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话说几家欢喜几家愁, 当听涛院和思华院上上下下都沉浸在秦英怀上双胎的喜悦中时, 那虹溪院里的奚氏却融入不到其中,自听说秦英怀上后天天都沉浸在无边的愁与恨中。
    想那范氏已经有了两个嫡嫡亲的亲孙子,梅骏泓(小石头)和梅骏霖(小六六), 不说小的那个梅骏霖怎么得侯爷梅征的欢心,就说大孙子梅骏泓现在已经顺利通过了童试成为了年仅十岁的小秀才, 入了国子监进学,听说很得国子监里教谕们的看重, 又与皇长孙交好。
    且现在那秦氏肚子里又怀了两个, 这还没有生下来整个侯府已经开始围着转了,这要是那秦氏顺顺当当的生下孩子来那时候侯府岂还有自己和生儿的一席之地,恐怕届时连生儿的世子之位也要不保了。
    这一二十天来每每想到这里, 奚氏心里就开始无端的慌乱起来, 慢慢的这慌乱就变成了恨,恨那范氏抢了她柱国侯夫人之位, 让她只能是一个身份低贱的的妾室, 这么多年的隐忍,最后连管家的权利也要夺了去;恨那梅慕华回来,回来抢生儿的世子之位;恨那秦氏,让她的孙子生下来就成了死胎,那孩子可是生儿的嫡子呀。
    好, 好得很,既然你们不让我和生儿好过,那我就让你们后悔如此对我们。奚氏下定狠心般的狠扯着手里的帕子。
    梅氏祠堂后有一片大大的竹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近祠堂的缘故总给人一种阴森恐惧之感,因此就是太阳高照的艳阳天一般也很少有人来竹林,更遑论月黑风高的晚上,四周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一片虫叫声和树叶沙沙声,胆小的人不定被吓破胆,但不能否认这里却也是一处谋划诡计的好地方。
    “那东西你没有给那人用?”说话之人面朝黑暗处看不清此人的面目,但从声音可以听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并且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声音,声音里充满了不满的质问。
    “那贱人身边的死婆子看管得严,轻易不让靠近外厅,更遑论把那东西偷梁换柱放进内室。”这说话的却是一个年轻女子,声音里满是不忿和一股恨意,想她好歹也是夫人给的一等下头,却连少爷的身都近不了,都是那贱人善妒,怀了孩子还死死霸着少爷不放。
    许是听出年轻女子声音里的恨意,老女人脸上划过一丝满意,转身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递给年轻女人,“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办法把那贱人香炉和熏笼里的东西换成这些。”
    年轻女子接过那包东西,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只是炭墼(ji)和隔火用的砂片罢了,你只要按主子的吩咐行事就是,事成之后你想要的主子都能满足你。”
    年轻女子借着远处的光打开略看了看,确如此人所说,是“焚香七要”中的两要罢了,于是把东西包好放进怀里,说道:“让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不会再让她失望了。”
    “好。”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竹林,竹林又恢复了平静,而柱国侯府却从此不再平静。
    听涛院里
    秦英用香箸有一下无一下的拨弄着香炉,让这香味变得低回而悠长,这焚香的技艺秦英本是一窍不通的,且也不知道看似简单的焚香里面竟然还有那许多的讲究。
    想想学会这焚香一艺还颇有些缘由,那还是沈氏还在世的时候有一次被她拉去鲁国公家参加聚会,几位夫人小姐在一起不知为何谈论起了焚香一艺,后来兴致一起竟开始比试了起来,沈氏出自名门对于焚香一艺肯定是十分在行的,对于这文雅玩意秦英却是不懂的,在那之前只听说过有焚香那么一回事却是没有亲自动手试过。
    那次自然是出了丑如了沈氏的意,而对于自己不会焚香一事从哪些人的眼里秦英竟然读出了不可思议与不敢相信,事后秦英才从点翠和任妈妈那里得知,在这京城里没有哪家夫人小姐不懂得焚香一艺,更别提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姐,可以说在京城里能否有一手焚香的好本事那是衡量一个女子是否有德才最重要的标准之一。
    由此看来秦英作为柱国侯府的嫡长媳竟然不会焚香,那些夫人小姐们觉得难以置信也无可厚非了。
    范氏知晓此事后专门请了京城有名的焚香师傅教导秦英焚香一艺。
    焚香即烧香取味,不在取烟。香烟若烈,则夯味漫然,顷刻而灭。取味,则味幽夯馥,可久不散……隔火焚香,妙绝。烧透炭墼,入炉,以炉灰拨开,仅埋其半,不可便以灰拥炭火。先以生香焚之,谓之发,欲其炭墼因香k(ruo)不灭故耳。
    香焚成火,方以箸埋墼,四面攒拥,上盖以灰,厚五分,以火之大小消息。灰上加片,片上加香,则香味隐隐然而发。然须以箸四围直搠数十眼,以通火气周转,炭方不灭。香味烈则火大矣,又须取起砂片,加灰,再焚。其香尽,余块用瓦合收起,可投入火盆中薰焙衣被。
    焚香的境界,是尽量减少烟气,让香味低回而悠长,香炉中的炭火要尽量燃得慢,火势低微而久久不灭。
    现在秦英掌握了焚香的要义,了解了焚香的意趣也就不时拨玩一回。
    拨捻一会儿,秦英想起了那沈氏来,鼻尖又盘桓一缕缕低回悠长的香味,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失了那份悠然的兴致,放下香箸对一侧的点菊淡淡吩咐道:“撤下去吧。”既然怀了孩子还是少闻些这香的好。
    看着点菊抱了香炉下去,秦英又吩咐道:“把窗子都打开,早些散了这屋里的香气才好。”今天焚的这香饼子不是薄荷香,赵三郎不喜欢。
    想起赵三郎来,秦英复又问道:“霖儿可是回来了?”
    任妈妈上前回道:“方才夫人身边的春兰来说,夫人要留小少爷在正院用午膳,歇了晌再送回来。”
    秦英点头表示知道,吩咐道:“那摆膳吧。”赵三郎在千户所要傍晚才会回来,小石头也留在国子监里吃午饭,这顿午饭就她一个人,早早吃了也好好睡个午觉。
    迷迷糊糊间秦英感觉有什么梢她脸舔她唇,以为是小小黑又进屋里来作怪,小小黑现在已长成成年大狗,和它娘小黑长的一样威风禀禀,又是小六六的爱犬,除了几个主子无人敢呵斥它一句。
    所以时常可见它在听涛院里作威作福,而小小黑除了小六六外最喜欢的便是秦英,也最爱用舌头舔她,因了这个不知道被赵三郎呵斥过多少回,但它仍是死性不改。
    正是困觉的时候,秦英眼也没有睁开只把头转向里侧,嘴里嘟哝道:“小小黑别闹,外面去找点翠要火腿吃。”
    话音刚落,嘴角就被咬了一口,同时还伴有一声不满的轻哼,秦英这才察觉到不对,睁开眼转过头,才发现赵三郎正半倚在她身上抿着唇一脸不满的看着她,眼睛里好像在控诉她没有认出他来似的。
    秦英暗自咕哝一句:孩子气。来不及问他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房里,还是先安抚他的好,不然又要跟她闹别扭,于是双手环上他的颈,讨好的轻啄他的唇,同时嘴里呢喃道:“好三郎,好相公,我错了,别生气。”
    半晌赵三郎才伸手搂抱住秦英,张嘴回应她,直吻得秦英快要喘不过气来才放开她,粗喘的盯着眼里水雾迷蒙一脸娇媚的秦英。
    秦英轻喘两下,靠过去用自己娇嫩的脸蛋摩挲赵三郎的,撒娇道:“三郎,人家好困。”
    此时的赵三郎哪里还有方才的不满,眼中带笑,柔声说道:“好,我陪你睡。”说罢扶秦英一起躺下,把她紧紧固定在自己怀里。
    秦英在赵三郎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在熟悉的气息下心满意足的再次睡了过去。
    醒来时,赵三郎还在身边,她也还在赵三郎的怀里,仍是她睡之前的姿势,愣了愣,伸手轻轻抚上赵三郎的眉眼,轻轻描画,赵三郎比回柱国侯府之前壮了些,白了些,也比以往更加自信。
    此时略显孩子气的眉眼间,在醒来时会变得比以往更加凌厉,以致于他只要一皱眉,听涛院里的下人便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但秦英却不怕,在她眼里不管赵三郎怎么改变他永远是那个最宠她爱她,只要她一蹙眉就会紧张半天恨不得把他的全部都捧到她跟前的人。
    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秦英最明白赵三郎的这种凌厉是怎么来的吧,因此秦英更加心疼他爱他,赵三郎不想她被那些所谓的妻以夫贵的诰命夫人们看不起而受委屈,因而选择在军营里艰苦奋斗。
    同样的秦英更加不愿意赵三郎为了给她挣诰命挣地位而吃苦甚至以命相搏,但她阻止不了他,因为她知道他心中早已有沟壑,所以做为他最最亲密之人秦英能做的只有支持他还有相信他,做他最最忠实的拥护者。
    手被抓住,因而秦英问道:“醒了?”
    “唔。”赵三郎睁开眼将秦英的手放到嘴边轻吻,其实在她醒来时他就已经醒了,只是这一切太过美好他只想闭上眼睛好好享受罢了。
    秦英也不抽回手,任由他在自己手上涂口水,看着他一脸惬意的模样,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嗯……”赵三郎现在很忙,抽空回答道:“忙完了,可以在家陪你两天。”
    “喔。”秦英点头,这几个月赵三郎一直忙着练兵演练,除了那半个来月他忙得脚不沾地,常常宿在军营里,秦英想这么紧急的练兵是不是要打仗了,听说北边有小国蠢蠢欲动,这样想着不觉就问出了口。
    “应该有这个打算,但是具体的上面还没有命令下达。”赵三郎含糊道。
    “如果打仗,你会不会去?”秦英定定的看向赵三郎。
    赵三郎抬起头来,望进秦英的眼里,坚定的说道:“会,保家卫国绝不退缩。”
    闻言,秦英窒了窒,此时赵三郎眼里除了坚定,还有一种别样情绪,秦英看懂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嘛,支持他相信他。
    于是秦英叹口气,投进他怀里,低声道:“好,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答应我平安归来,我和孩子们在家等你。”此时的秦英还不知道那一天来的那般快。
    赵三郎一手环过秦英的纤腰覆上她的肚子,坚定的点头,道:“放心吧,我决不会扔下你和孩子们的。”他这一辈子最舍不下的就是他们娘几个,而秦英又是其最。
    秦英抬起头来,看着赵三郎认真的回道:“好!”很快这个字便消音在两人相覆的双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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