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不是没想过等着明悦和陈博远经历过这些之后自然分开,再去跟她吐露心声,但他觉得自己等不了那么久,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明悦踏入一段注定没好结果的关系,所以他选了一种最残忍的办法让他们结束。
    就算现在明悦知道了这件事情,就算因为这件事情他们闹了很大的矛盾,但周仁从不后悔。
    周蕴励沉思了几分钟,听完周仁的那个问题以后,他便对周仁的动机有所了解了,他们父子的性格本来就有七八分相似,周蕴励也有些理解周仁这样做的原因,但他的理解不是最重要的,还得看明悦的想法——比起被阻拦,她可能更想自己去经历。
    “那你有跟明悦说过你这么做的用意么?”周蕴励问。
    周仁摇摇头,“没必要,她已经觉得我是不择手段用强权打压普通人了,我说原因她只会觉得我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他从来没想过解释,也不屑于解释——况且,就算明悦真的愿意相信他的解释,也不代表她就赞同他的做法,她会觉得是他强行阻断了她去体验生活的路,她还会说,不管结局怎么样,那都是她的人生,他不应该单方面替她做决定。
    到时候又是一场争吵。
    明悦总说吵架累,其实周仁也觉得累,只是他很难在这段关系里控制住自己,他的理智和客观,一沾上明悦和陈博远的这一段,就完全消失了。
    “我理解你的出发点,但人生是她自己的,你还是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周蕴励说。
    周仁:“做不到。”
    他说:“我不会看着她走上一条注定会受伤的路。”
    “但你现在的行为难道不是在伤害她吗?”舒欣提醒他,“她大个肚子,你还整天作死气她,你觉得你好到哪里去?”
    周仁:“……”
    周蕴励看到周仁哑口无言的模样,沉吟片刻后,又重新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明悦现在什么态度,她明确说了要和你离婚么?”
    周仁摇头。
    舒欣:“那你刚才胡说八道什么!吓死个人。”
    她抚着胸口,看见周仁摇头的时候,终于能稍微松一口气——作为一个过来人,舒欣知道真相之后是有认真观察过明悦的,老爷子说做主给她离婚的时候,明悦下意识的反应惊讶,接着是犹豫,这说明她对周仁是有些感情在的。
    但周仁要是一直这么作死下去,不停地对付陈博远,再跟明悦吵架,那结果可就不一定了。
    周蕴励和舒欣的想法差不多。
    他了一眼周仁身上的病号服,同他说:“在医院好好休息几天吧,想想以后要怎么跟明悦相处,你也快三十岁了,别一直往牛角尖里钻。”
    “明悦对你肯定是有感情的,你也不要总是想着和陈博远比,人在每个年龄对于感情的理解和表达都不一样。”知子莫若父,刚才的交谈中虽然没有涉及这个话题,但周蕴励已经猜到了周仁反复和明悦吵架的原因,“你现在因为她对待你的方式和当年对待别人不同而不痛快,若是她真的像当初对待别人一样对你,你又会生出新的不痛快,人的痛苦都是比出来的,明悦也说了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倘若你不出手对付他,她也不会去跟对方联系——既然你说你了解明悦,就应该信得过她的人品,她不是那种人。”
    周蕴励难得说这么一大段话提点周仁,周仁也听得很认真,他点了点头,回应了他的最后那句话:“嗯,我知道。”
    他知道明悦不是那种人,她的道德道标准很高,就算是有感情,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去和一个已婚已育的男人纠缠不清。
    周蕴励分析得没错,他只是单方面的不痛快而已,因为明悦对他和对陈博远不一样。
    但周蕴励的那句话也同样点醒了他,让他开始去思考一个新的问题——
    如果明悦现在像当时对陈博远那样对他,他就真的会满意么?
    其实不一定。
    不对,是一定不会满意——他依然会觉得不痛快,因为他不愿意在她世界里享受和其他男人一样的待遇。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太贪心了,既要这个又要那个。
    想抓的太多,最后的结局就是什么都拿不到——
    “爸,谢谢。”周仁思考了很久,郑重其事地跟周蕴励说了一句话。
    周蕴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
    周仁:“好,会的。”
    舒欣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两个人的对话,一头雾水——是她错过什么了吗,怎么周仁突然一副想开了的样子,还变得这么听话?
    刚才他们说什么来着?
    “休息吧,我跟你妈先走了。”舒欣正思索的时候,周蕴励已经回来揽住了她的肩膀。
    舒欣回过神来,和周蕴励对视了一眼,之后又瞄了一眼周仁。
    虽然生气,但看着他虚弱成这样,舒欣还是放心不下,“晚点我让人给你送点儿吃的过来,这几天别工作了,好好休息知道吗?”
    周仁难得听话地点点头,“好的,妈。”
    舒欣跟周蕴励走出病房没几米,便忍不住问身旁的丈夫:“刚才这是怎么了?你儿子忽然就想通了?”
    周蕴励看着舒欣疑惑的模样,笑着问:“你猜?”
    “别卖关子!”舒欣拍他一下。
    周蕴励见她急了,也没有继续开玩笑了,“他一直较劲的是明悦对他的态度和当初对陈博远不一样,并且还在因为这个态度来定义明悦对谁的感情更多一些,心里不痛快。”
    “但他一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明悦即便拿出对陈博远的态度对他,他照样也不会满意,问题不出在明悦对他什么态度之上,而是他的心态。”
    周蕴励认真解释分析了一遍之后,舒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算是听明白了。
    心态的问题。
    说不好听点儿,就是太贪心太矫情了。
    “我现在得承认了,你儿子确实随你了。”舒欣走进电梯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内心戏太多了,想得太复杂了,一天天的累不累啊。”
    周蕴励但笑不语。
    舒欣:“哎,幸亏现在还不算晚,他要是再多吵几次,明悦肯定不要他了,就他这样子,等着打光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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