酣眠后苏醒般的伸着懒腰,在看到渐明天色中的映蝉时,他似乎大感意外,半撑起自己身子倾向映蝉。
    “映蝉,你怎么啦?”习惯性他伸手抚摩着映蝉最近愈见瘦削的脸颊,他温柔地问道。
    “你醒过来了?”虽然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质问他,但一触及他温暖的眸子,映蝉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你在这里坐很久了?”看着钟面上的萤光数字,刍荛讶异地扬起了眉“现在现在已经三点多了,咦,那我岂不是白白的睡掉一天了!”
    “你只打算睡一天而已吗?”转过头来正视他,映蝉的心又开始纠紧,她闭上眼,任早上那幅交缠的人体画面,一再地在眼前回绕又回绕。
    “唔,我原先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看看映蝉柔弱无骨的手掌,刍荛愉快地想着原来的想法:他想在恢复些体力之后,驱车去接映蝉下班,将他带着的玫瑰献给在他生命中愈来愈重要的映蝉,吃顿简单而罗曼蒂克的晚餐,再陪着她去挑婚纱。
    这个念头已在他脑海中演练许久,正因为映蝉之于他是如此的重要且特殊,所以他几乎连见面时该说的话,都已在心里默诵多次,可说甚至连呼吸都要重新练习了。
    但我竟然睡掉了这计划已久的演出想到这里,刍荛无奈地笑笑,伸手将映蝉的颈子揽了过来,让彼此的额头贴在一块儿。
    “映蝉,我承认自己原来的打算并不是这样,但我把它搞砸了!不过我保证,我会补偿你的!”爱意浓稠地轻轻吻着映蝉的鼻尖,刍荛丝毫没有察觉到怀里人儿的异常僵硬和沉默。
    “伯公送进加护病房了,明天早上七点家属可以进去探视。”微偏着头闪开他的亲密接触,映蝉以不带感情的语调平平地说。你到现在还要如此的戏耍我吗?在你决意与别的女人殉情之后,怎么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地哄我?
    垂下眼帘沉吟了几秒钟,当刍荛再次抬起头时,眼底混有浓郁的哀伤和孤独“是吗?我希望他能熬过这一次映蝉,留下来陪我,好吗?”
    正要走出房门的映蝉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来直视着朝她伸出手的刍荛,久久都没有移动地伫立在那里望着他。
    窗外没有月光,只有远处微弱的路灯小束的亮光,站在门前的映蝉,脸被大片的黑暗所吞噬,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映蝉,我需要有人陪我度过今晚,好吗?”从没有过的恐慌占据着心头,刍荛几乎要承受不住心里的落寞,恳切地望着几已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的映蝉。
    “你希望是我吗?”自嘲地扁扁嘴,映蝉淡淡地问。
    “我希望,我恳求上帝,在我生命中的永远都是你。”近乎虔诚地向她走去,刍荛轻轻地搂住映蝉,拍拍她僵直的背脊“映蝉,我爱你。我爱你已经爱得无法自拔了,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遇到如此令我沉溺的感情,但是你出现后,所有的以为都消失了。映蝉,我再也没有办法比爱你更多一丁点儿的去爱别的女人”
    想起张如苹那含怨带恨的眼光,映婵闭上眼依偎在他怀抱里,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但思绪总不由自主地溜到那令她血液为之冻结的一刻。
    仰起头承受他充满爱欲,带有侵略性的吻,映蝉眼底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我我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你了,但这究竟是我的幸或不幸呢?如果没有发生今天这件丑闻,或许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我,真会自以为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吧!
    但现在,从云端直坠入地里坑洞的我,却丝毫不能减少一分对你的爱意,还贪婪的想拥有你的爱而最可笑的是,即使明知你是虚情假意,我却如饮鸩止渴般的不能拒绝
    无视于映蝉的沉默以对,渐渐地刍荛的吻愈来愈热切,全身感官都被那股高涨的情欲所主宰,在彼此浓密的喘息声中,映蝉的冷淡被刍荛解释为矜持,而她的迷惘神色,更激起刍荛雄性动物的征服欲念。
    喃喃地吐露出一连串的异国语言,全然不明了映蝉此刻的愁肠千结,将映蝉抱到床上,刍荛一面在她耳畔至颈肩之间,留下一长串热情的印记。
    定定地望着刍荛焕发出奇异神采的脸庞,映蝉淡淡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刍荛,我爱你,所以这一切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谤本无暇细思她话中的含意,刍荛如获得鼓励似的,迅速地用他漫无边际的热情堵住映蝉的唇,将彼此都卷进开天辟地以来,最原始也最和谐的奏鸣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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