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会议开到大中午,下午还要继续,一停下来,大家都在叫餐,谭宇程坐下来,调转过笔记本电脑,邮箱里堆满了管理层发进来的年终总结。
    他点开了随意翻着。
    陈飞拿着手机凑近他问道“谭哥,你要吃什么一了。”
    谭宇程扫一眼屏幕,点了一份牛肉饭,其余人在讨论着喝什么,谭宇程抬眸看眼会议室里的人员,他拿起黑色的手机。
    给季听的微信转了三千块。
    谭三十二杯咖啡。
    发完这个,他示意陈飞跟大家说。
    陈飞嘿了一声,站起身拍手说道“喝的不用点了,谭哥请,你们喝什么口味的,跟我说,我来帮你们点。”
    大家瞬间欢呼。
    这几天太忙,他们正打算点咖啡呢,来得正好。
    兼职跟学徒今天没来店里,店里只有小宛,小周,张扬还有季听,日落也在安排收尾,午饭是季听请的,叫了永和私厨,满足小宛跟小周喜欢喝的炖汤,张扬则点了这家店的鹅肉,四个人拼了一张桌子在沙发上坐着。
    吃午饭,顺便谈过两天跟分店的一起去哪里吃饭。
    季听手机就在这时响起。
    她点开一看,是黑色头像发来。
    先是转了钱。
    后说三十二杯咖啡。
    紧接着咖啡种类,多少杯美式,卡布奇诺,拿铁
    他极少微信上给她点单,这算是第一次,而且这单算是很大了,季听下意识地放下筷子,拿过本子跟笔,把种类写下来。
    张扬探头一看“有单来啊哪家公司”
    季听一边写一边道“延续。”
    “哇超级大单啊。”小宛看到,惊讶地说。
    季听写得挺快,她说道“现在就做,三十二杯,等会开车去送。”
    “好咧。”小周还在啃鸡腿,取下一次性手套去洗手,小宛跟张扬也都起身去柜台,洗了手就开始操作,小周取出一包咖啡豆,拿着剪刀在开,说道“谭宇程哥哥亲自跟听姐下单,可以省去不少平台费。”
    张扬说“但得自己送啊。”
    小宛“自己送,这么近,怕啥。”
    小周接着道“就是。”
    张扬耸耸肩,得,知道你们想看帅哥。
    季听把种类写好,单子分了两份,一份递给柜台他们手里,一份留着,她用计算机算了下,金额不少一千五。
    她回复谭宇程。
    季听1024
    她接收了钱,又转回1976给他。
    谭宇程没接收,而是询问。
    谭吃了吗
    季听刚在吃,你呢
    谭点了餐。
    季听嗯。
    谭听说早上收到花
    季听一愣你怎么知道
    谭我
    想知道就能知道。
    季听
    阴阳怪气。
    季听没回复他,她放下手机,起身去柜台后帮忙,四个人分摊一人要做八杯,小宛八卦地道“他们四层办公室的人都订了吧”
    四层人没那么少,应该只有管理层的吧,据说五楼以上到八楼,都让延续租下来了,再这样扩张下去,延续得自己建大厦了。20”张扬了解得比较多,上次去面试的小言被录取了,张扬跟小言一直有联系,自然从小言那儿就知道得多。
    “哇,谭宇程哥哥迟早变霸总。”
    张扬看她花痴样,说道“现在就算是了。”
    小宛嘿嘿一笑。
    季听做完七杯,转过身打包。他们三个人陆陆续续做完,张扬进休息室拿了一个大篮子出来,这个篮子是专门用来应付单子多的,季听把咖啡摆进去,拿车钥匙给张扬,让他去开车,张扬取了钥匙去地下车库,季听这边跟小宛小周把咖啡摆好,一块抬到门口,等张扬的车一来,开后备箱放进去。
    小宛跟小周得跟去帮忙,篮子装不下那么多,有些得手提。
    看车子开走后。
    季听返回店里,桌子上的饭菜,季听给盖上盖子,她自己那份挪出来吃。
    于希给她发信息说道忙死我了喂。
    季听嗯
    于希我们昨天办年终,还有过年值班安排,我本来打算今年不回去的,不想再去相亲了,但是我妈在电话里哭,让我一定得回去,我一个心软,今天去打了休假条。
    季听阿姨想你了。
    于希她想我嫁回南安,我才不要,天下乌鸦一般黑,无论是南安还是黎城的,都一个样。
    季听知道她是被朱占伤害了,不再抱希望。
    季听我们都还年轻,你不要急。
    于希我不急,也有人追我,只是我不要。
    季听嗯。
    于希话说,前晚过后,有没有男人加你微信。贼兮兮
    季听一顿。
    想起昨天通讯录来加她的同学,她回复道有。
    于希嘿嘿,我就猜到。
    于希那条裙子我拿到手就觉得适合你,我骨骼比你大一点,穿不上,但你肯定可以。
    季听裙子送去干洗店了,回头还你。
    于希不用,你留着穿。
    于希呸,又得忙了,你不知道,昨天直接开了一个大堂经理,只得临时提一个人上来,那个人原先是我带的,现在时不时地这不懂那不懂,全来问我疯了,我先去忙了。
    季听回了好。
    于希那边就没再回了。
    年底的收尾不止两家店聚餐吃饭,还有年终奖红包团建等等,给供货商结款,咖啡豆储存好,以及两家店的大扫除。
    从卓悦附近办公楼大规模放假后,店里就一直在陆陆续续收尾,期间邱丹打电话给季听说肖姨谭叔来黎城了,过年
    打算两家人一起过。
    叫她忙好了早点回家。
    季听应下。
    可大年三十这天早上,季听接到分店店长来电,说文化街区那边要做个消防检查,因为那边都是旧厂区改造的。
    过年前得做好消防检查才能放大家回去过年。
    于是,季听只得赶去分店。
    在分店等检查,这一等就到下午,检查完就到下午。
    目送检查员走后,季听才转身拉下卷门,上锁完,看到旁边的招财猫,在透明的房子里,小猫的手在那儿轻晃晃地招着。
    分店店长走之前,换了粉色跟蓝色的玫瑰花簇拥着招财猫。
    季听走上前,看着那招财猫,弯腰打招呼“你好呀。”
    招财猫憨憨地看着她。
    季听笑笑,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驱车前往天域,轿车停下,旁边的黑色轿车停在位置上,季听下了车,搭乘电梯上楼。
    来到门口,她按门铃。
    不到一秒,门就开了,谭宇程正解着领带站在门里,偏头看她,季听微愣,看他一身西装革履,彼此对视几秒。
    谭宇程嗓音低懒“不进来”
    季听回神,点了头,走进去换鞋,屋里挺吵,两位母亲在厨房里做菜,两位父亲在厨房门口叽叽喳喳,季听换上鞋子,询问他“你也刚回来”
    谭宇程嗯了一声,解了领带,脱下外套,走去那边衣架那边挂上。
    季听走去小客厅,把外套也脱下搭在沙发扶手上,顺势小包也放在一旁,厨房里厨房门外的父母们聊着天说着话,热热闹闹。
    小客厅这边反而安静。
    谭宇程挽起袖子,倒了杯水走回来,递给她,季听接过来,杯子很暖,她指尖有些凉,她握住喝一口,撩眼看他,“你今天还应酬”
    谭宇程站她跟前,人高,肩宽,他看她一眼,道“送客户去机场。”
    季听哦了一声。
    捧着水杯去厨房那边凑热闹。
    谭宇程没去,在沙发上坐下,挨着沙发扶手,衬衫袖子偶尔蹭到她搭在扶手上的外套,她衣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
    他垂眸回复着信息。
    季听走进了,两位父亲正在聊晚上的鸡肉要怎么吃,说干脆清蒸好了,季听爱吃,可以吃大鸡腿,季听凑近,回了句“好啊,我喜欢。”
    两位父亲吓了一跳,一转头看到穿着宽松毛衣跟裙子的季听,笑意盈盈,季霖东小瞪她一眼,“什么时候来的”
    季听笑道“进门一会儿了,你们都没发现。”
    “厨房里这么吵,哪里能听见。”季霖东看女儿一眼,询问道“宇程呢刚不是进门么”
    季听顿了下,看了眼小客厅,“那边。”
    季霖东看过去。
    看到那高大的背影坐在沙发那儿按手机,他看向谭晖说道“他这次公司也忙到这么晚呢”
    谭晖点头“傅延
    都快几个月没去公司了。”
    “呀,全交给他了”
    谭晖点了点头,“下午还送客户去赶航班。”
    “真辛苦,他现在公司这样都这么忙,那你公司要是上市后不得忙得不可开交”季霖东询问谭晖,谭晖叹口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说这个了。”
    谭晖转向季听,问道“怎么样鸡肉就清蒸,如何你看你肖姨跟你妈争论不休呢。”
    季听笑道“好啊。”
    谭晖看向厨房里的两个女人,说道“听到了吗季听想吃清蒸的,最好弄点葱油,味道更绝。”
    “听见啦。”
    邱丹在给鸡拔碎毛,转头应了声。
    肖曦笑眯眯地取下葱,说道“那就不纠结了,就做季听爱吃的。”
    季听眉眼弯弯,喝着水。
    两位母亲很早就进了厨房,在里面一通忙活,加上两位父亲在外面叽叽喳喳一通议论,在天黑的时候,年夜饭做好了,季听放好杯子,进厨房帮忙端菜,走出来时,谭宇程来到桌旁,他今日难得穿的白色衬衫,挽起袖子,把小蓝里的碗筷一一摆出来。
    季听上前,放下那碟菜,他手臂正好伸来,放筷子在她身侧的位置,他领口间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以及乌木香味。
    那晚他领口处也是这样的味道。
    季听又进厨房,帮着两位母亲端菜。
    谭晖拿了两瓶酒出来,调开了盖子,一一倒上。
    季听洗了手出来,只余了谭宇程身侧的位置,她就在那儿坐下。
    她看着酒不是很想喝。
    谭宇程那边有一瓶果汁,她低声道“帮我拿果汁。”
    谭宇程偏头看她一眼,抬眸去看,取了果汁过来,打开盖子,拿过另一个杯子给她倒了一杯,他提醒道“这是红酒,不醉。”
    季听点头,但还是坚持拿过那杯果汁。
    谭宇程反应过来。
    他眼眸眯起来,看着身侧的女人。
    因为喝醉了让他有机可乘,所以现在不喝半点酒,不给机会对吗。
    他下颌紧了几分,收回视线。
    两家父母倒是没注意这里,季听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他们没意见,也不会强迫,吃饭之前,四位父母照例跟往年一样,给季听拿了红包,说道“没结婚一天,听听都能拿大红包。”
    季听也跟往年一样,收下,说道“谢谢肖姨,谭叔,妈妈,爸爸。”
    四位父母笑眯眯。
    邱丹看季听没有受方宇那件事情的影响,心里松一口气,桌上和乐融融地吃着年夜饭,谭宇程取了个红包,随手放在季听的手边,季听在喝果汁,看到红包她抬眸,谭宇程冷睨她一眼,挪开视线,拿了筷子夹排骨吃。
    季听抿唇。
    这男人神色不好。
    她看眼那红包,往年她也收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从第一年一起
    吃年夜饭,那会儿两家父母给两个人准备了红包,肖曦跟谭晖给季听的那个比较大,说女孩子得多宠一点,谭宇程挑眉,笑了下,后来他也拿了一个红包给季听,还懒散地说,“得宠着。”
    从那以后,如果有一起吃年夜饭的,双方父母给她一个,谭宇程也会顺势给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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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习惯到至今。
    她二十九岁。
    季听顿了顿,管他,她收下了,放在一旁跟其他红包一起。
    吃过年夜饭。
    屋里放着春晚,两位父亲兴致很高,把娱乐室的麻将桌抬了出来,说要搓麻将,肖曦在小客厅跟人视频拜年,少了一个人,季听就被邱丹拉着下去打。
    季听玩这个是新手,去年在温泉村,她被虐成狗。
    她坐下来后,想起去年那一场都没赢过的窘境,她下意识地扭头看眼谭宇程,那个时候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谭宇程靠着柜子在那儿按手机,抬眸接触到她视线,他眉梢一扬。
    季听静几秒,倒没说什么,转过身,开始摸牌。
    两位父亲一本正经地放牌,邱丹看眼季听,问道“今年牌技上升一点没”
    季听看眼母亲“谁知道。”
    两位父亲跟邱丹都笑了起来,去年季听输到大家都觉得挺好玩的,季听本身就比较温柔文静的女孩,但骨子里有些好胜心,去年输给谭宇程最多,她难得气得咬牙切齿,笑坏了四位父母。两位父亲也起了逗季听的意思。
    给季听放牌。
    季听很喜欢碰,她看到牌了就碰,拆牌也碰。季听拆了牌,看着桌上的牌,有些犹豫要放九筒还是八筒,她刚刚碰了一个七筒。
    谭宇程收起手机,走上前,来到季听的身侧,手插裤袋里,垂眸看着她在那里犹豫。
    季听指尖在两张牌中间晃来晃去。
    谭宇程伸手,袖子擦过季听的脸颊,取走她那只九筒,不给她机会反应,就放了出去。
    季听回神才反应过来,桌上九筒已经有两只了,她懂了,单叫一个八筒还有机会,谭宇程就站在她身侧,修长的指尖在她犹豫的时候,指点两下,季听开始逐步地摸到诀窍,他每次伸手,手臂偶尔会蹭到她脸颊边零碎的发丝。
    肖曦打完视频。
    来接位置。
    季听赶紧把位置让还给肖曦。
    肖曦笑问季听“这次进步了吗”
    季霖东一边码牌一边说道“宇程教了她几下,她就会了,今年乐趣少太多啦。”
    季听无奈。
    肖曦哈哈一笑,说道“听听本来就很聪明。”
    谭晖回道“去年你们是都欺负她。”
    “谁欺负了。”肖曦瞪谭晖一眼,笑着揽季听的肩膀一下,问道“要不听听你再继续打”
    季听摇头“不了,肖姨你打。”
    正好她手机响起。
    她说道“我去看看信息。”
    她
    走向茶几,拿起手机,在沙发上坐下,很多新年信息,而且她发的一个朋友圈新年祝福的,很多点赞跟祝福,她发的是天域外面的湖,湖边挂了很多灯笼,连成一排极其好看。季听回复信息,里面有一条是舒筱的。
    被于希压在下面。
    舒筱听听新年快乐。
    季听回复她新年快乐。
    舒筱我刚在酒店吃饭,酒店也很安静,没什么人。
    季听反应过来。
    她一个人在黎城过年。
    她下意识看眼那边的谭宇程,谭宇程抱着手臂在与谭晖说话,时不时看一眼谭晖的牌,肖曦在说你不许帮你爸作弊,我今晚得赢你爸几把,谭宇程轻嗤一声。
    季听收回视线,看向微信,回复舒筱道今年卓悦二楼有一家密室逃脱有跨年活动,你要是有空,可以去那里走走,挺热闹的,黎大的不少学生都留在那儿过年。
    舒筱真的我还第一次听说。
    季听嗯。
    她回复着于希,龙空的信息,大概十几分钟后,舒筱又给她发信息。
    季听一愣,点开。
    舒筱听听,你是不是在天域我带了点吃的,在天域的小区门口,一个人真的太孤单了,我就来找你了,你能下来吗
    季听微顿。
    舒筱接着发了一张图片给她,就在天域小区门口的一家便利店。
    季听安静几秒。
    她看向那边的男人,喊道“谭宇程。”
    谭宇程抬眸,看来,对上她眼眸后,几秒后往她这儿走了,他人高,遮挡了灯光,垂眸看着她,季听抬眸“舒筱在小区门口。”
    谭宇程“她来干嘛”
    “她说一个人过年孤单,拿了吃的来找我。”
    谭宇程眉梢微挑,没吭声。
    季听想起那发到他手机里的微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对待的。季听捞过沙发扶手上的外套说道“我下去一趟,跟她碰一面就上来。”
    她穿上外套,把手机收进口袋里,走向门口。
    谭宇程看她出门,没阻止,他自己也没跟着去,只说道“早点回来。”
    季听出了门,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一眼。
    谭宇程弯腰拿了橘子在那儿剥着,季听收回视线,下了楼,往小区门口走去,天域的过年也挺安静的,只有几家店铺开着,季听在便利店门口看到舒筱,舒筱笑着上前,拎了一大袋吃的,天气冷,她围着棕色的围巾,称得脸更小。
    她视线往季听身后看去。
    没看到另外一道身影,她指尖紧了紧,眼神有些失落,季听带她到便利店门口的座位坐下,询问道“你妈呢没回来”
    舒筱摇头“她不会回来的,她说没事了,还让我回纽约。”
    季听微愣。
    舒筱手搭在跟前,交握着,嗓音很低,有些失落,“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恨我,为什么总是没怎么搭理我。”
    季听听着愣了下。
    看着舒筱,舒筱眼眶红了。
    她抬眼看着季听道“我很后悔,那年一走了之,我如果能再努力一点,反抗我妈妈,我也能留下的,也能跟他一起上大学的吧”
    派对上的好多画面都浮现在舒筱的眼里,她不妒忌季听,但她很羡慕,她觉得封颖颖说得对,她如果不走,今天不会是这样。
    她不会离他那么远。
    季听没吭声。
    只是在桌上扯了张纸巾给舒筱。
    舒筱拿过来擦拭泪水,她抬眸看向季听,泪水在眼里滚动,她说“我听说了傅延跟温南汐的故事,那一年温南汐是不是也把傅延甩下,可他们后来又走到了一起。”
    “我也能的对吗听听。”
    季听望着舒筱那祈求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指尖紧了紧,那一年夏季的雨很多,只有那一场显出了彩虹。
    她开口“要不,你再试试。”
    而身后不远处,谭宇程随意套上长款外套,里面白色衬衫的领口竖起,他手里拿着季听的围巾一脚迈进便利店旁的阴影处。
    他听到了季听开口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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