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伦敦的xxxx次航班就要起飞, 请没有登机的乘客尽快登机……”
    机场广播在做着登机前最后一次的播报,先用日语播了一次, 又用英语播报一次。
    明亮的机场内人来人往,在当今快节奏的时代, 机场和大街似乎是最能体现这种特质的场所之一。人潮川流不息,站在其中,总有种人生匆匆而过的荒诞无力感。
    “我要登机了。”他侧头望身后的大屏幕看了一眼,拉着行李箱的手又紧了紧。
    男人很高,深色大衣勾勒了男人的腰身更显高挑,在人均身高普遍不很高的日本,他仅是如此安静的矗立在原地便足以鹤立鸡群, 何况男人又是如此的年轻, 富有,以及英俊。
    从他出现就有了许多或明或暗蠢蠢欲动的影子,若不是站在他面前的人那明艳到刺人的美丽,搭讪之人怕早成狂蜂浪蝶扑花之势。但偏偏他们看上去如此般配, 比之去嫉妒去觊觎, 想要给予祝福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这就在喧闹的机场大厅,无形中让出一方天地。
    机场是个易伤感的地方,因为它总是不厌其烦的上演着生离和死别。
    “你自己保重。”许久的沉默,千言万语,最重也不过是一句珍重。
    凉介心中一颤,终是忍不住倾身给了景一个拥抱, 却在手臂刚触及对方的下一秒被用力的回抱住。原来会不舍,会思念,会不安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莫名的,烦躁的心被安抚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愧疚。
    张开双臂,拥抱,短暂的停顿,又分开。总计也不过三四秒,这在外人开来是最的平常不过的告别,对这两个感情同样内敛到自虐的人来说,却是足以交托出一生情感的时间。
    “你也保重……”话起了头,却无法再保证下去,于是拧头离开。
    轮子咕噜噜得响,吵闹机场大厅中既渺小又庞大,在耳边回荡个不停。
    轰――
    飞机在跑道上起飞,发出巨大的轰隆声,瞬间释放的能量甚至模糊了视线。
    “少主,时间要到了。”
    一身正装的井上鞘,不,现在该叫井上修斯悄声出现在景身后。
    收回目光,她又恢复到手下们熟悉的模样,冷静到冷酷。
    他们这样一群人出现在公共场合,自然是引人侧目的。他们来得匆忙,离开的也毫不拖泥带水,机场保全人员也不过神经稍微紧张了一下,很快又解除了警报。
    机场又恢复了它有条不紊的忙碌。
    稍后,一个深色风衣高大的男人拖着行李箱从出站口出来,神色凝重,面沉如水。倘若有之前在大厅候机的乘客一定会惊奇,本该飞走的人却还在这里。
    出了机场,他拦了辆出租车也匆忙的离去。
    天色暗淡了下来,雾蔼蔼的一片灰蒙蒙。
    脚踩上高处的岩石,景居高临下的把山涧孤零零的那座别馆望了个透穿。
    这里就是本乡鞘最后龟缩的据点,过了今晚也是他的葬身之地。
    没了迹部雅也一边砸钱一边扔□□,要揪出早拔了犬牙的本乡鞘简直易如反掌。以景的性子本是不屑于赶尽杀绝的,但谁让他叫本乡鞘呢?她不介意亲手一寸一寸把他绞死。
    “景少,暗杀组已经上去了。”井上修斯影子般随侍景的身后,观察着天色。
    回应他的是景跃下的背影,几个纵身已没了踪迹。井上大惊,忙追着也跳下去。别看他一身西装革履的,踩着纯手工的皮鞋依然在凹凸不平的山涧如履平地,跑得叫一个飞快。
    外围已经清理干净,只剩下收缩到房屋内部的一些武装。跟她家老头借来了暗杀组,这比拿牛刀杀鸡还让人无语,但她真的是腻烦透了,再没兴趣跟他继续歪缠。
    “少主,请随属下离开这里。”还没开打,来请她先躲好的人倒是来了好几拨。斜眼看了看,这回来得是本次被调来的暗杀组负责人,一组的分组长。
    就像家族里新生一代都费外崇拜她,老一辈资历的对她这个女娃娃继承人是颇不屑的。
    不幸暗杀组的便是其中之一。从分组长到一般组员,对他们这位据说不过十五岁还嫁人的下任老大,是只求别生事能安生的等他们收工就行,他们这要求真不过分吧。
    可不单他们打算无视景,景也不准备搭理他们,只有井上狂朝天翻白眼,他到底跟的都是个神马领导啊。心里吐槽,手上却是半点不含糊。掏枪,上膛,瞄准,一气呵成。
    “井上参谋,你是在向我挑衅吗?”任谁脑袋上被人拿枪顶着,口气都不会太好。
    井上笑而不语,持枪的手稳如磐石,拇指拉开保险栓。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在暮色中很有几分邪魅。景朝他挥了下手,就潜行进入宅院,消瘦的身影犹如幕布下魑魅的鬼影。
    分组长反应也极快,立刻命令待命人员原计划潜入,顺便记得保证他们少主的安全。命令一出,并不见有多少人离开,但明显感动四周是真的空旷许多。
    “你拿枪对着我,不过是身上多十几个弹孔就能了事,但要是少主人出了事,明日继任大典上没了五十岚的六代目,恐怕这个罪责你整个井上家都担不起吧。”
    交代完正事,分组长才有功力理会井上家这个胆大的敢拿枪顶住他脑袋的后辈。
    井上自然也感觉出来了,他讪讪一笑,摸着鼻子把枪扔边去毁尸灭迹。
    “我这不也是奉命行事吗。”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辜。
    分组人冷哼一声,突然朝井上伸出手来,后者一惊就要避,却依然被捉住后衣领。拇指和食指比成□□,食指抵在井上眉心,做出要开枪的动作,嘴里配合着也来了一声“啪!”
    似笑非笑,井上顿时寒下脸色,阴冷的目光如蛇在人身上匍匐而行。
    “不过是一群还没断奶的小娃娃,就敢跟老子玩枪。”
    嗤笑一声,拉着井上一同加入行动。
    嘛~横竖不过是一次任务,拿一样的钱谁还嫌伙计太轻松?又不是中二。
    于是提着小参谋大人,一阵狂奔。
    不愧是第一流五十岚家的暗杀组,一小队人的战斗力抵得上一支正规军。一路杀进来就是砍瓜切菜的容易,摧枯拉朽间不过十几分钟,据点内的武装已全被涤荡一清。
    左前方一阵异响,景眉头一跳,朝声源处跑去。
    拉开纸门,只见一人已眉心中枪仰面倒在榻榻米上,他的对面,笔直站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人,他一手持枪,枪口朝下,手臂还带着初学者射击后微微的颤抖。
    这人的面目她太熟悉,熟悉到景从他脸上看到如此冷酷空洞的表情,第一反应是惊愕。
    相比她的慌乱和无措,对方的反应实在太过淡定。
    用手指抹掉了不小心飞溅在脸上的血,心下说不出是恐惧还是解脱。职业关系他对粘在身上的异物都很反感,不过今天之后,他想他会对人血产生相当程度的排斥。
    发呆的功夫间,已经有许多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赶来。赶在更多的人赶来之前,景前跨一步,反手拉上和室,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道:
    “谁也不准进来,否则杀无赦!”
    “是!”
    人走光了,景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已经想不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所处的坏境,早早就做足了心里准备,她的情况并不能作为例子参考。
    像只失了目标的蜜蜂,在室内来回走动,把榻榻米踩得吱吱作响。
    半晌,她终于停下来,目露凶光。
    “是井上,对吗?”
    难怪她找不到本乡鞘,因为她万分信任的人给了她假情报,聪明的欺瞒过所有人,不但早一步把凉介送了进来,还把本乡鞘引到他面前,恐怕连枪都是他给准备好的。
    ……也许她死鬼老爸说得对,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她的手冰冷且苍白,像蜘蛛的手足般附在凉介臂上,牙齿轻轻磕碰,眼底肃杀一片。
    “是我拜托井上君的。”
    死一般寂静中,凉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景猛抬起头,就见他异常认真的模样。
    “来这里都是我自己的意愿,包括……杀人也都是我自己要求的,与井上君无关。”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带着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怒意,亦或是后悔之类的情绪。
    面上一如既往的冷静,嘴里却说着谁都能分辨的出的谎话。
    景怔怔的看了他好一阵,低头下,掰开他紧攥成拳的手,直到五根手指都躺平,取出其中被握出体温的管状金属。抹去上面的指纹,再握上去印上自己的指纹。她扬起头,用衣袖擦去凉介嘴边没抹干净的血渍,手指擦过凉介紧绷的侧脸,神情凝重的几近庄严。
    她捏着凉介冰凉的手,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和掌心白净的纹路,摇头:
    “这不该是一双拿枪的手,它该是一双医生的手。”
    抬头直接望入他的眼,在一片夜空似的漆黑中,她却看不到明亮如星子的光芒。景抬手覆住他的眼,粗糙的掌心被睫毛轻微的搔过,痒痒的,像扫过心口般,微微的颤动起来。
    景的手覆上来,视野中炫目的白和刺眼的红都被包容一切的漆黑取代,狂躁的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从粘腻猩红的沉重里偷得一丝暂短的喘息。
    手上还残留有湿热的液体流过的触感,粘稠而且泥泞,糊在手上,甩不开也擦不掉。
    但他不后悔。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块逆鳞。但凡他高桥凉介要还是个男人,就不会在他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被如此欺辱后,还能淡定的漠然以待。
    就像今天,他不可能平静的离开,哪怕日本已经没有他能做的事了。
    这世上再没有比让书生弃笔,让医生举枪更悲哀的事了。
    他明白杀人是罪,也从没想过自己这双手有天也会做出掠夺他人生命的事。但他做了,就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承担后果。这会很傻,或许还会因此毁了自己,但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然还会走同样的路。
    人就是有时候明知道不对,却不得不去做一些事的生物。有一句话,叫身不由己。
    他受够了被排斥在外,哪怕有一天景不在了他也是通过别人之口得知,永远做最后一个被告知的人。摒弃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五十岚景最初只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想要保护她,因她受到伤害而愤怒,进而做出一些很过激的事,这或许听上去很荒诞,却一点都不滑稽。他承认自己骨子里还流在大男人的血,哪怕他二十年的教育已经让他看上去很绅士,也无法改变他作为一家之主想要把自己家人护在身后,不受一点伤害的心里。
    只是,这原本的理所当然都因为他爱上了一个身世庞杂的人,而变得渺然。
    纵观整件事,他是最无辜的,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错,就是他爱上的人是五十岚景而已。
    她把他平坦光明的人生弄得一团糟,可他依然甘之如饴。
    因为这就是爱,而他们相爱。
    ……
    今年关东区全日本中学界的男子网球比赛,从一开始就竞争激烈。
    从要制霸三连冠的立海大,到华丽高调如昔的冰帝,亦或是大黑马的不动峰,便是连第五名出现的青学,都无一不都是满足了观众们追寻的各种噱头:美型、强大又帅气。
    而这还只是关东区。关西,四国,九州,冲绳,北海道……无数的高手,无数华丽的招式,无数令人热血沸腾的对局,或力挽狂澜的绝对强势,或不可测的惨淡收场。
    不到最后一颗球落地,谁也不知掉比赛的结果将是如何。
    或一战成名,或一败涂地。
    这就是网球的魅力,是它吸引了无数人在烈日下挥洒汗水和泪水的真谛。
    今天是大赛打乱各区域后,重新抽签分组的日子,可以这么说今天是决定各队命运的关键时刻。一早,会场上就充满了穿着各色队服的中学生,彼此的气氛都颇剑拔弩张。
    “迹部。”
    迹部景吾回过头,不意外是立海大那完全不符合他大爷华丽品味的土黄色校服。
    来人是幸村精士和真田玄一郎,立海大的一二号人物。
    “表姑和表姑父的事,请节哀。”
    真田家与五十岚家是姻亲关系,虽然没有跟迹部家近,但真田跟迹部也的确是表兄弟。二人猝然辞世真田家或许不会得到详尽的第一手资料,但却也绝对不会被排斥在祭奠之外。
    迹部还是一副高傲又矜持的拽杨,只是他少见的一袭黑衣长裤,格外冷傲。
    事实上,这关东第一第二的两支队伍刚接上头,就把现场的视线吸引了十之八九。
    关东区的冠军和亚军,哪怕大赛组委会再抽风,也不会把他们排在淘汰上的同一组中。
    要么遇不上,要么就在决赛中遭遇,除了这两种外再无其他可能。
    “呵呵,那决赛见。”
    “……哼!下一次赢得一定是本大爷所率领的冰帝!”
    “拭目以待。”
    同样骄傲又风华绝代的两位少年擦肩而过,迸出惊人的火花。
    与此同时,另一边冰山样的帝王,与从来笑眯了眼的少年也睁开了他蔚蓝的眼。
    “呐~手冢,今年的全国大赛,真的很让人期待呢~”
    “啊。”
    不止是立海大和冰帝,任何一支队伍想要晋级,想要在全国大赛上走得更远,就将在残酷的淘汰赛中,要么晋级,要么离开,别无第三种选择。
    冠军只有一个,而哪支队伍都不想输掉今年的夏日。
    接下来每一场比赛都将是技术,体力,运气,信念和梦想的拼杀,狭路相逢勇者胜,最后能站在全国大赛最终赛场上一决雌雄,就只有从全国无数劲旅中杀出重围的两支。
    过去三年数不清的努力、汗水、血水、泪水在这一刻清晰无比。
    为着自己的梦想,队友的梦想,和过去社团中无数前辈的梦想,都化成了永不言败的执念。坚持不懈,勇往直前,跌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只为那个高高在上、最强的称号。
    而最强,只有一个。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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