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隋季儒算计下,许俏君如他所愿的画好了园子的设计图,并答应监管,不过那些工匠以及所需要的花木土石,还得他派人去雇佣和购买,这需要一些时日,心急也是急不来的,淡淡笑道:“等准备就绪,在下派马车去接俏儿姑娘。”
    “好的。”许俏君也想亲眼看到图上的景致,一点一点修建起来,毕竟这是她独立完成的第一份设计。
    看完图纸,已到了正午时分,地菍在屋外禀报,“公子,饭菜已经备好。”
    隋季儒礼貌地请许家父女去花厅用餐。
    这一次桌上,没有许俏君爱吃的喝螺。
    许俏君轻轻地笑了,明眸流转,都是鲁春娇胡说八道,害她也跟着受了影响,做了一回庸人。
    许顺成见没有喝螺,也松了口气,他同样有隋季儒拿许俏君爱吃的东西,讨好许俏君的感觉,现在看来,隋季儒并不是,他也放心了。
    许家父女的神情变化,隋季儒看在眼里,勾了勾唇角,道:“在下特意让厨子做了几道菜鹤州菜,许叔,俏儿姑娘,尝尝味道,可还吃得惯?”
    “这几道菜看着就色香味俱佳,一定很好吃。”许顺成客气地道。
    父女俩举筷夹菜尝味道。
    “隋公子,这是什么菜?”许俏君尝过后,觉得味道不错。
    “凤翅鹅掌,鸡翅鲜嫩,鹅掌筋脆,合烹成菜,色形二美兼得,鲜香爽口。”隋季儒笑得意味深长,“在下也很喜欢吃这道菜。”
    许俏君不做庸人了,对他的笑意也不会去深究,何况这人一向唇边常带笑,又吃了两口凤翅鹅掌,筷子一转,往另一碗菜夹了一筷子菜。
    “这是盐煎肉,滋味浓香,酥软适口。”隋季儒笑道。
    许俏君嚼着嘴里的肉,微微颔首,如他所言,这肉的确酥软适口。
    “黄焖团鱼,肉嫩味鲜。金雀花炒蛋,风味独特。香芹乳鸽,肥糯醇厚,鲜美异常……”隋季儒的目光随着许俏君的筷子移动,见她夹什么菜,就把菜名报出来。
    “鹤州菜鲜美可口,令人回味无穷。”许俏君笑赞道。
    “若是有机会,许叔和俏儿姑娘去鹤州,在下必尽地主之谊,请两人好好品尝一下鹤州菜。”隋季儒笑道。
    “鹤州是个好地方,若有机会,定要去走一走,看一看。”许顺成笑道。
    “泉陵也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隋季儒看着许俏君,秀字咬得格外清晰。
    东拉西扯的闲聊着,这餐饭,自是宾主俱欢。
    过几日就到了端午节,有龙舟赛,许光远等人去河边看热闹,许俏君没心思去,有一缸碗莲的叶子边缘开始发黑。
    碗莲的叶子发黑的原因,无外乎施肥过多、受到病毒感染,没有得到有效的光照,没有定期换水松土。
    四缸碗莲里的塘泥是一起拌的,都摆在凉棚里一样接受光照,也定期换水松土了,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这缸碗莲受到病毒感染。
    许俏君双眉紧锁,上次用碱治兰花的炭疽病无效,也就表明碱起不了杀菌作用,没有合用的杀菌剂,要怎么治疗这感染病毒的碗莲?
    在现代用得那些杀菌剂,是什么来着?
    许俏君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来,谁会闲得无聊去看杀菌剂的配方,都是园林处购什么杀菌剂,她就用什么杀菌剂。她是园艺师,不是药剂师。书到用时方恨少,要知有今日,她副科就该修药剂师。
    许俏君叹了口气,也不为难自己去想了,将病叶全部剪掉,丢进火盆里烧了,将感染病毒的碗莲挪到前面来,与另外三盆隔离。
    “俏儿,这碗莲还有救吗?”许顺成走过来问道。
    “尽人事,听天命。”许俏君看了许顺成手里的大蒜,灵机一动,“爹爹,你去帮我多挖些大蒜回来。”
    “你要大蒜做什么?”许顺成问道。
    “我要用蒜子汁试着治疗这缸碗莲。”许俏君想起蒜子有杀菌作用,反正没有能用的杀菌剂,就用蒜子汁试一试,死马当成活马医。
    “好,爹爹这就去多挖些蒜子回来。”许顺成出门去了菜地。
    鲁春娇摇摇摆摆从屋里走出来,哼了一声,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要是把碗莲给种死了,唐家来找麻烦,我看你怎么交待?我可告诉你,这是你惹来的事,你自个受着,别连累了我们。”
    许俏君没理她,最大的轻蔑是无言,这个女人于她不过是团废气。
    鲁春娇见许俏君不理她,仗着家里没人,高声骂道:“你个死丫头,我跟你说话,做什么不应声,耳朵聋了?你别以为现在有你爹给你撑腰,就敢不把我这个亲娘放在眼里……”
    许俏君语气平静地道:“有的人就是死不悔改,脖子上的伤还没好,又想伤上添伤了。”
    鲁春娇的骂声戛然而止,死死地瞪着她,目光凶狠。
    许俏君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她,万一鲁春娇突然发难动手打人,她好逃走。比武力,两人现在还是不在一个档次上。
    鲁春娇是很想教训许俏君,但是那一夜的惊恐,让她刻骨铭心,她不敢动手,她还不想死。鲁春娇低下头,转身回了房间。
    许俏君看着鲁春娇的背景,摇了摇头,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女人,就是喜欢没事找事。
    过了一会,许顺成挖了一大把蒜子回来。
    许俏君把蒜子拿去井边洗干净,许顺成搬出用来榨汁的方凳,帮她把蒜子榨出汁来。许俏君担心汁液太浓,又掺了点水稀释,将绿色的蒜子汁均匀地洒在碗莲的茎叶上。
    下午,王经纪跑来了,“顺成老弟啊,我帮你又打听到一处好田庄,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
    许顺成看王经纪满头大汗的,赶紧端了碗凉开水给他,“王老哥,先喝碗水,解解渴。”
    王经纪接过碗,一饮而尽,扯着衣袖擦了下嘴角,道:“明天去看看,怎么样?”
    “好,我明天有空。”许顺成笑道。
    事情说了,王经纪要走,许顺成从灶房里提出一串粽子,“王老哥,过节,还辛苦你跑一趟,这粽子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王经纪是爽快人,也不推辞,道了谢,拿着粽子走了。
    第二天,许顺成要带着两个女儿去看田庄,许俏儿不愿去,上次去看田庄,来回四个时辰,把她给颠怕了,“爹爹,买什么样的田庄,我都没意见,你觉得好,就买吧,我不去。”
    “这田庄是买给你的,你不去看看,万一不喜欢怎么办?”许顺成笑问道。
    “不会不喜欢,就算不喜欢,到时候我也能想办法改造,让它符合我的要求的。”许俏君打定主意不去,买下田庄后,她可以去小住几日,就不用一天来回这么辛苦。去看田庄这种事,还是能免则免吧。
    “好吧,那我带佳儿和宝儿去。”许顺成也不勉强她。
    许顺成赶着牛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隋家的马车停在了许家门外,地菍奉隋季儒之命,来接许俏君去城里。
    “工匠这么快就请好了?”许俏君惊讶地问道。
    “出得起工钱,就请得到工匠,要多少有多少。”地菍笑道。
    “请你等一下,我去收收拾拾。”许俏君道。
    “好。”地菍笑道。
    “秀云姐,你也收拾件衣裳,和我一起进城。”许俏君答应帮隋季儒监管园子的事许顺成说过,偏巧今天其他人都不在,许光远还在山上没下来,家中只有刘秀云和鲁春娇,刘秀云不跟着去,就得让鲁春娇跟着。许俏君没有自虐倾向,能带的、会带的只有刘秀云。
    刘秀云去屋里收拾好衣裳,正要和许俏君一起出门。
    鲁春娇跑到门口,展开双臂,拦住两人,“你把秀云带走了,谁做饭给我吃?”
    “你没有手吗?”许俏君不悦地问道。
    “我身体不舒服,做不了饭,秀云必须留在家里照顾我。”鲁春娇梗着脖子道。
    许俏君被她气笑了,“爹爹说过的话,我想你还记得吧?”
    “你别拿你爹压我,你爹现在不在家,没人给你撑腰,家里我说了算,要进城,你自己进城,秀云必须留在家里照顾我。”鲁春娇面带得色,自认为找到机会整治许俏君了。
    “爹爹下午就回来了,如果知道你阻拦秀云姐陪我一起进城,他一定会发火的,后果你承受得起吗?”许俏君提醒她道。这个女人脑子里都是大便吧,到底在想起什么,许顺成又不是出去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管不到她,不知道她那来作威作福的底气?
    鲁春娇听这话,猪脑子转了转,醒过神来,放下了手,把路让开了。
    许俏君和刘秀云出门上了马车,往城里去。马车很快就到了菱角巷,停在了院门口,地菍请两人下了马车。
    许俏君进了门,就看到二三十个席地而坐的工匠。那些工匠看到来了两个衣着普通,年纪不大的姑娘,窃窃私语的猜测她们的身份。
    地菍将许俏君和刘秀云带去后面见隋季儒,隋季儒正坐在房内看书,见是刘秀云陪着许俏君来的,眸光闪了闪,许顺成不可能这么快就放下对他的戒心,这是在试探他?笑问道:“今天怎么是秀云姑娘陪你来,许叔去哪里了?”
    “我爹有事出门了。”许俏君道。
    “工匠们都在聚集前院,在下已经让管事问过话,应该都是可用的,俏儿姑娘看看如何安排吧。”隋季儒笑道。
    “好的。”许俏君应了。
    隋季儒带她去前院,那些工匠见东家了,都从地上爬起来,排成了不怎么整齐的三队。
    “园中一切事物,都听从许姑娘安排。”隋季儒一句话就交待完了。
    工匠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许俏君身上,他们这里最年轻的都有二十三四了,让他们听一个十四五岁小姑娘的安排,有没有搞错?
    事实证明隋季儒没有搞错,许俏君安排井井有条,十分妥当,她把三十二个工匠,分成四组,每一组由他们自己推选出一个头来,许俏君有什么事只找头说话,头负责安排手下的工匠干活,那一组消极怠工,就扣发那一组的工钱。
    在许俏君安排人手时,隋季儒一直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没有离开,为她压阵。等许俏君把人手安排好,隋季儒起身问道:“许姑娘的安排,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小的听清楚了。”回答的声音参差不齐。
    “听清楚了,就照着安排去做事。”隋季儒拍了两下巴掌,在五旁等候的八个小厮,抬着吃食进来了,“吃饱了饭,就好好干活。”
    “小的一定好好干活。”工匠们道。
    隋季儒回首看着许俏君,笑容得体地道:“我们也去吃饭吧。”
    大祁的男女之防没有前朝那么严格,乡下人家也不是太讲究,主家这边没有女主陪客,又有长辈陪着,许俏君和隋季儒同桌吃饭,礼仪上虽有欠缺,但还能说得过去。可今天,许顺成没来,隋季儒和两女同桌用餐,就不妥了。
    许俏君没看过《女书》、《女诫》、《女训》,不懂这些礼仪规矩。刘秀云字都不认识几个,就更加不知避讳,于是三人同桌吃饭。
    今天,隋季儒让厨子做得菜,三道鹤州菜,三道泉陵菜。这六道菜,都是许俏君爱吃的。许俏君认定他对她无意后,也就不会去多想。
    吃完饭,隋季儒笑道:“俏儿姑娘,不好意思,在下有事,要出门处理,一会就回来。”
    “隋公子请自便。”许俏君笑道。
    “地菍,带两位姑娘去客房休息。”隋季儒扬声道。
    “不用了,我要去前面看那些工匠干活。”许俏君道。
    “俏儿姑娘已经安排那些头管着他们,不用时时刻刻盯着他们,这样太辛苦,万一累得俏儿姑娘生病,那可就是在下的罪过了。”隋季儒要细心、柔情、体贴将许俏君困溺住。
    “好吧。”许俏君对他这样的安排,是满意的,园子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就算她隔两天才来一次,可守上一天半天的,也很辛苦的。
    隋季儒笑,细长的眼中精光闪过。
    隋季儒为许俏君和刘秀云各安排了一间客房,四间客房一字排开,刘秀云住的在最右边,许俏君住的最左边,中间隔着两间房。
    许俏君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些怪,就问了句,“府上还有其他客人?”
    “没有其他客人,那两间房里,公子堆放了些东西在里面,不太好收拾。”地菍笑着解释道。
    许俏君接受了这个解释。
    地菍暗暗松了口,还好这位姑娘时而精明时而迷糊,到是能糊弄过去。
    许俏君走进客房门,屋内收拾的干净整洁,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茉莉花的香味,房间用榉木雕花屏风一分为二,放着床、衣柜和梳妆台摆在左边,一张圆桌摆在右边的正中,四张圆墩摆在桌边,高几的花瓶上供着新鲜的数枝茉莉花。
    “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嘱咐小的。”地菍站在门口道。
    “我没什么需要的,你去忙你的吧。”许俏君道。
    地菍退开了,到院门处,嘱咐两个看门的粗壮婆子道:“把门看好了,别让那些工匠冒失地撞进去,知道吗?”
    粗壮婆子忙应知道了。
    许俏君在客房里睡了约半个时辰,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拿出荷包里的木梳,梳了梳略有些松散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裙,正要开门出去,就听有人敲门。
    “俏儿妹妹,你起来了吗?”刘秀云在门口问道。
    “起来了。”许俏君上前打开门,“秀云姐休息的好吗?”
    “不怎么好,被褥太软了。”刘秀云嫌弃地道。
    许俏君哑然失笑,这就叫做惯乞丐懒做官。
    两人出了院子,去了前院,工匠们按部就班地在做事,看到许俏君过来,喊了声,“许姑娘。”
    “你们做你们的,不用管我。”许俏君带着刘秀云在院中走动,看工匠们是否按图中所画在施工。
    酉时初,地菍送两人去许晓成,那个说出去办事,一会就回来的隋季儒并没有回来,许俏君也没问。
    次日一早,马车停在了许晓成,接许俏君和刘秀云去菱角巷,和隋季儒打了个照面,他去忙他的事,许俏君在园子走动,中午隋季儒陪两人吃午饭,两人去客房小睡半个时辰,下午许俏君继续在园子里逛。
    到了申时正,地菍送许俏君二人回三家村。
    许顺成见女儿安然回来,愈加确信隋季儒是位谦谦君子。
    “爹爹,田庄买了吗?”许俏君问道。
    “价格还没谈拢,过几日再去谈一谈。”许顺成道。
    许俏君对田庄的事不上心,随口问问罢了,她在意的是那缸染病的碗莲,凑到陶缸仔细察看,剩下的几片莲叶的边缘没有变黑。是蒜汁有用,还是她清除病叶及时,其他莲叶没有感染到病毒,就不得而知。
    许俏君也不去追究是什么原因,只要碗莲还活着就成,已经五月了,还有一个月,碗莲就要开花,到时送去唐家,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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