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骓抱了花容很久才放开。
    看到他那双白骨森森的手花容就觉得头皮发麻,小声问:“三哥的手怎么伤成这样了?”
    之前江云骓所有心思都在找花容上面,现在见花容安然无恙,理智归位,他才感觉到彻骨的痛意。
    他皱了皱眉,怕吓到花容,把手背到身后,哑声道:“昨夜一直在救人,受了些伤,不碍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昨日郡主命人送了碗甜汤来,汤里下了药,我支走清溪佯装昏睡,想看看会发生什么,半夜果然有黑衣人将我掳走,我用药让黑衣人失力,本想拷问一番,那人却服毒自尽,我想回来找你们,不料突然山崩。
    那黑衣人是卫家的家丁,我不知道卫家还有没有人被收买,便躲进了方丈的禅房。”
    云山寺的方丈德高望重,与先皇都是有交情的,他的住处是寺中最清净的地方,也是花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她本想等天亮之后再去找卫映辰,没想到江云骓会被送到这里来。
    花容身上的衣服还没完全干,整个人也有些狼狈,但她的眸子很亮,从容冷静,并未被昨夜的变故吓到。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是这样的聪明坚韧。
    江云骓胸口发热,极力克制住再度把花容拥入怀中的冲动,认真夸赞:“你做得很好,谢谢你保护了自己。”
    江云骓的眼眶红得厉害,眼角泪光涌动,像是马上就会哭出来。
    这和他的形象有些不符,花容还要看得更仔细些,江云骓别开脸,低声说:“这件事很有蹊跷,对方可能是针对忠勇伯府和卫家来的,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被泥石所埋,你暂时莫要现身,好看看幕后之人还有什么后招。”
    花容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她孤身一人,又是女子,根本没有办法藏身,现在江云骓愿意帮她自然再好不过。
    花容点头应下,而后又道:“那要不要先跟我大哥还有家里说一声,我怕他们会担心难过。”
    “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伯父伯母送信。”
    花容放心下来,目光不由自主的又往江云骓身后看去。
    他手上那伤实在是太严重了。
    她能看出齐王中毒,又能下药让黑衣人失力,江云骓心念微动,说:“泥石封路,暂时无法与山下取得联系,大夫和药材都没办法运上来,你放心,我扛得住。”
    “我随身带了些药,有消炎凝血之效,三哥若是信得过,让我帮忙包扎一下吧。”
    他当然是信得过她的。
    江云骓把手伸到花容面前。
    花容刚刚只是扫了一眼,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伤处还有许多泥沙,指尖的骨头甚至都有磨损,眉头瞬间拧起,一边帮江云骓清理伤处一边开口:“我知三哥救人心切,但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三哥才刚中了状元,前途无可限量,这双手应该执笔挥墨,指点江山才是。”
    消毒的时候,手上的痛如同剜骨,江云骓疼得满头大汗,却一声不吭,只一错不错的看着花容。
    只要她没事,别说废掉一双手,就是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
    堆积的泥石太多,寺中武僧加上江云骓和卫映辰带来的护卫一时半会儿也清理不完,随风又找了一整天还是没找到花容,带着必死的决心回来复命。
    “小人无能,没有找到卫小姐,愿一死给卫小姐抵命!”
    随风说着拔剑准备自裁,被江云骓一脚把剑踢飞:“你死了她也回不来,不如留着这条命再做点事有用的事。”
    随风很是意外,他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江云骓示意他起身,低声吩咐:“你避开其他人去后山仔细搜查,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上一世江云骓收到消息到云山寺已经是山崩发生很多天后了,很多线索都被销毁,而且当时他的心思都被萧茗悠吸引,并未注意到其他,如今看来,这场山崩也许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随风走后没多久卫映辰就来了。
    见江云骓的手指已经包扎好,卫映辰眸光微闪:“现在泥石封路,大夫和药物都送不上来,江三少爷可还有多的药,能不能先拿出来救人?”
    江云骓掩唇咳了两声,显出虚弱:“我已命人找路下山求援,而且这次带的药都拿出来了,并未私藏。”
    江云骓的脸色苍白,声音也还是哑得厉害,不过比之前要冷静许多。
    卫映辰去花容的禅院看过,那里还被泥石埋着没有完全清理出来,也不曾找到花容的踪迹,如果花容昨晚一直待在房中,定然凶多吉少。
    但看江云骓现在的状态,卫映辰又觉得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当年没人把江云骓对花容的喜爱当回事,他却始终记得江云骓当时把花容托付到卫家有多严肃认真,而且这些年江云骓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花容,有好几次还亲自来看过花容。
    昨夜江云骓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也要找到花容,现在冷静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卫映辰很想看到花容平安无事,但现在寺中正乱,人多眼杂,若是江云骓找到花容把她藏了起来,反而更安全些,
    而且这次山崩发生得突然,花容生死不明,虽说是天灾无情,但在外人看来,江云骓也有保护不力之责,十年苦读换来的大好前程化作灰烬,卫家与江家也有了嫌隙。
    卫家有钱,江家有兵,若有人从中作梗,最大的获利者是皇家。
    但江云骓和花容八字还没一撇,陛下就算忌惮,大可择一人赐婚,何至于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杀人?
    卫映辰把最近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压下重重疑虑,没有过多追问,只让江云骓好好休养。
    他刚走出去,就碰上萧茗悠。
    萧茗悠脖子上还有刺眼的掐痕,她没有关心江云骓如何了,拿出一只纸叠的元宝,带着哭腔说:“阿宁遭此横祸,我特意抄了经书想要烧给她,映辰哥哥能陪我一起去吗?”
    萧茗悠看上去悲痛欲绝,卫映辰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确定阿宁死了?”
    “我也很希望阿宁活着,可禅院都被埋了,阿宁怎么活得下来?”
    萧茗悠眼里含泪,泪光之后却藏着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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