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兄妹相顾惊讶道:”司幽兰君?“
    “杜君、杜姑娘死而复生,真是奇迹啊!”兰藉走到二人身边,拱手施礼。
    兰芜也抱拳道:“恭喜恭喜呀!”
    还未等杜家兄妹回礼,门前的弟子又唱了一声。
    “轩辕陆君到!”
    陆离生兄弟满面春风,朝杜衡施礼道:“杜君安好,我们又见面了!”
    杜若毫不客气地一拍兰藉和陆离生的胳膊,笑道:“好家伙,又是司幽兰君,又是轩辕陆君的,一个一个,都成了家主了。”
    陆离生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兰藉则爽朗地哈哈大笑。
    杜衡看着身边的亲友,忽然觉得,这可能是继他跟慕予成亲之后,第二开心的日子了。
    庆典进行得很顺利,没有上次那般状况百出。
    杜衡坐在大殿主位上,望着人满为患的殿内和汉白玉校场,听着百家朝贺,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路他大起大落,从纨绔轻浮的大少爷到人人喊打的丧家狗,从颠沛流离的无名小卒到一呼百应的众家仙首。一路上失去至亲、失去挚爱,收获友谊,又收获尊敬,终于坐上的万人之上的宝座。身边分享快乐的人不少,分担悲痛的却不多,与他一起并肩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完完整整陪他走下来的却一个都没有。
    只是,我拼尽全力得到的这一切,最初不过是为了给慕予一个名分。只要我雄霸天下,就没有人敢说什么。如今,我真的雄霸天下了,而慕予,却不在了。
    不过是阶段罢了,到最后,我们都是一个人。
    宴会举行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夜里终于落幕了。夕阳西下,杜衡立在望槐楼上眺望远山。甘枣山间的花带红装已经撤下,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夜灯。
    众家的客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兰、云、陆三家还在殿内跟三秀和杜若叙话。
    杜衡神色淡然,忽然扬起嘴角,笑道:“国师此番辛苦了,甘枣诸事已经了结,您可以去陪老云君云游四方了。”
    夕宿不知何时出现在杜衡身后,对杜衡的突然问候也并未感到意外。他依然立在原地,笑道:“大少主此言差矣,甘枣如今虽有回春之势,但东方隐患一日不除,我等始终不可高枕无忧。”
    “您留老云君一个人独守空房,未免不怜香惜玉。”杜衡转过身,狡黠一笑。
    夕宿笑道:“阿怀怎会独守空房?有三个活泼的女儿可不是说笑的。”
    杜衡望着夕宿俊朗的容颜,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那三姐妹……
    夕宿看到杜衡眼里有光,摇头笑道:“我知道大少主在想什么,事情并不是您想得那样。“
    杜衡心下稍安。
    哼,这老蛇精,真是狡猾得很。
    “还叫大少主么?”杜衡微挑了挑眉毛,“自我二百多年前继位之后,你始终没有改口称我为君主。我也一直没有说什么,因为我觉得,这个君位,当时只是因为父君暴亡而轮到我身上,我本身并没有资格做这个君主。不过,如今我真的被众家尊为仙首,杜君之名也算当之无愧了,你,还不改口?”
    夕宿微一欠身,微笑道:“时辰未到。”
    “时辰?什么时辰?”
    未及夕宿答话,忽然楼内传来一阵升降梯的隆隆声,三秀慌忙奔上祭坛叫道:“阿木哥!你快下楼!出事了!”
    三人赶紧下楼。
    陆家兄弟、兰氏兄弟和云家三姐妹都站在山门口围成一圈。远远地,杜衡就听见杜若愤怒的叫骂声。
    “这个俞空桑,连个面都不敢露,还好意思称家主?”
    杜衡跑到门前,众人让路,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坐在地上。
    “这是什么?”杜衡道。
    “鬼知道是什么?”杜若踢了一脚木盒子,“打又打不开,搬又搬不走,我看八成又是俞空桑的什么圈套,要不我们把它下面的土掏空,埋上算了。”
    云玉瑱瞪着眼睛道:“把它埋在你们家山门口?你不怕晚上撞鬼吗?”
    杜衡沉声道:“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谁送来的?”
    云安瑶道:“应该就是刚刚,我方才追一只灵兽追到这,然后才看见的这个木盒子,不过,并没有看见是谁送来的。”
    杜衡道:“那你们怎么知道是俞家送来的?”
    兰藉道:“这盒子里透着死气,跟之前在空桑之山的一样,而且,里面的东西应该已经死了。”
    “死了?”杜衡看看盒子,“之前是活的?”
    兰芜摸着下巴道:“不仅是活的,好像还是个人……”
    “人?!”杜衡惊道,“人能放在这么小的盒子里?你们没打开看看?”
    陆离生道:“刚才我们试过,没人能打得开,即使用兵器也不行,甚至在上面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杜衡走到木盒旁边,试图把木盒搬起来。然而那木盒就如同长在地上似的,使了半天的劲,也没能搬动分毫。他又去扳那木盒的盖子,也是纹丝不动。”
    “俞空桑送来这个东西,肯定不是为了让我们打不开干着急的。”
    杜衡绕着木盒转了一圈,发现木盒子毫无缝隙的边角上,居然渗出几滴黑血。
    墨竹走过来,好奇道:“各位在看什么?”
    杜衡转过身道:“哦,没什么,不知道谁家送来个破盒子。”
    他想到墨竹之前在北渚受的苦,不想让她再回忆起这段往事。
    墨竹凑到跟前,略皱了皱眉道:“咦?这不是北渚的妆奁盒吗?怎么会在这?”
    “北渚?”众人异口同声。
    “是呀,在北渚的花楼里,仙姬们一般都用这种妆奁盒。”墨竹蹲下身,细细摩挲着盒子的边缘。
    “这盒子有什么机关吗?”杜若抱着肩,“怎么这么难开?”
    墨竹笑道:“哪里有机关呀,一个妆奁盒子又不是什么藏宝盒,要机关做什么。”
    她轻轻一掰,木盒的盖子竟咔哒一声被掀起了一条缝。
    “啊!!”
    墨竹惊叫一声,随后跌坐在地上吓得大哭。
    众人朝盒子里望去,只见盒子里端放着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头颅的脸已经被利器划得伤痕累累,看不出面容,而被血黏在一起的乱发丛中,半个金钗若隐若现。
    杜若脸微一面色,惊道:“我们怎么都打不开这东西,你怎么轻轻一抬就抬起来了?”
    杜衡看见墨竹惊慌失措的样子,柔声道:“墨竹,你认识这个头的主人,是不是?”
    墨竹哭得梨花带雨,道:“她是我在丁香阁里最好的姐妹,还有一年她的约期就到了,怎么会……”
    杜衡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俞空桑故意设下的机关,只让墨竹一个人打开盒子,既是给违抗命令的仙姬以警示,又是给我甘枣杜家一个下马威。
    “前几日,我还收到她给我写的信,她说北渚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有些客人的过分要求她们也必须要满足。而且约期已到的姐妹离开北渚后,发现修为并没有增加,才知道这几百年的辛苦根本就是白费了……”墨竹扑到杜衡脚边,大哭着乞求道,“君主!求君主救救她们!她们到北渚做仙姬,虽然是想投机取巧,但她们也罪不至此啊!”
    杜衡冷冷地看着木盒子里的头颅,半晌没有说话。
    北渚的仙姬虽然动机不纯,但确实也不该遭此大难。况且,俞家之所以实力雄厚,财大气粗,很大原因是北渚带来的巨额收入。这样看来,把北渚解决掉,相当于切断俞家的资金来源,倒不失为一个拆台的好办法。
    杜衡抬头去看周围的几个人,发现大家都在望着自己,等待号令一般。
    他把墨竹从脚边扶起来,安慰道:“你别哭,我明日便去北渚探探虚实。”
    “我也去!他个俞空桑也太过分了,居然拿几个弱女子当要挟。”杜若一副撸起袖子要打人的样子。
    “你就别去了,”杜衡摆了摆手,“怎么说也是烟花之地,女子去了总是不便。你就留下来陪三秀,我同国师一起去看看就好。”
    兰氏兄弟和陆家兄弟纷纷上前一步道:“我们也愿跟随杜君。”
    杜衡道:“人多目标大,不是好事,兰君和陆君同去就好。”
    四个人进了北渚大门。
    北渚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仙姬们迎来送往,脸上都挂着亲切自然的笑容。杜衡原以为,这些笑容虽不是发自内心,但也不至于太过伪装,而直到他真正了解到北渚背后的丑恶嘴脸,才明白她们笑得有多艰难。
    兰藉和陆离生显然都是第一次来北渚。
    兰藉虽然对女孩子不太感兴趣,一直目不斜视,表情也冷冷的,但耳边的淫词艳曲依然让他脸颊微微发红。
    陆离生却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常常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对花楼上的仙姬抛来的媚眼感到脸红心跳不已。
    北渚表面上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四人在街上转了几圈,也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并没有引起俞家人的注意。
    忽然,街心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几个人驻足远望,只见街心那边似乎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横冲直撞,惹得来往的仙姬和客人阵阵惊呼。
    眨眼之间,那东西就冲到了四人面前,竟是一头硕大的黑熊。黑熊有一层楼那么高,背上还坐着一个仙姬,笑得花枝乱颤。
    兰藉冷冷道:“这怕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把家中的神兽偷偷带到这,跟心上人取乐来了。”
    陆离生摇头道:“啧啧啧,这神兽看上去颇为神勇,却做了烟花玩物,真是暴殄天物。”
    夕宿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望着那头黑熊,目光炯炯。
    周围的人迅速把路让开,唯恐伤到自己。眼看着黑熊马上就要奔到四人面前,杜衡、兰藉、陆离生连忙跳到一边,夕宿却动也不动地站在街道中央,甚至还面朝着黑熊来的方向微微一笑。
    “国师,你干嘛?快闪开!”杜衡大叫。
    夕宿对杜衡的呼唤充耳不闻,而是缓缓抬起一只手。众人大声疾呼,仙姬们更是吓得挡住眼睛。
    眼看着黑熊就要撞到夕宿身上,忽然,黑熊在触及夕宿手掌之前,化作一道紫光直冲而上。熊背上的仙姬一声惊叫,转而又咯咯地笑着被那道青光托住缓缓下落。
    紫光散去,一个俊俏的紫衣少年横抱着那仙姬落在路中间,嘴角扬起一道邪气的笑容。
    “这位先生,好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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