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渝州?”
    过去像一场噩梦, 在甄美丽的声音中骤然惊醒。
    夏渝州回过神来, 手中的巧克力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捏成了长棍,随时提起来就能去打人。嗤笑一声拍扁, 露出内里包裹的花生碎。
    “今天没什么灵感,不做了。你的折扣, 留着给我下次用吧。”夏渝州拍拍手, 不想继续跟这甄美丽聊下去。噩梦好不容易被时间治愈了, 如今再次面对噩梦的导火索,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该道歉的人的确是我,”甄美丽见他要走, 赶紧开口, “那天给司君送巧克力的时候, 我看到你了。”
    夏渝州骤然停下脚步, 缓缓回头看她。
    甄美丽攥着围裙的衣摆,愧疚地低头:“对不起。”
    店员被打发出去买材料, 巧克力店门上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甄美丽泡了壶红茶, 给坐在窗边的夏渝州倒了一杯,在他对面坐下。
    “店里是做巧克力的,只有英式红茶。”甄美丽不好意思地解释。
    夏渝州没说什么,也没喝杯子里的茶。他不是留下来喝茶的,只是想听听甄美丽口中的实话。
    甄美丽局促地喝了口茶:“听说司君在找你,你们……和好了吗?”
    夏渝州:“听谁说的?”
    甄美丽:“蔡成璧。”
    夏渝州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蔡成璧就是菜逼,天天说人家绰号, 差点就忘记真名了:“先不说这个,你那时候送司君巧克力,是不知道他有男朋友吗?”
    其实他当然清楚,甄美丽知道司君有男朋友,那天早上司君刚刚告诉她的。
    甄美丽瞪大了眼睛:“我送他巧克力?不不不,那个是他要送你的巧克力,我只是顺道给他带去。”
    这下倒是夏渝州愣住了。
    见他这个反应,甄美丽更慌乱了,意识到自己可能给人家俩人带来的问题不止一星半点,只得从头解释。
    “在活动中心的时候,司君没有揭穿我让我难堪,我真的很感激他。当然本身我是有私心的,我那时候确实喜欢他,校草、学神、钢琴大师,谁会不喜欢……原本想着靠这件事能跟司君有点交集,说不定就成了呢。”
    这些话甄美丽从没跟人提起过,上学时候脸皮薄,这些小私心根本说不出口。现在年纪大了,说出来的时候竟意外地轻松。舒了口气,索性把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
    “结果人家校草大人根本没当回事,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开学之后第一次见面,开口就说,这个绯闻对他的男朋友造成了困扰,希望我跟身边的人解释一下。”
    夏渝州:“……那巧克力呢?”
    “这间巧克力店,那时候就是我家的店。那天早上遇见司君,我是想约他来我家巧克力店做巧克力来着。哪知道我还没开口,他就说自己男朋友的事,还说你不高兴了。”
    甄美丽当时拿着巧克力店的宣传单,本来是想套路一下的,结果套路未出身先死。就假装这是路上收到的宣传单,提议司君不如去亲手做一盒巧克力哄男朋友。没想到司君还真去了,做了三十六颗心形巧克力。当时店里没有那么大的包装盒了,司君又着急回去上课,店员就说等盒子来了给他送去。
    “我回店里吃晚饭,家里人叫我去上晚自习的时候把这个捎带过去。”
    当时司君看到来送巧克力的人是她的时候,很是惊讶。她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说早上灵机一动,想给家里拉点生意。甄美丽很是过意不去:“我那时候,确实看见你了。就是一时不服气,鬼迷心窍,没有提醒司君,想着……”
    “想着让我也嫉妒一次,给我俩制造点小麻烦。”夏渝州哑着声音,帮她把话说完。
    甄美丽咬唇,轻轻点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
    嫉妒心这种东西,没道理可讲。它能让绅士变成莽夫,让淑女变成泼妇,一瞬间的爆发谁也说不准会做出什么来。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足以平复早上表白未遂的难过。
    问到这里,一切都清楚了。
    夏渝州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回到巧克力制作台前,把做毁的巧克力扔掉,重新开始:“这事确实怪你。”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甄美丽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好,匆匆忙忙把杯子放回桌上,一个不稳直接歪倒,杯中的红茶呼啦啦撒了满地。
    “对不起……”甄美丽扯了块抹布手忙脚乱地擦地,说完这三个字,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夏渝州没看她,熟练地将液体巧克力倒进模具:“不过主要还是怪我了。”
    当时情绪不稳定的他,根本没有给司君任何解释的机会,问都不问直接把巧克力摔了。但这事司君也有责任,哪怕发脾气问他为什么摔呢?满心欢喜、辛辛苦苦做的巧克力被摔了,除了一脸蒙,他什么都没做。
    说到底,他们两个的感情,抗风险能力非常弱。就算没有甄美丽,还有王美丽、张美丽,迟早是会出问题。
    甄美丽抬头,茫然地看向夏渝州。
    夏渝州把做好的心形巧克力放进冰水里定型,笑道:“他叫我来做巧克力,大概就是希望我能遇见你,听你说说这番话吧。”
    “他?”甄美丽眼睛一亮,站起来擦擦手,“你们重新在一起啦?”
    夏渝州没说话,将定型的巧克力拿出来,用刻刀修形。
    甄美丽吸了吸鼻子:“你出国之后,司君来找过我,问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从没见他这么凶过,我没敢说实话。”
    矜持贵公子,失了优雅从容,比暴脾气的人发火更让人害怕。
    夏渝州提着做好的巧克力,步行前往领主大人的公寓。
    任务早就超时了,倒也不比着急。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到了这会儿,他才总算明白司君说的话。
    “我确实是在犹豫,因为我不相信你。”夏渝州站在公寓楼下,仰头看那扇熟悉的玻璃窗。
    他永远忘不了司君给他巧克力的那一幕,他一直不相信司君是个合格的男朋友。只不过因为太喜欢,看到就忍不住想接近,无数次唾弃自己的没出息。他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看看能不能跟成长了五年的司君相处,能不能教会这位贵公子做一个称职的男友。
    “我自己都不是个合格的男友,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呢?”夏渝州深吸一口气,攥紧手里的巧克力,是时候坦诚一点了。
    一脚跨三层台阶,冲进电梯,快速按下楼层号。
    电梯打开又拔腿冲出去,“咚咚咚”敲响司君的门,数着心跳等待,等司君开门,二话不说先亲一口。
    三,二,一!
    门没有开。
    夏渝州:“……”
    按下门铃,这才有了动静。咔哒一声,防盗门打开,四目相对。
    夏渝州想好的台词、动作一个也没用上,愣怔半天:“你怎么了?”
    司君穿着居家服,单手托着一只冰袋按在左边脸颊上。本就偏白的肤色,被冰镇得发青,深邃的蓝眼睛冻得蒙上一层生理泪水,看起来特别可怜。
    “牙疼。”说话带着鼻音,委屈巴巴的。
    “来我看看。”夏渝州什么也不说了,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去看他的牙。
    司君乖乖坐在沙发上,仰头给他看。
    挪开冰袋,露出红肿的半边脸。夏渝州皱眉,掰开他的嘴巴用手电筒看看:“像是智齿发炎了。”
    “唔。”司君含糊地应了一声,他确实在长智齿,偶尔会痛,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肿起来。
    “得拍个牙片看看,”夏渝州关上手电筒,皱眉,“走,去诊所。”
    “明天吧。”司君坐着没动,重新拿起冰袋敷脸。
    如果真是智齿长歪了,就得拔牙。拔牙得先消炎去肿,这会儿拍出牙片也没用,还折腾。
    夏渝州看他难受,也不勉强,去医药箱里翻找,只找出来一种能用的消炎药:“你这里没有止疼药吗?”
    “没有。”司君接过消炎药,无辜地说。
    一个医生,家里没有止疼药,夏渝州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转身下楼到小区门口的药店买了合适的止疼片,顺道买了粥和小菜。
    夏渝州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先吃饭,吃完再吃药。”一直冰敷也不好,晚上没法睡觉。
    司君看看放到面前的止疼药,犹豫了一下,答了声:“好。”
    夏渝州坐在地毯上,单手支着脸,歪头看司君慢吞吞地喝粥:“我见到甄美丽了。”
    司君一点也不惊讶:“嗯。”
    夏渝州:“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司君想了想,摇头。起身把桌上那块巧克力放进冰箱,今天牙疼不能吃巧克力了,先冻起来。
    看到他这副闷葫芦的样子就来气,夏渝州告诫自己不能赌气,好好说话:“那天,我看到她送巧克力给你了,然后你把那盒巧克力原封不动地给了我。”
    司君瞪大了眼睛,急促呼吸了几下,重新拿了块冰袋。刚从冰箱拿出来的东西,冻得他闭了闭眼:“原来如此。”
    两人一个站在冰箱边,一个坐在地毯上,半晌没说话。
    “我想到过这种状况,但不确定,”司君重新开口,屋里没开灯,恍惚是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回到沙发区,默默喝完粥,乖乖吃了药,跟夏医生预约明天上午的牙科门诊。
    司君的反应,出乎夏渝州的预料。
    如鲠在喉多年的事,说来了却是这么个结果,夏渝州难以接受,一把抓住起身准备收拾碗筷的司君:“你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说罢,拽着司君的衣裳站起来,逼他睁眼看着自己:“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年了,你要继续浪费吗?我们今天摊开了说,彼此坦诚,行不行!”
    司君拿开冰袋,眼中渐渐有了光彩,亮晶晶地看着他:“好。”
    “咳,”夏渝州轻咳一声,咂咂嘴想说话,又不好意思,于是耍赖,“你,你先说一个!”
    司君无奈,但还是听话地开口先坦白:“局部麻醉的药对我无效。”
    “啊?”夏渝州不明所以,本来以为他会说感情上的事,怎么扯到麻药上了。
    司君举起桌上的止疼片:“这个也无效。”
    止疼无效?
    夏渝州傻眼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拿起冰袋按在司君脸上:“你抗麻药、止疼药!这不行啊,我今天晚上不走了。”
    这下轮到司君愣住了:“不走了?”
    “啊,不行吗?”
    “行!”
    作者有话要说:司君:还有这种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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