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怎么了?”
    兰氏兄弟对杜衡的呼唤充耳不闻,提剑便朝杜衡刺去。杜衡以剑相格,但因为怕伤到二人,始终不敢还手。
    三秀心急如焚,喊道:“兰家哥哥!你们别打了!那是阿木哥啊!”
    兰氏兄弟哪里肯听,他们左右夹击,将杜衡围在剑气中央。杜衡挥剑将双剑的剑气隔断,才不至于立马被剑气撕碎。然而由于只守不攻,杜衡的身上不多时便伤痕累累,脚步也愈发蹒跚了。
    三秀刚要上前帮忙,忽然发现周围的桑树上又跃下无数的鬼物,正低声咆哮着靠近四人。
    这些鬼物没了云旗、云容剑阵的吸进,胆子都大了起来,有的甚至试探着朝杜衡身上抓去,为杜衡再添新伤。
    三秀转动桂棹,猛地向上一抛,顿时金光四散,所有的鬼物都进入混沌状态。然而,鬼物的数量越来越多,三秀的镇鬼之术渐渐不敌,有些道行较深的鬼半混沌半清醒,不时将攻击的矛头对准三秀。
    杜衡勉力支持,边挡边喊道:“三秀!你快想个办法,让他们俩醒过来啊!”
    三秀无计可施,只能仔细观察兰氏兄弟的动作,忽然发现两兄弟虽然招招紧逼,动作却略有些僵硬,不太像正常人的行为。
    阳光透过云层投进桑林,在地上留下许多亮亮的小白点。对着阳光,三秀忽然发现,兰氏兄弟的胳膊上、身上、腿上,似乎有许多细到令人难以察觉的银丝。
    三秀大惊道:“阿木哥!他们身上有线!”
    杜衡眼睛一眯,马上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傀儡术!
    他左躲右躲,看准时机猛地凌空一跃,跃到兰氏兄弟上空,挥剑去斩系在二人身上的银丝。
    然而银丝被瑶华斩过,却分毫无伤,如抽刀断水,徒劳无功。
    杜衡大惊。
    怎么回事?这银丝怎么斩不断?
    “哈哈哈哈……”周氏兄弟的笑声响起,声音如同被捏住脖颈的鸭子。
    周流道:“杜君也不傻嘛,这么快就发现问题所在了,只可惜……“
    周浦接道:“我们周家的傀儡术以阴气为线,刀剑无伤,杜君就是再斩几百几千回,也是无用啊!”
    杜衡无暇还嘴,被兰氏兄弟节节逼退,伤口鲜血直流。血渗进玄色的衣衫里,虽看不出颜色变化,但在阳光的照射下却微微反着光,显然衣衫已经被血浸透了。
    三秀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力气所剩无几。周围的鬼物跃跃欲试,有几个甚至已经挣脱摄神之法,朝三秀攻来。
    杜衡手上不停格挡双剑的攻击,余光看到三秀被众鬼偷袭得狼狈不堪,耳边回荡的都是周氏兄弟丧心病狂的笑声,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突然,天际划破一声振聋发聩的高鸣。
    “唳!”
    杜衡差点喜极而泣。
    是鲲鹏!
    周氏兄弟的笑声戛然而止。几声轻微的弹响之后,牵着兰氏兄弟的银丝也纷纷断裂。兰氏兄弟从半空中摔在地上,摸着脑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后,一个遮天蔽日的黑影掠到空桑之山上空,山中的一切瞬间变得晦暗,只剩下三秀的桂棹之光闪闪而动。
    众鬼无暇去顾三秀,纷纷爬上树顶向鲲鹏发动攻势。然而那些鬼物的攻击如同隔靴搔痒,对鲲鹏钢铁般厚实的羽毛丝毫构不成威胁。
    周氏兄弟再施傀儡之术,将银丝朝鲲鹏巨大的爪子上弹去。银丝柔韧,在爪子上盘了个圈便紧紧缠住,然而鲲鹏却略一升高,直接将周氏兄弟扯了起来,如同吊起蛛丝上的两只蜘蛛。
    三秀急忙跑过去把杜衡扶起,兰氏兄弟也各自站了起来。
    杜衡朝三人使了个眼色道:“去找素华!”
    山间的鬼物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鲲鹏身上,无暇顾及他人。四个人飞奔入山,一路畅通无阻,终于寻到了俞家仙府。
    俞家的府邸说是仙府,倒不如说是阴曹地府,整处所在看上去诡秘异常。虽说也是砖瓦木梁,但却被一种说不清的气氛笼罩着,让人一接近就感到背上寒毛直竖。
    四人隐了身形,潜进府内。
    府内十分空旷,似乎大部分人手都去山门外抵御鲲鹏了。周围的建筑大面上看去形制类似,但仔细观察却也略有不同。每一栋房屋的角兽形态各异,墙壁上的鬼面纹也有细微的差别。
    四个人在府内转了几圈,仍旧不得要领。
    杜衡停在一栋高楼下,抬头望着角兽,沉声道:“我们在兜圈子。”
    兰芜道:“不会呀,我们从一进门就一直向东走,不会兜圈子的。”
    杜衡指了指楼顶道:“那个角兽,是我们第四次看见了。”
    兰藉道:“此处的建筑,屋脊上皆有角兽,说不定它们只是不同的四个。”
    杜衡摇摇头道:“不对,这个角兽名叫梼杌,上古四大凶兽之一。无论何等样的处所,此兽只能有一个,不然定会互相斗气,导致家破人亡。”
    “难道是鬼打墙?”三秀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可是,什么鬼敢挡兰家哥哥的路?”
    兰藉道:“也不是所有的鬼都怕我们。司幽兰家专克恶鬼,故有些善鬼见了我们并不躲,反而有时候会开些小玩笑。”
    三秀若有所悟道:“所以俞家就是利用这一点,在大门口安排善鬼让不速之客兜圈子,这样就不会马上引起来人注意,好给下一步的应对赢得时间。”
    杜衡道:“抓又抓不到,我们该怎么破解这鬼打墙?”
    兰藉道:“这些小鬼很喜交易,我们只要给它们一点好处,它们自然会放我们走。”
    三秀道:“什么好处?”
    兰芜伸出一只手感应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对杜衡笑道:“它们喜欢杜君,想要杜君的鞋子。”
    “我的鞋子?”杜衡有些摸不着头脑。
    兰芜道:“它们的要求有时候就是很奇怪的,鞋子、袜子、腰带或者耳环,它们都有可能会想要。”
    杜衡无奈,只得脱下一只鞋,放在路中央。
    兰芜犹豫了一下,摊手道:“它们想要两只。”
    杜衡不知该作何感想,扶了扶额角,又脱下了另一只鞋。
    三秀和兰芜看见杜衡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连一向严肃的兰藉也微微扬起嘴角。
    兰藉招招手道:“走吧!”
    四个人又向府邸深处走去。
    内府的建筑同外府相似,只是屋墙与顶瓦的反差更大。墙色惨白,屋瓦幽黑且长檐,远远看去,好似一群披头散发的女鬼整齐地站着。
    杜衡光着脚、擎着瑶华在前引路,其余三个边走边查探周围,唯恐突然有鬼物窜出。
    瑶华散发着凛凛寒光,忽明忽暗。四人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屋子旁,瑶华的光芒亮得有些晃眼睛。
    “应该就是这了。”
    杜衡推门而入,发现屋子里竟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四个人面面相觑,而瑶华却不停闪烁,似有所示。
    兰芜疑道:“怎么会这样?”
    三秀高举着桂棹,上面的桂子同瑶华一般明暗交替,几乎同步。
    “确实是这里。”三秀眉头紧锁。
    杜衡对兰氏兄弟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小鬼施了障眼法之类,在跟你们开玩笑?”
    兰藉伸出手感应了一番,摇头道:“此地毫无鬼气,不像是有鬼。”
    杜衡感到脚心有些痛痒之感,便将瑶华往地上一放,坐在地上仔细检查起来。他发现这一路打赤脚,竟将脚底板踩得黢黑黢黑的。杜衡掏出一块帕子蹭了蹭,竟一点也蹭不掉。
    “是尸油,擦不掉的,”兰藉低着头沉声道,“整座府邸的道路十分光滑,一尘不染,都是尸油的功劳。”
    三秀感到一阵反胃,道:“府内这么大,要想将路面打满尸油,得多少尸体呀……”
    兰藉顿了顿,欲言又止。
    “很多。”
    三秀见兰藉脸色难看,便不再问了。她偏过头,忽然发现躺在地上的瑶华剑似乎比方才更亮,闪烁的频率也更高了。
    “素华!素华在地下!”三秀指着地面兴奋道。
    杜衡大喜,赶忙敲敲地面。地面很厚,敲击声有些发闷,听上去并不像是空心的。
    兰芜道:“我们要挖吗?”
    兰藉摇头道:“此地砖甚厚,我们若以神兵击之,虽不消一刻便可将其破开,但必然要产生巨大的声响,引起注意就难办了。”
    兰芜幽幽叹了口气道:“唉,要是素华能自己钻出来就好了。”
    “自己钻出来?”三秀灵光一闪,朝三人挤挤眼睛笑道,“这个不难。”
    她晃动了两下桂棹,身子转了个圈将桂棹的顶端在地上轻轻一点,顿时,地砖下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
    片刻,一株粗壮的桂树破地而出,叶茂枝繁,金光点点。枝桠间,素华剑泛着凛凛寒光,同瑶华交相辉映。
    众人大喜。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大吼。
    “他们在这!”
    四人朝门外看去,只见数十名俞家弟子冲到屋前,将屋子团团围住。他们站得并不紧密,而是按照某种奇怪的阵法分列而立。
    三秀忽然惊道:“是祸斗阵!快跑!”
    杜衡见三秀脸色大变,便知来者不善,怕是以四人之力都应付不过来。他向上猛地一冲,破开屋顶想要驾云逃走,却看见院子里的俞家弟子正齐齐举起右手。
    一道道黑烟从俞家弟子的袖口里钻出,织成天罗地网,直追向空中飞升的四人。
    眼看着黑烟渐渐接近几人脚边,忽然,一道破空的鸣响从天边传来。
    “唳!”
    霎时,鲲鹏乌云似的庞大身形又将太阳挡了个严实,地面上俞家弟子看不清虚实,手上黑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杜衡大吼道:“快!抓住它的脚!”
    几个人拼力直冲,终于攀上了鲲鹏的巨爪。只听一阵几乎震破耳膜的风声,俞家弟子纷纷抱头蹲身,被大风刮得龇牙咧嘴。
    等到风停时,天已大明,俞家弟子纷纷站起身,发现鲲鹏和几个擅闯禁地的人早已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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