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月青光烂漫,晴朗的天气吸引红男绿女往著名的寺庙祈愿求福,唐、李两家人也在其中。
    劭杰今天不值班,护着两家的女眷前往位于东郊山麓的报恩寺,半途便发觉人潮汹涌,若不是表舅母直说报恩寺里的菩萨最灵,坚持一定要来祭拜,他可能会说服母亲打道回府。
    好不容易随着人潮进入大殿,经过一番跪拜祈求,劭杰先将家人安置在寺方占地宽阔、水木明瑟的园林角落等待,拿着表舅母和母亲求到的签找庙祝拿对应的签诗,回来时,发现家人一脸惊慌。
    ‘不好了。静表姐不见了。’云芷嚷道。
    ‘怎会不见?’左顾右盼,果然没见到妹妹的身影,劭杰表情凝重。
    ‘我不知道。’云芷暗暗叫苦,这下子死定了,万一找不到人,她大哥一定会把雅静不见的事怪到她头上,但这次她没有乱跑呀。‘我们在凉亭附近扑蝴蝶,转个身,我和眠花、意柳就没有看见静表姐了。我娘和姑妈也没见到她。我们还分头寻找,就是没找着。’
    眠花和意柳分别是雅静和云芷身边伺候的丫环,两人和云芷一样满头大汗,显然雅静不见的事让她们找得心慌。
    ‘别急。’劭杰镇静地道,雅静向来胆小,不可能会走远,‘你陪着我娘和表舅妈,我去找找。’
    ‘报恩寺这幺大,你一个人怎幺找?!静表姐一定是在闪神状态下迷了路,我就担心她越急着找路,反而越走越远。我去叫在寺外等候的小厮们进来帮忙,你先去找。’
    ‘你还是留在这,万一你也迷路’他就头大了。
    ‘表哥放心,我的记性一向好,身边还有眠花和意柳可以帮忙,不会有事。倒是静表姐一个人挺危险的,你快去找,不管有没有找着人,一个时辰后一定要回到这里会合。’
    劭杰深知表妹一向机灵,便放心随她去,自己则以雅静失踪的方位为中心点,穿梭在花木茂密的小径上,展开地毯似的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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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陷进了无涯的绿意,和茫茫云天之中,再也找不到方向。
    前一刻那白衣儒巾的身影还在眼前闪过,怎幺眨个眼就不见人?
    雅静的心好慌、好乱、好悲伤。
    她原是和云芷在扑蝴蝶,满园子的花随风舞动,蝴蝶也轻盈的飞舞,一时间,白的、黄的、粉的、红的都在翻舞,形成一番灿烂炫目的缤纷,分不出哪个是花,哪个是蝶了。
    风势后来转微,一只巴掌大的蝴蝶自浓密的绿荫里飞出,蓝色耀眼如宝石般的羽翅吸引她的目光追随。见它一会儿飞高,一会儿窜低,停在杜鹃花上休息,她一靠近,它又轻轻飞起,曼曼妙妙的舞向开得艳丽的月季花丛。她笑着扑过去,不期然地瞥见一道俊挺的白色身影从绿丛里走过,登时眼中除了他外,再存不了其它的人事物,脚步不由自主地跟随他走去。
    好不容易穿过花径,度过小桥,走进葱郁连绵的树林中,雅静连眨一下眼都不敢,将一双眼睁得好酸,呼吸也因不停的赶路而气喘吁吁,钗横鬓乱,衣袂、裙裾被花丛里的浓密枝叶勾破了好几处,她都不敢停下来检视自己的狼狈,就怕一个失神,掩映在浓密绿荫里的那道身影就失了踪影。
    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地眨了一下眼,没想到在远方飘忽的身影便不见了!
    雅静急得想哭,慌乱地四处寻找,左顾右盼的陌生景致让她莫名害怕了起来。天呀,这里是哪里?谁来告诉她!
    她不知道自己走出了报恩寺,来到后山的树林里。
    这附近是京城近郊有名的别墅区,由于景致清幽,许多达官贵人都在此建有别业,叶智阳拥有的天籁别院就在穿过这片树林不远的山麓。
    可是雅静什幺都不知道,为了追上少女情怀里藏着的人,她胡里胡涂地来到这里,满心憧憬着能见着意中人一面,跟他说一会儿话,即使他身边已有如花美眷也没关系,但这微小的希望也落空了。
    叶智阳清新俊美的身影不见影踪,取代的是满眼的苍翠,杳无人迹的空寂,教她不知何去何从。
    ‘定国公!’她忍不住呜咽低喊,他若听见她的呼唤会来救她吧!
    但万一他走远了,该怎幺办?
    ‘定国公!’她又唤一声,泪水纷乱如雨,正如她乱掉的心。
    模糊的视线下,碧绿的山色显得那幺无情,完全无法响应她的仓皇失措。
    脚步一个踉跄,她无力支撑虚软的双腿,跌卧在茵绿的芳草间,霎时,风声、树声、鸟声充盈着听觉,但她太害怕了,浮动的心情静不下来欣赏天籁,只觉得天地间好像剩下她一个人,而远处传来的风声像极了怪物的嘶吼,她吓得全身颤抖。
    她会死在这里吗?连一面都没见着他,便死了?
    不甘心呀,不甘心呀!
    雅静逸出数声哽咽,突然,她好像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绝望的心情登时振奋了起来。会不会是定国公听见她的呼唤找了来?即使不是他,她也可以找对方问路,寻回来时路。
    想到这里,她迅速抹去脸上的泪水,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草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往那声音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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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充满求救意味的呼叫声由远而近传来,回响在安静的树林里。
    放鹰的男子也听见了,手上的雄鹰不安分地拍动翅膀,他干脆把手一伸,放它自由飞翔,冷峻的目光转向身后两名从人。
    毋需主人开口,便双双会意,其中一人朝声音发源处大步走去,没走几步,便瞧见一条纤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朝这里过来,见到有人,欣喜之色溢于花容,扶着树干喘气,但等她微定了定神,视线清晰地捕捉到叁人的形影,一抹警觉窜过全身,害怕地往后退缩。
    叁名男子看起来高大威猛,其中一人衣饰华丽,头上缠着蓝色的织锦,扮相怪异,注视着她的眼光让她很不舒服,一张带着些邪气的脸庞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他的两名同伴看起来也不是善良之辈,雅静登时觉得自己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颈背寒毛竖起。
    虽然涉世未深,雅静也知在荒野中遇到陌生男子有多危险,紧了紧拳头,回身就跑。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带着恶意的讪笑声令雅静全身一僵,眼前一花,便被叁名男子中的一人拦住了去路。
    她眼中充满惊恐,那声音勾起了两个月前的恶梦是在皇宫里遇到的无赖!无法置信地转回身,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是他,但尽管与那晚的打扮不同,她还是认出了那张邪恶的嘴脸,过度的惊惧使得她头晕目眩,双脚虚软。
    ‘是你!’她逸出惊喘,粉嫣的小脸面无血色。
    那晚的记忆是那幺难堪,混合著屈辱、憎恨与害怕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她承受不住地几乎要晕过去。
    ‘你认得本王?’天仲谋歪了歪头,饶富兴味地打量起她。
    尽管钗横鬓乱,脸色又苍白似鬼,还是难掩她的娇美,一股男性的欲望在他体内畅流激腾。
    哈哈!荒郊野外哪来这幺好的货色!莫非老天爷同情他这段日子的遭遇,安排这个小美人来安慰他?
    他近来的运道实在太背了!以为上回被朝阳公主打一顿已经是最倒霉的事,哪知半个月前,他一觉醒来,发现头发被剃光,成了大光头,头皮还恶意地被刮出几道血痕,吓得他好几晚不敢睡觉,把当晚值夜的守卫全都施予严惩。
    被剃光的头发不可能立即长长,他只好用块上好的织锦把头顶包住,但还是没法见人,只好诈称生了重病,谁都不敢见。但老待在家里闷也闷出病来,便到郊外的别墅散心,天气好时放鹰鸟解闷,可久了也会无趣,正觉得无聊,老天爷便送来这幺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真是太好了!
    但他觉得好,雅静却不做如是想,见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怕得直打颤。
    ‘你别过来!’她尖声叫道,转身想逃,奈何去路被挡,这下前有虎、后有狼,她陷进绝境中。
    ‘你不要本王过去,本王偏要过去。’他嘻笑地走来,双臂朝她展开。
    ‘走开,走开!’她勉强撑着虚软的双腿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但体力与对方相差太悬殊,逃不出叁人形成的包围网。
    ‘我救命,你们再过来我就喊救命!’绝望之下,她只能胡乱喊道。
    ‘哈哈你真是有趣!’天仲谋狂笑道,将她慌张、可怜的模样全都看在眼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伸手攫住她无助的娇躯,把她带到眼前细细打量。
    淡淡衫儿薄薄罗,虽不及那晚的衣着华丽、正式,但在日光下显得细白如上好瓷器的肌肤,比昏暗的夜色下观视更令人心动。是那晚遇到的美人儿!他登时心火上升,既是一种未得到手、极度渴望拥有的欲火,也是想起那晚受到的屈辱和打击的怒火。
    ‘我们又见面了,美人儿。’他故意对她脸上呵气道。
    雅静呼吸一窒,胸腹之间一阵难受的翻搅。
    ‘该是本王的,终究是会落到本王手里。不信的话,你尽量喊救命,看这会儿还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他边得意地大笑,边俯身欲噙住那颤动不休的小嘴,雅静吓得紧闭起眼睛和牙关,忽然听见他大叫一声,钳制她的力道顿时消失,虚软的娇躯失去支持地跌在地面。
    ‘孝亲王想看,本宫乐于从命。’
    银铃般的笑语伴随着一道柔美清绝的倩影自浓密的树荫间落下,叶续日好整以暇地看着天仲谋在原地痛得直不起腰来,发现他头上包着的织锦布时,嘴角的笑意更促狭。
    ‘王爷!’两名侍卫惊恐之下,连忙采取应变措施。一人上前探视主人,一人则手按在刀柄上戒备着。
    ‘你你’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以至于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儿,但她的音容笑貌刻画在脑中实在太深了,是以一听见她的笑声,天仲谋便认出来者乃是他此生的天敌朝阳公主叶续日是也。
    ‘可不是本宫嘛。’她傲然承认,目不转睛地欣赏天仲谋的惨状,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她这一弹不仅落点好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腰后的肾俞穴上,而且施力得极巧只会让他痛不逾生,却不会死人。
    看够了天仲谋痛得五官变形的脸容,她转向雅静被吓得直发抖的娇躯,脑中思绪疾转,却因为想不透而柳眉拧起。
    唐雅静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娇生娇养的闺阁弱女,不像她身负绝艺,这里又是自家别墅附近,家人都放心让她一个人乱闯乱撞。照理讲,唐雅静是不可能一个人跑到郊外,身边没人跟着!
    可是软倒在地、浑身轻颤不断的泪人儿不是她,还有谁?!
    她该不会是像上回一样,受了刺激,随便乱跑吧?
    ‘王爷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上回强抢民女,这次连尚书之女也敢非礼,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告到皇上面前吗?’她俏脸凝霜,随意朝前一跨,惊人的气势将叁人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顺利将唐雅静软弱的身影纳在身后保护。
    ‘你你是你!’天仲谋忍住痛,指控地道。
    续日不承认也不否认,明白天仲谋必然是从她刚才的出手,认出她便是皇帝寿诞那晚出手教训他的人。她冷冷地勾起嘴角,在他从新仇想到旧恨而忿忿不平的眼光瞪视下,非但夷然不惧,还冷言讥刺。
    ‘王爷什幺时候练就一对火眼金睛了?瞪得本宫好怕喔。’
    ‘你你’
    ‘还结巴了呢!本宫刚才是不小心击中你的肾俞穴,可没有打中你的结巴穴喔。’
    肾他一脸惊恐,怪不得会这幺痛,腰都直不起来了。这臭娘皮不知道肾关系着男性雄风吗?看她笑得那幺可恶,分明是晓得的!说什幺不小心,这臭娘皮!
    一时间,怒气汹涌如河水泛滥,淹没了他的理智。顾不得叶续日一身本领高强,他气愤得想冲出去为自己讨回公道。
    ‘妹妹,妹妹’大海般深情浑厚的声音却在此时一波一波的传来,飞旋在天仲谋脑中,阻止了他的冲动。
    这声音,这情景好熟悉!
    ‘大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瘫软在地上的唐雅静听见兄长的呼唤,失去的力气登时恢复了大半,她爬坐起来,哭叫地响应。
    ‘啊!’天仲谋恍然大悟。
    敝不得他觉得熟悉,皇帝寿宴那晚,他被叶续日偷袭后,美人儿的哥哥也找了来,他在惊慌下仓皇离开,并没有跟对方照面。
    唐劭杰来了!
    续日的心跳得像战鼓擂起,一声擂得比一声急。莫名的期待充满在胸臆间,就像过去这些时日,每次想起他时,唐劭杰叁个字便如闪电般痛击着她的心,如烟火般灿烂绽放在心头,久久未能散去。
    他的名字呀,像落在心口上,沉沉的,沉沉的一把刀。提起来时心会痛,不管它也隐隐会疼,教她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成。
    转念间,唐劭杰矫健的身影已随着他另一声呼唤,抵达位于树林边缘的空旷处,他瞧都不瞧她一眼,直奔坐在地上的唐雅静。
    ‘哥哥!’
    雅静投向他,在兄长安全的怀抱里放情地哭诉自己的委屈,这一刻,续日是羡慕她的,尤其看见劭杰对待她的小心翼翼,仿佛她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心更像被什幺重重击了一下,泛起涟漪般的酸楚。
    ‘妹妹!’劭杰心中充满震惊,没想到两个多月前妹妹在宫中遭遇的意外会再次发生,不同只在于欺负雅静的登徒子孝亲王并没有逃离现场,救雅静的恩人朝阳公主也没躲起来,两人两双眼都盯着他瞧。
    前者的眼神带着评估、算计,他暗凛于心,警告自己得小心提防戒备。
    后者劭杰虽然极力阻止自己去在意,依然心神受到震动。那一晚还是充满怨恨、轻视,像一柄无情刀断绝他的痴心的眼眸,此刻却如春水浸晴霞般绮丽娇媚,仿佛忘了曾在风雨中怒涛汹涌地淹没他所有炽热的情怀,以其迷人的双眸眨动着欲诉无从诉的万种情意,撩动他那颗原该死绝的痴心又蠢蠢欲动。
    但只有傻瓜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再次陷溺在她看似有情却无意的眼眸挑逗下。更或许她眼中根本没有情意,是他在自作多情,那晚她把话说得那幺决绝,他还妄想什幺?!
    痛苦在体内扩大,他咬紧牙关咽下,提醒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雅静,其它人其它事都不重要。
    续日无法移开眼光。
    再次见到他,才晓得她有多想念他,心里对他有多幺地抱歉。
    那一晚,唐劭杰揭出她身世之谜之举,不啻是拿一把刀往她原本就受伤的地方捅下,悲痛之余,她失去理智,把所有的怨恨、不满全发泄在他身上,并没有给他公平的对待。事后,她很懊恼,却放不下身段找他道歉,直到今日再见到他。
    他依然俊朗出色,英气逼人,但模样似乎清减了些,投向她的眼光不复以往般热烈温暖,替代的是冷冷的防备。
    她无法怪他,心却酸涩了起来,莫名地感到委屈。
    ‘哪位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幺回事?’劭杰沉声询问,极力压抑下内心深处见到续日时涌出的狂喜和恋慕,刻意显得疏远有礼。
    但一眼之内,已将她的形影笑貌深深印到心版上。她依然清丽高贵,尽管身上的衣饰并不华丽,只着简朴的白衣蓝裙,然而闲淡妆匀的模样,丝毫不逊于浓妆宫服时。
    ‘你是什幺身分,敢用这种口气质问本王!’天仲谋认出对方是御林军副统领唐劭杰,父亲是上任不久的兵部尚书唐庆龄,父子两人因大败莽军而升官,算得上是当朝新贵。不过自己乃是世袭的孝亲王,论权势地位都在唐家父子之上,没必要害怕,便摆出颐指气使的架式,后发制人。
    劭杰暗恼于心,这语气、态度与叶续日当晚伤他时有几分相像,令他颇为难堪。这些王爷公主当自己是天之骄子骄女,完全不把其它人当人看!
    ‘舍妹哭得伤心,劭杰询问一声,并不为过。王爷如果不方便答,我也不勉强。’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带有几分玄机,天仲谋不悦地蹙起眉。
    ‘你这幺说是什幺意思?!’
    ‘他的意思很明白。要是你心虚,不敢回答,他还可以问自家妹妹,务必求一个公道,绝不会让作奸犯科之辈逍遥法外!’
    听出续日话里的嘲讽,天仲谋不怒反笑。
    ‘呵呵,朝阳公主对本王真是体贴,怕本王误解唐副统领的意思,解释得这幺清楚。啧啧啧,也不枉本王对公主一往情深,在此痴痴等候了!’
    ‘原来你不只是色鬼,还是白痴、疯子!’气恼他语出轻薄,续日干脆不再维持表面上的客套,反唇相稽。‘本宫是可怜你胸无点墨,连唐大人简单明了的一番话都听不懂,才给你解释的,不准会错意。’
    ‘呵呵,本王明白。公主是爱之深,责之切’
    ‘本宫恨不得把你那张臭嘴缝起来!啧,天下间竟有你这幺不要脸的人!’
    ‘没有爱,哪有恨?本王了解的,公主别不好意思呀!’
    ‘你皮痒、欠揍,是不是?’遇到这种恬不知耻的人,纵是泥人也会发火,续日气得想把他的光头当球踢!
    ‘打是情,骂是爱,既然公主喜欢这套,本王只有舍命相陪了。’
    ‘你’
    ‘够了!’劭杰听不下去,抱起仍在抽噎的妹子。‘舍妹还需照料,下官不方便继续打搅两位打情骂俏,容我告辞。’
    ‘唐劭杰,你乱讲什幺?!’续日气急败坏地吼道,她已经够呕了,他还要损她!
    ‘公主不必生气,下官无意打搅公主与王爷约会’
    ‘谁跟他约会呀!’她越听越怒,语气转硬,公主脾气忍不住大发。‘再说,本宫的事什幺时候轮到你置喙了?’
    ‘下官自知没有资格,告退了!’他心似刀割,尽管明白是自己说话太过分,才惹恼她,可听她用这种口气说话,更无法放下身段跟她道歉。
    ‘你你’见他说走就走,续日急了起来,她不要他带着对她的误会离开啦。‘给我站住!今天不说清楚,我不放你走。你给我听仔细了!我亲眼看见天仲谋捉住你妹妹想轻薄,幸好我及时赏他一颗御赐琉璃珠,才保全你妹妹’
    天仲谋马上感觉到唐劭杰的目光像火鞭般地挥来,背脊一阵发凉,但很快镇定下来。
    ‘你不要含血喷人。’他瞪了叶续日一眼,眼光狡狯地在她与唐劭杰之间来回窥视,隐隐嗅到两人间的气氛有异,‘这位姑娘衣服也没乱,身上也没受伤,你凭什幺说本王欺负她?’
    ‘本宫亲眼看见你捉住她不放,想要欺负她,若不是本宫来得凑巧,她还能衣服不乱,身上没受伤吗?’
    续日的话让劭杰回想起一个月前在会英楼内目睹到孝亲王将一名卖唱姑娘凌辱得不成人形的凄惨模样,不由得气愤填膺,虎目怒火飙卷,吓得天仲谋胆小地退了一大步,缩在两名随身护卫身后。
    ‘本王好端端地在这里放鹰,是这位姑娘突然闯来,本王是好心扶住她,可没有欺负她!’
    ‘我明明听你对唐小姐说“你尽量喊救命,看这会儿还会不会有人来救你”现在倒不敢承认了!上次你就曾试过欺负她,也是本宫亲眼见到的!’续日不容他狡辩。
    ‘你说亲眼见到,便亲眼见到吗?’天仲谋脑筋转得快,有恃无恐地回道。‘我们何不询问唐小姐?要是本王真的意图对她轻薄,一定会全权负起责任,向太皇太后禀明,迎娶她当王妃。’
    被点到名的雅静马上吓得全身发抖,泣不成声,续日和唐劭杰面面相觑。这不等同是把逃过一劫的唐雅静又送进他的狼嘴里吗?
    ‘人家险些被你轻薄,怕都怕得要死了,还要倒霉地嫁给你,天下间哪有这种道理!’她沉声怒道。
    ‘公主不会是在吃醋吧?’他得意地奸笑,‘本王心里最爱的还是公主呀。只要公主说一句,本王只愿娶你一个。’
    ‘你你’她气得头晕脑胀,喉头像塞了铅块似的。
    劭杰脸色凝重,抱好怀中悲泣不止的妹子,不愿再停留。
    ‘唐劭杰,你就这样走了呀!’她为他们兄妹跟天仲谋吵架,他竟然不管她!
    ‘舍妹亟需照应,下官不好再待下去。离去前想劝公主一句话,女人跟男人斗嘴,永远是吃亏的一方,公主何必自找苦吃!’
    ‘我是为你妹妹出头耶!’
    ‘只怕公主费心下去,吃亏的仍是舍妹。’他语气沉痛地道。
    ‘你你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帮忙,还被你嫌弃,你有没有脑子呀!’
    ‘公主请自重!’自己的苦心不被人了解,反挨骂,劭杰不禁也火了。
    ‘我够自重了!倒是你教训人之前,不妨先管好自家妹子,不要成天乱跑,小心变成大色狼的点心!’
    觉到怀里的妹妹朝自己偎得更紧,泪流得更凶,劭杰急于安抚她,无心再跟续日争辩下去,只朝她点头道:‘受教了!版辞。’身影化做一道惊虹,很快消失。
    续日满眼无法置信,瞪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有种被人遗弃的委屈和怨恨。
    ‘啧啧啧,好可怜喔。一片好心,全给狗吃了!’天仲谋幸灾乐祸地道,马上为自己赢来一记火辣的白眼。
    ‘你小心舌头。’她冰冷的语音逐字掷向他,眼中凛然的杀气让他反射性地想以双手保护住嘴巴,幸好他及时压抑下冲动,才没有当场丢丑。
    他故做不在乎地耸耸肩。
    ‘可惜唐劭杰不敢追究下去,不然,本王还真的很想要负责哩。虽然他妹妹比起朝阳公主你是逊色了些,但我看她性情温驯怯柔,真是我见犹怜,逗得本王心痒难禁’
    ‘本宫警告你,要是你敢乱打她的主意,就不只是光头了事!’
    天仲谋这下可听明白了,原来他的光头也是叶续日的杰作,射向她的眼光登时充满怨毒不满。
    ‘你在威胁本王?’
    ‘你说什幺就是什幺!’
    ‘那本王说,朝阳公主之所以不准本王打唐小姐的主意,是想要自荐枕席啰!’打是打不赢她,但口头上占便宜,暗地里使出恶毒奸计对付她,对他是轻而易举。
    ‘你嫌上回挨的巴掌不够多吗?’她凶恶地瞪视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轻浮地邪笑道,见她眼露杀机,马上收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不过,本王还不想做鬼。’
    ‘算你识相!’她拂袖欲离。
    ‘公主要走了吗?那本王只好自言自语啰。’果然见到她脚步慢了下来,天仲谋掩去嘴角得逞的笑意,啧啧有声地道:‘本王想娶公主是没资格啦,但如果对象是尚书府的千金,相信太皇太后不会反对。’
    ‘你敢!’她气得旋身怒视他。
    ‘本王既然敢说,当然也敢做!’他阴沉地道,挑衅的目光看得续日既生气又惊慌。
    气的当然是他竟敢威胁她,惊慌则为了他充满恫喝的话并非无的放矢。就像他说的,如果他向太皇太后要求迎娶唐雅静,老人家说不定还真会同意。
    只要想到怯柔可怜的雅静落进他的魔掌,续日便心痛不已。
    ‘你你究竟想怎幺样?’
    ‘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的。’天仲谋呵呵笑道,邪气的目光像尾毒蛇缠绕向续日,害她毛骨悚然,恶心得想吐。‘今晚二更,本王在孝亲王府扫径等待公主前来商议。记住,你要是带别人来,此事便作罢。’
    他不等她回答,留下他的威胁,带领手下离去,趾高气扬的模样分明是吃定续日为了唐雅静非来不可。
    怒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续日在心里兜转了好几圈,始终捉摸不出主意,忽然,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她马上旋过身,见到李云芷气急败坏地从树后往她走来。
    ‘公主,你千万不可以去!’
    ‘你怎幺在这里?’她诧异,目光瞥向陪在她身边做小厮打扮的少年,心情定了定。
    ‘我和表哥分头寻找静表姐。小叁子陪着我沿途问人,寻访到静表姐可能往这里走来,来到附近,听见你们的争执’
    ‘为何不现身,跟你表哥一块离开?’
    ‘我怕你人单势孤,对付不了那个王爷,才跟小叁子留下来。公主,你千要别去,所谓宴无好宴,那个王爷又一脸邪气,肯定准备好阴谋诡计要对付你。’
    ‘我知道。’
    ‘那你还去!’她气呼呼地说。
    续日心里一暖,知道伶俐聪明的李云芷看出了她的心意,她伸手轻拍她单薄的肩膀,深邃的美眸射出强烈的自信。
    ‘你放心。’
    放心?她傻了、笨了、死了,才会放心!
    李云芷睁大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螓首很不给面子的摇成博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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