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以行听着,轻笑出声。
    “许久未见,我听闻了你在北朝王都大杀八方之事,当真是心生敬佩,畅快无比。我那长子后日满月,你若是有空且来让他蹭蹭福气可好?”
    韩时宴一脸震惊的看向了他,“你都有孩儿了?”
    “像我们这个年纪,多数都成亲生子了。当年我还给你送了喜帖,长观还来送了一对玉如意,我家娘子到现在日日放在床头边辟邪呢!”
    辟邪……
    韩时宴哑然,他眼神微动,看向了崔以行,“你同嫂夫人是如何相识的?”
    崔以行一愣,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韩时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诧异,随即又了然于心,“你有心悦的姑娘了?这是好事呀!不过我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生得娇小玲珑的,被家中养得十分娇气,原本我其实不怎么中意她。”
    “成亲头一年,那家中也是闹得鸡飞狗跳险些和离。不过好在我幡然醒悟,哄了大半年如今总算是琴瑟和鸣。”
    崔以行注意到韩时宴询问的眼神,轻笑出声。
    他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的装了一回夫子,“我倒是没有想到,我还有给韩时宴做夫子的这一日。从前在国子学,可只有你教我的份。”
    崔以行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头,“没有旁的,直接告诉她你心悦她!”
    谨记着他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头,“还得脸皮厚,她生气捶你就让她捶,她若想跑你就拉住她……”
    韩时宴认真的表情立即变成了怀疑,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崔以行,生硬地说道,“我去寻韩敬彦,已经到了。孩子满月我会送贺礼的。”
    顾甚微生气捶他就让她捶?
    顾甚微想跑他去拉住她?
    崔以行这分明就是想要他死!
    这厮大约没有见过一拳将人捶出脑浆子的姑娘!
    韩时宴想着,冲着那崔以行摆了摆手,毫不客气的朝着大理寺卿的院落行去。
    崔以行瞧着他的背影简直是一头雾水,他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这韩时宴,怎么跟小孩儿一般,说翻脸就翻脸。”
    他说着,小跑着跟了上去,凑到了韩时宴的身边压低了声音,“你堂兄怎么突然来大理寺了,我还以为他回京叙职之后会去枢密院。”
    韩时宴脚步一顿,蹙了蹙眉头,“不知,官家自有安排。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崔以行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因为韩敬彦是韩时宴的堂兄而觉得有什么是不能议论的,他同韩时宴认识这么多年,太了解他的为人了。
    他想着,压低了声音道,“也不是不妥,就是吧谁都没有想到。韩敬彦不是一心想要做实事么?我以为他会在地方上成了一方大员,然后再回汴京直接入枢密院呢。”
    “而且吧……我们一早收到风声,这大理寺卿原本官家是属意苏承苏老大人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换人了。”
    崔以行说得十分坦荡,他资历尚浅,如今能做大理寺少卿已经是机缘巧合破格提拔。
    进士算什么,满朝文官皆进士,谁还不得一级一级的熬出头来。
    这大理寺卿的位置,即便不是韩敬彦,那也是别人。
    见韩时宴看他,崔以行笑着眨了眨眼睛,“日后我便要在你堂兄手底下讨生活了,总得搞清楚上峰的心思,才能更好的溜须拍马不是。”
    韩时宴无语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儿,“不知道。”
    崔以行也不纠缠,他见韩时宴继续往前,举起手来挥了挥笑道,“我儿子满月记得来啊!别带什么贵重的,来个金锁就可以!”
    韩时宴没理会他,径直地进了韩敬彦的屋子。
    韩敬彦正坐在一堆卷宗当中,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的继续写着字,“来了,先喝杯茶。明心,给时宴上杯花茶,糖少放些,要克制些。”
    “为什么?”
    正在研墨的小厮明心见韩时宴有正事要说,忙微躬着身子朝着门口走去,临到门前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什么为什么?你在朝为官,平日里就是这般行事的么?不见礼不寒暄,劈头盖脸就质问?”
    “御史是要直臣谏臣没错,但也并非不懂礼数的二愣子。不是么?”
    见韩时宴直勾勾的盯着他瞧,韩敬彦声音软和了几分。
    他轻叹了一口气,“兄长不是要教训你,而是时宴呐,官家他没有办法庇护你一辈子。你这般直来直往的惯了,不经意间会得罪许多无须得罪之人,这并非是长久的为官之道。”
    韩敬彦有时候忍不住想,一别几年。
    韩时宴同吴江,甚至是马红英,都丝毫没有改变,还是那样一腔热血横冲直撞,唯独他……他们十三岁的时候他像三十岁,他们二十岁他像八十岁。
    “为官之道?”
    韩时宴直直地看着韩敬彦,“兄长的为官之道,就是明知道有问题不深究,直接糊弄过去么?”
    韩敬彦一愣,脸上带了几分薄怒。
    他将手中的笔搁在了砚台上,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韩时宴,“你以什么立场在这里质问我?是御史台的御史在指责我大理寺查案敷衍应付,还是替顾甚微在这里指责我没有替她父亲洗刷冤屈?”
    “不对,你凭什么来代表顾甚微?”
    韩时宴一梗,扎心了。
    他一瞬间又恢复了清明,直接说道,“你认为我的立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齐王在牢中自缢一事明显就有很多可疑之处,他都是必死之人,凭什么未被审问就写认罪书?又为什么在这个档口要多此一举自尽?就那么急不可耐的见阎王吗?”
    “那封认罪书中,一再强调顾右年同王珅是无辜的,所有的错都是他犯下的,可飞雀案中他是怎么指使李畅行刺的却并未交代清楚。这些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别说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齐王若是心善之人,便不会有那些戴着飞雀面具的杀手了。”
    “若换做别人未能察觉我可以理解,毕竟这世上蠢笨之人许多,可是韩敬彦你不同,你明明都知晓却不闻不问,这便是不行。”
    韩敬彦没好气的看了韩时宴一眼,“我还得谢谢你高看我,认为我是聪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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