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亲的圣旨一出,各个嫔妃的娘家纷纷动工修建接驾别院,京城的建筑材料很快供不应求价格节节高涨,菁玉名下的几个铺子赚得盆满钵满,水溶手里的铺子就更不必说了,他还帮着皇帝倒卖材料,宁熙帝的私库多了一笔不菲的进账。菁玉听说贾家现在也开始动工了,从东边宁国府一带起,借着东府里的会芳园,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三里半大的面积,和书中所写分毫不差。
    建筑工程耗费极大,再加上装潢家具古董摆件山石花木之类的零碎开支,还有些人中饱私囊,五十万两能搞定的工程账面上能花一百万两,大观园修起来之后,赖大家里也修了个园子,一个家奴哪里来这么多钱修园子,可见大观园的工程上有多少人吞了银子到自己的腰包。贾家现在哪有这么多钱,前几年还了八十万两的欠款,内囊早空了,又不像原著里那般吞了黛玉的家产,这园子要修,少不得要四处借钱了。
    元春封妃,对贾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贾家的省亲别院不仅要建,还要建得气派,万万不能掉了娘娘的颜面,贾母是长辈,带头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了十万两。贾赦是贾府的当家老爷,这种事情他怎么能不出点银子,便拿了五万两出来,贾珍是族长,不出钱也说不过去,派贾蓉送了五万两过来。
    贾赦都出了钱,贾政也不能低于他,毕竟元春还是他的亲生女儿,出钱没贾赦这个做大伯的多,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贾政一向不理俗务,俸禄银子都不够他喝茶的,府里公中的钱所剩无几,他养清客的花销还没革掉,一直都向王夫人伸手要钱,便跟王夫人商量,从二房的账上拿七万两出来。
    王夫人心里老大不情愿,埋怨贾政不为她们母子几个着想,贾珠的身子骨病怏怏的,科举之路也止步于举人了,宝玉再过几年也要说亲了,家里公中的钱都被贾赦硬薅走了还了户部的欠款,她再不把手里的银子守紧一点,宝玉就落不到什么东西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恨贾赦恨得都要滴血了,要不是他几年前非要还钱,今天修园子用得着这么东拼西凑么,家家户户都欠着钱,就贾赦要当那个出头鸟,太上皇给他提了提爵位,其他又落到什么好了?元春封妃那是阖族的风光,园子修不起来丢了娘娘的颜面,贾赦就是罪魁祸首!
    再一想到贾赦还钱是林海唆使的,王夫人对贾敏的怨气又深了几分。
    贾政发了话,王夫人也不敢反驳,怎么说修园子也是为了元春,贾赦贾珍都出了不少钱,可就算二房出七万两,几下里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七万两白银,修园子远远不够,最起码还得四五十万两才能修得起来,更别提修好园子之后的零碎花销了。
    为今之计,就只有跟亲戚借钱了。贾母也有此意,林家和薛家都有钱,王夫人跟薛王氏姐妹情深,借钱不成问题,贾敏跟王夫人姑嫂不和,但看在自己这个亲生母亲的份上,要借钱应该不难,就打发王熙凤去林家走一趟,贾敏一向疼贾琏两口子,由王熙凤去再合适不过。
    王熙凤一开始听说元春封妃,也好生得意过几天,唤贾琏为“国舅老爷”,哪知贾琏不仅不开心还让她慎言,说正经的国舅爷是皇后娘娘的兄弟,他一个妃子的堂兄弟算什么国舅老爷,即使算得上,那也是贾珠和宝玉,跟他贾琏并不相干,他如今在翰林院熬资历,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于前程有碍。
    贾琏现在还在翰林院,要再等一两年才外放,这个时候出现的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影响他的仕途,王熙凤如今只在乎贾琏的前程,夫贵才能妻荣,清醒过后,明白过来元春封妃,真正得好处的是二房,她和贾琏能跟着沾什么光?不过是说出去好听,哪比得上实在的好处。
    薛家那边,王夫人亲自去梨香院找她妹妹。
    入冬之后天气骤冷,黛玉和颜雅南都得了风寒,菁玉回娘家探望,恰巧遇到王熙凤过来,明着说探病,实为借钱,菁玉也猜到这一层,并未说破,先和她一起去探望了黛玉,黛玉病着精神恹恹,体虚乏力,见到菁玉才有点神采,钻进菁玉怀里,苦着脸抱怨道:“姐姐一嫁人,我这喝的药汁子苦得直倒胃,还是姐姐开的药甜些。”
    贾敏笑嗔黛玉一眼道:“良药苦口,你当是喝甜汤呢。”
    黛玉咳嗽几声,嘟着嘴道:“姐姐做的川贝枇杷膏比甜汤还好喝呢。”说着拽了拽菁玉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道:“这几日喝苦药,喝得我嗓子都快冒烟了,急需姐姐的川贝枇杷膏来润一润。”
    菁玉命红藤把手里的小瓶交给雪雁,“知道你要,我给你带来了,一日三次,每次一小酒杯,可不能多喝了,药岂是能多吃的。”
    黛玉眉开眼笑,立即让雪雁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菁玉又给黛玉诊脉,重新开了药方,估摸着王熙凤要跟贾敏说话,就以去看大嫂为由离开,估计王熙凤也借不了多少钱,林家虽然有钱,但贾敏跟王夫人一向不和,也用不着去攀附元春,能借一两万就不错了。
    菁玉到明玉住的东跨院时,颜雅南正坐在床上看书,听丫鬟通传说大姑奶奶来了,连忙下地穿鞋亲自迎接。
    丫鬟打起帘子,菁玉进了屋子解了斗篷,迎上去道:“大嫂可好些了?”
    “难为你惦记,我不过是着了凉,休息几日就好了。”颜雅南捂着嘴轻咳几声,携菁玉走到里间坐下,立时有丫鬟端上茶水。
    颜雅南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书香,去把书房里那本谱子拿来。”
    书房就在隔壁的耳房,书香很快拿了颜雅南要的东西过来,厚厚的一沓册子,却不知是什么。
    颜雅南笑道:“我知道你喜欢古琴,我也珍藏了不少古琴曲谱,前些日子和黛玉筛选了,抄写了一份给你。”
    菁玉翻看着曲谱,皆是自己没听过的曲子,如获至宝,立即让红藤打包收好,“谢谢大嫂,我正缺这个呢!”想到颜雅南和黛玉两人都颇富才情,一起吟诗作画,一起抚琴而歌,何等恣意悠闲,可惜自己嫁得早,无法参与,而再过几年,黛玉也要出阁了,她们三个聚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下午贾敏留饭,菁玉陪母亲用饭的时候才知道贾敏只拿了两万两银子给王熙凤,贾母说着是借钱,实则根本就是想让林家送钱,还以为贾敏跟她一样把元春封妃这事当天大的体面,给娘娘出钱那是莫大的荣耀。贾敏只觉可怕,梦中所见之事一一应验,娘家都入不敷出了还要撑面子修省亲别院,梦中能盖起大观园,那是吞了黛玉的家业,现在贾家能有什么,东拼西凑借钱修园子,真当别人都跟他们一样昏了头么。
    贾敏不知道,还真有人被王夫人忽悠地昏了头,王夫人从薛家忽悠了三十万两银子出来。现在几下里一共加起来有五十九万两,只要没有下面的人中饱私囊,修园子和零碎的开支都足够了。
    回京之后水溶诸事繁忙,想对菁玉坦白一事一再延误,再加上还有赵弦的事情,他一直在调查赵弦与金国来往之事,诬陷林海,毒害大皇子赵旭,毒杀前巡盐御史黄文柏,既然决定要对他下手,就要让赵弦死无葬身之地!
    宁熙二年的春天,朝廷迎来了第一波动荡,安郡王赵弦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削其爵位,贬为庶民,家产全部充公宁熙帝顾念着太上皇的面子,没有下旨判赵弦死刑,只将他圈禁于京郊昌平,暗地里吩咐人,折磨得赵弦不堪承受,不到两个月就自尽了,尸身被破席一卷,直接扔进了山里。
    李若来到北静王府之后,暗中与她接触的人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每个月送一次药,却只让她监视着北静王府,并没有其他的任务。水溶在宫里也有眼线,却查不到那小太监上头的人是谁,准备暂时按兵不动,等对方有大动作的时候再出手,一举连根拔起。
    水溶从宫里出来已近傍晚,凌季同在宫外牵马等候,随同水溶一起回转王府。
    水溶终于下定决心向菁玉说明,可事到临头,离家越近,他就越来越心慌意乱,他宁可葭雪还恨着他,也不希望自己找错了人,如果一切都坦白了,她却不是他要找的人,这个最不希望的可能在心里无限放大,阻止着他归家的脚步。
    水溶失魂落魄地走着,凌季同发现自家主子不对劲,开口问了两句,水溶却置若罔闻,他就只好闭嘴了,默默地跟在主子后面。
    忽然间,小巷子里窜出来一道人影,恰逢他们路过,直向凌季同撞过来。凌季同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向左一侧,与那人影擦身而过。而那人却反应不及,脚下一个趔趄向前扑倒。
    短短一瞬,凌季同就看出这人不会武功,撞上来实属巧合,闪电般伸手拉住那人的胳膊,待那人站定之后才看清,此人虽然蓬头垢面,还是能看出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
    那女孩即将摔倒之时被人拉住,吓傻了一般愣了片刻,惊魂稍定,慌忙对凌季同道歉,又急急忙忙地准备跑开。
    忽然间,有人用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水溶一把拽回女孩,拨开她脸上的乱发,一张朝思暮想的熟悉容颜出现在自己眼前,水溶如遭重击,捏着女孩的手不由自主地蓦然用力,女孩痛呼出声,他才清醒过来,松开了手。
    那女孩的手腕几乎要被水溶捏碎了,顾不上疼痛,噗通一声给水溶跪下,磕头苦苦哀求道:“求大老爷饶命,我不是故意冲撞您的,求您放了我吧!”整个人不停地发抖,分明极其害怕。
    说话之间,巷子里窜出来几个男人,将他们前后去路团团围住,指着那女孩唾骂道:“你老子把你卖进来,你还想跑,你跑啊,再跑打断你的腿!”说完见水溶衣着不俗气质高贵,估计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又满面堆笑道:“冲撞公子,真是得罪了,这是我们风月阁新来的丫头,不听话,这都跑第三回了,我这就带她回去好好教训她!”
    “且慢!”水溶拉起女孩护在身后,语气淡然而不可违逆,“她,我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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