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大,很慢,很缓,但渐渐靠近,正是朝她所在的仓房而来。
    颜汐再度紧绷心弦,不知这是何人?
    是路过;是来取东西的船役;还是她的错觉?
    她屏息凝神,一动不动,仔细着那动静。
    不时?听得清楚,人已到了门口。
    那脚步声便就停在了门口。
    心都要跳出?来了一般,越是等待,她越是觉得不对。
    不是她的错觉,门口就是有人。
    油灯就在门边,她小心地转头望去,清晰可见半道影子。
    亦不是来取东西的船役。
    否则为?何不曾入内?
    那...是谁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仿是刚刚闪过,她便再度听到了那脚步声。
    人又往里缓缓地行了几步,疑似停在了房屋正中。
    旋即一声火折子被打着的声响与那人的一声沉笑几近一齐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话语。
    “出?来。”
    不咸不淡,声音熟悉至极。
    颜汐瞬时?如泥塑木雕,瞳孔猛然间放大,身子一动亦是动弹不得。
    那是谁人?
    正是陆执!
    “出?来。”
    他?仿若咬着牙槽,又仿若语中含笑,轻描淡写?,再度张口。
    颜汐的手?心已然是一层冷汗,娇柔的身子轻轻发颤,心口起伏不定,强压着悸动。
    她自是没出?去。
    但短短一瞬,心绪已是千层变化。
    扪心自问,她没想到她能败露。
    眼见为?实,旁的都是虚的。
    寺庙烧水的壶,她叫人处理的很干净,便是药也是叫人分了很多天,很多次买的。
    尤其,那七幻散为?古书?上记载之物?。
    夏神医说过,世间知道此物?之人少之又少,只因这东西用处不大。
    不能救人,也不能害人,唯能骗人。
    还需特定环境,十分难成,相传是很早之前一个顽皮聪慧的小仙童为?捉弄师兄弟玩乐而配之物?。
    她以为?她能蒙混过去。
    退一步,她也确实做了败露逃跑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陆执参透的这般快。
    事到如今,她在他?面前已全全暴露,包括那一个多月的相欺,已与和他?摊牌无异。
    她也自是绝不想被他?抓回?去。
    思及此,小姑娘瞧着那地上的人影,又瞧看了眼仓门。
    他?大抵没带兵上来,就算带了人,眼下这门外也不像是有人的模样。
    千钧一发,没有过多功夫思索。
    她从他?隐隐约约的影子,大致判断着他?所站的位置,借着仓壁的力气?,娇柔的身子使劲地推向叠在身前用布遮着的两个木筏。
    木筏忽动,径直向那男人砸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趁着空隙冲将出?来,拔腿就跑。
    耳边清晰地听到了那男人扣灭那火折子的声音;也清晰地听到了他?抬臂接住倒将下来那木筏的声音;更?是清晰地听到他?狠声唤了她名字的声音。
    “沈颜汐!”
    “救命!”
    颜汐顷刻大唤。
    借着这会儿的功夫,喘息之间已奔出?仓房。
    寂静的深夜,出?门便哭喊了出?来。
    陆执单手?擎着那倒下来的木筏,冷着脸面,抬手?将那东西一把甩了回?去,再一转头,身后?哪还有人?
    男人咬着牙槽,面上怒气?明显上涌而来,自是旋即就追了出?去。
    “沈颜汐!”
    颜汐拼了命地向上跑。
    最底层与那第一层的阶梯相距颇远,她也不知自己争取了多久的功夫,唯知决不能落到他?的手?上。
    他?大概是没带人来,即便带了也绝不会多,否则他?不会这么久方才?找到她所在的仓房。
    这船上这么多人,未必不会有仗义之人。
    就算没有,她不好,他?也别?想好!
    他?堂堂淮南节度使,长安第一豪族,陆家世子,他?强抢民女!
    她要让这一船的人都知道!
    “救命!!”
    如此想着,求生欲与报复心皆有了,颜汐更?大声地喊了出?来。
    “来人啊,救救我?!”
    马上便到了顶,她已然看到了外边的星空。
    夜晚繁星璀璨,清风徐徐,夹着这河水的气?息。
    耳边也响起了人语声,她甚至也看到了有人从卧房出?了来。
    但就在这时?,腰身一把被那男人从后?揽住。
    小姑娘转瞬就入了他?怀。
    “啊!”
    颜汐一声轻吟,遮挡在面前的薄纱轻轻一荡,背脊靠到了他?结实的胸膛之上,鼻息之间也当即飘来了他?身上的龙涎香气?,头顶是他?带着威胁的声音。
    “沈颜汐,你找死?么?”
    声音不大,很怒,很低,不难听出?有意压下了。
    他?在意是么?
    是啊,他?当然在意!
    适才?他?来的排场那般大,试问这船上的哪个人没看上一眼?没问上一句这是谁人?
    怕是已经有人猜到。
    没人猜到也没关系,她给他?们介绍,这是大名鼎鼎的淮南节度使,治过蝗灾、治过水患、破过奇案的前长安京兆府尹,宁国公家世子陆执!
    “你放开我?!”
    颜汐挣扎,怎么想也便怎么说了出?来。
    “今夜,我?就让你身败名裂,让全天下的人都瞧瞧,看看你的品性,看看,你是什么人?”
    “呵...”
    小姑娘不断挣扎,清晰地听到他?呵笑一声。
    颜汐继续张口:“我?不好,你也别?想好!今夜,我?就和你彻底鱼死?网破!”
    陆执扯唇,就两个字:“是么?”
    如此情形之下,外边也陆续出?来了数人,便是没出?来的,船舱的门也打了开,他?却依然紧紧缚着她。
    “救命!”
    颜汐哭着,再度开了口。
    这时?,只见最前的一个包舱之中走出?的男人开了口。
    男人一袭墨绿色锦袍,髭须黑发,四?十多岁的模样,不难看出?富贵,不仅从他?的穿着与气?质上瞧得出?这不是个普通富贵之人,便是从他?住的那间船舱亦瞧得出?。
    里边甚大,是其它普通船舱的四?五倍,内也非一个房间,而是两个。
    所住,乃这是这艘客船之上,最为?华贵的一间包房。
    男人抬手?,颇为?有礼地相问:“请问阁下,这是干什么?”
    “他?...”
    颜汐张口便要相答,却被陆执不疾不徐地打断。
    “啊,谢侯爷...”
    那谢侯爷听得他?叫出?了他?的姓氏,且知晓他?的身份,明显认识他?,显然颇为?好奇,灼灼目光也便盯在了他?的脸上。
    “阁下是...”
    “在下宁国公之子陆执。”
    颜汐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脸不红不白地自报了姓名。
    谢侯爷眸光微微一缩,眼睛定在陆执的脸上,人有些虚虚地呆滞了般,但只有须臾,仿若回?过了神来,回?口道:“原来是宁国公家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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