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 薛定谔的猫?”
    病房外, 易和颂从谢扬口中得知这个词, 豁然开朗地笑了, 眼带赞许地看谢扬:“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易和颂是真的对谢扬惊讶了, 要知道,先入为主的猜想是最难被自己全盘否定的, 他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却没想到谢扬不到十分钟就有了全新的更上一层楼的解释,而且这个解释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易和颂开始怀疑组织低看谢扬了,事实上,谢扬的基因虽非顶级, 但pet后天的发展也是不容忽视的, 谢扬完全可以靠自身努力跻身顶级pet。
    谢扬心中一喜, 忽略那点心虚, 笑道:“能帮到你, 是我的荣幸。”
    易和颂见他有亲近之意, 又对他的实力暗暗认可,于是顺水推舟道:“你可以跟着我,我们合作, 会更容易过副本。”
    二人一拍即合。
    [怎么这样?明明是谢池的答案!]
    [听到了告诉别人不是很正常么?谢池说了,还不让别人听了??讲不讲道理, 你自己说了,就别怪别人说出去,有本事别说啊]
    [再说了, 就不能是谢扬看到发生的事情自己推出来的?搞笑了,观点是你家的?app又不呈现演员思维]
    [前面脑残?]
    [而且易和颂也没问谢扬是不是自己想的,谢扬也没撒谎啊!就是单纯告诉他结论而已]
    易和颂:“要真这样,事情就简单了不少,之后我如果遇到我的过去或者未来,只要喊出他的名字并且识别他的身份即可,所以得赶紧找到我的过去或未来。”
    谢扬点头:“您要去看其他演员的病人肯定很容易。”
    谢扬虽是奉承,说的也的确是实话。易和颂身份实力摆在这,其他演员都指望他提点帮助自己,易和颂若是要求,他们决计不会阻拦。
    他跟着易和颂,获取消息显然会简单不止一个度,这是他投靠易和颂的合理考量。
    易和颂笑意深了深,道:“走吧,顺便找一下张星的过去或未来。”
    谢扬刚要跟上,易和颂脚步一顿,皱了下眉,心下有点奇怪。
    他过的片多,橙色巅峰的片,如果真那么容易处理掉心心念念杀自己的鬼,往往说明,剧情还另有玄机,不然这难度完全配不上品质。
    当然也不乏app首次鉴定评级过高的情况,易和颂拍片虽不勤快,呆的时间长,也拍了有快二十部,他是遇到过拍摄结束后恐怖片品质降级的情况的。
    未开拍前,app对恐怖片品质的鉴定是十分粗糙且主观的,因为用来衡量的都是一些冰冷的数值和老旧的经验,没有经过实际的拍摄的恐怖片,品质误差可能大可能小,这片不排除是这种情况。
    易和颂压下心中疑虑,无论如何,他得多留个心眼。
    谢扬微微疑惑:“怎么了?”
    易和颂摇头,他刚要走,一偏头,远远看到了趴在对面角落栏杆上无所事事抽烟的原野。
    谢扬也顺着易和颂的目光扫过去。
    原野注意到二人的目光,回以一笑,他性格懒散外放,连笑都是张扬幅度大的。
    易和颂却眉头一皱,沉声同谢扬道:“你说我们的对话,原野听到了么?”
    谢扬:“应该不会。”
    他们和原野间的距离足足有四五十米,之前交谈的声音又小之又小,原野怎么可能听到?
    易和颂眉心舒展:“也是。”
    原野的目光在谢扬身上逗留几秒,玩味一笑,朝易和颂招手示意,然后丢了抽得差不多的烟蒂,转身回病房。
    易和颂一直对原野目中无人的随意态度有点恼,脸上虚伪的笑意淡了:“走吧。”
    ……
    [我猜原野听见了]
    [嗯嗯??那么远呢!]
    [你忘了池池问原野懂不懂唇语原野承认了?]
    [哦草,对哦]
    [啊我原野抽烟好帅!a爆了呜呜呜]
    ……
    二人刚要走,易和颂的手机响了,这次却不是app提示,而是易和颂从未听过的手机铃声。
    易和颂和谢扬对视一眼,掏出了手机,是一通电话,来电显示是“亲爱的老婆大人”。
    接收到谢扬询问的眼光,易和颂眸光微凝,正色道:“应该是角色的老婆来电话了。”
    ……
    同一时间,谢池的手机也响了,他怔了下,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黄脸婆”。
    [???同样是老婆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哈哈哈哈莫非池崽的角色是个渣男??]
    任泽垫了下脚,看到来电显示,乐了:“你这角色看样子脑子不太好啊,要是被老婆看见了,不是离婚前奏啧啧。”
    谢池睨了他一眼,接起电话,开了外放:“喂。”
    电话那头是个高昂尖锐的女声:“老公啊,那俩老东西我给送到敬老院去了。”
    任泽眼带揶揄,谢池瞪了他一下,含糊应:“嗯,我知道了。”
    女人开始碎碎念念地埋怨:“你是不知道,你爸你妈那还是文化人呢,还跟泼妇骂街似的不肯去,逢人就闹说咱俩不孝敬,你说我俩你那么忙天天上夜班,我又要照顾孩子,哪来的时间管他们,咱给他俩挑的养老院又不差,有人伺候的,也不知道哪不满意,真是的,难伺候!我今天白天给他俩闹得丢死人了。”
    谢池觉得再听下去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还不如自己趁机问,于是见缝插针打断:“你消消气。”
    女人顿了下,明显一乐:“你怎么今天这么温柔啊?”
    “我平时不温柔么?”
    “你平时听不到两三句就不耐烦挂我电话,都忘了啊?”
    谢池笑了笑糊弄过去,又貌似犹豫不决地说:“你说,我把他们送进养老院是不是不太好啊?被同事知道了怪难看的,毕竟他们生我养我的……”
    女人惊异无比:“你是不是夜班上糊涂了?你是那俩老东西领养的啊,又不是亲生的怕什么。”
    谢池一惊,不是亲生的,是领养的。
    电话里女人还说着:“再说了,他们以前还不是又打又骂虐待你,我嫁过来还天天嫌三嫌四看不上我为难我,活该,你要有这闲工夫想那俩老东西,怎么不管管你儿子,那小畜生现在还打游戏呢!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快一点了,我是懒得管他,一说他他就给我甩脸色摔门,也不知道是像谁,前几天还跟人打架被学校通报严重处分了……”
    女人喋喋不休。
    显然谢池的角色应该对孩子的管教很疏忽,他所处的家庭是传统的父爱缺失的家庭,父亲挣钱,母亲管孩子,而且这孩子明显不听话。
    谢池想了想,严肃道:“你让他接我电话。”
    那边女人吼道:“宸宸,你爸的电话!”
    “知道了!烦死了!”应声的是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公鸭嗓,语气极尽不耐烦。
    女人道:“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要你管!”
    那边砰地一声,似乎是谢池儿子拿了手机摔门把自己锁了起来。
    看来家庭关系很恶劣。
    了解家庭关系有助于全方位认识人设,谢池试着严格地说:“这么晚了,听你妈的话,休息,不准打游戏了,明天还要上学。”
    “你凭什么管我?!”那边声音明显压着,却难掩熊熊的怒气,“你管好你自己吧!”
    任泽暗暗纳闷,这完全不像父子关系。
    “谢宸。”谢池的声音冷了下来。
    谢宸却讥笑出声:“别给我摆老爹威风,你配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阿姨……”
    谢池意识到这话的意思,表情一滞,打断道:“我听不懂。”
    “嗤,别给我装,我那天放学走回家都看到了。”
    谢池看了眼任泽,故作紧张道:“你告诉你妈没?”
    “我那是怕我妈伤心,所以我劝你好自为之……”
    谢宸直接挂了电话,手机里是“嘟嘟嘟”的忙音。谢池试着再拨过去,打不通了,谢宸似乎给手机关机了。
    所以这段剧情到此为止,他无法再从电话里获取人设过去信息。
    任泽:“你这家庭关系挺复杂啊。”
    任泽现在觉得谢池的人设不比自己好多少了。
    谢池垂眸不应,将手机塞回兜里,道:“走。”
    任泽愣了愣:“去哪儿?”
    谢池不答,似笑非笑:“我是叶兰的孩子。”
    任泽呆掉了,十几秒后才反射弧极长地“啊”出声:“你没搞错???”
    谢池的思维太跳跃了,他完全跟不上,他不懂这普普通通一则电话,怎么就能得出他是叶兰的孩子了?
    [???我懵了]
    [喵喵喵?谁的孩子?]
    谢池:“不去找张星的过去或未来了,走,回叶兰病房。”
    “不是,你这咋确定的啊?”
    二人大步流星走回去时,谢池解释道:“你还记得叶兰要生产前,我在病房里说了什么么?”
    “哪句?”任泽努力回想。
    谢池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我说,‘你可以生下来,然后送人,孤儿院也行,我会帮忙联系’。”
    任泽怔了几秒,表情微僵:“你不会就是那个被送走领养的孩子吧……?”
    谢池瞥了他一眼:“bingo.”
    任泽又愣了愣:“蝴蝶效应??因为你的一句话,改变的叶兰接下来的举动?改变了你的人生?或者说决定了你的人生?”
    谢池笑看他一眼:“你也不是那么笨吗。”
    “……”任泽瞪了他一眼,语速飞快,“所以因为你的提议,当初叶兰在生完孩子后,将孩子——也就是你送了出去,你被你现在的父母领养了,然后结婚了,生了个儿子叫谢宸。”
    谢池:“时间线是这样。”
    任泽:“理是这么理,问题是,你为啥那么肯定你是叶兰的孩子?明明还有那么多伤员我们还没去见……”
    “因为张星的消失。”谢池打断,淡淡道。
    “什么意思?”刚理清思路的任泽又懵了。
    谢池并不解释这点,而是说:“我之前询问其他医生,得到了一个伤员总数。”
    任泽:“11?”
    谢池点了下头,平静地说:“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演员和伤员一一对应,那应该有12个伤员,可伤员少了一个。”
    “这通电话让我明白了,叶兰肚子里的孩子,或者说刚生下来的婴儿也算一个伤员,这样才刚好满足一一对应,所以一定有一个人的过去是那个孩子。”
    “而我是条件最符合的,我觉得这个信息匹配度,已经足够证明我是叶兰的儿子。”
    “其实还有一点,就是张星的消失,他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不是被鬼杀,这一点很重要。”
    “不再去找张星的过去或未来,是因为,我知道张星为什么消失了,这刚好能佐证我是叶兰的儿子。”
    “为什么?”任泽呆呆地问。
    谢池一笑:“叶兰的未来是谁?”
    “……叶笑笑?”
    谢池:“我是叶兰生的,所以叶笑笑是死是活不会影响到我,因为她是叶兰的未来,而我是叶兰——也就是过去的叶笑笑生的,这个时间线在叶笑笑之前,这是我的优势所在,就好像你妈妈已经生下你,她之后因为各种原因死掉,并不会影响你的死活,因为你已经出生了,可是……”
    谢池顿了顿,神秘一笑:“如果死掉的是还没有生你的妈妈呢?”
    任泽心头一凉:“什、什么意思?”
    “我给你理一理,卢音被鬼杀了,张星消失了,这是两件事对不对?”
    任泽木木点头。
    谢池道:“我一直以为,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联,可一旦我把这两件事联系上,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卢音的未来是张星的妈妈。”
    任泽呼吸一窒,蓦地瞪大眼。
    谢池:“卢音现在还年轻,未来可能会结婚,可能会生子,她的儿子长大后是张星,这是卢音和张星的时间线,所以张星必须保护卢音,因为卢音死了,他就不会再有出生的权利,这是这部电影里,张星和卢音两个角色的潜在关联。”
    [卧槽!!!]
    [妈耶!!!这片也太阴险了卧槽!]
    [呜呜呜呜池神牛逼啊啊啊艹]
    [操啊逻辑怪???我惊了]
    [这演员好秀啊,我关注了]
    谢池继续道:“我是叶兰的儿子和张星是卢音的儿子这两个答案是互相佐证的,我是叶兰的儿子,解释了张星为何消失,张星为何消失,反证了我是叶兰的儿子。”
    谢池:“合理顺推,我敢打赌,参加这片的所有演员,都存在一条或明或暗的关系线,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孤立的,演员和演员之间是有关联的,这些线索可能通过电话暴露,也可能通过一些我们之前并未注意到的信物暴露,我太天真了,我以为这片只是自己和自己的斗争,其实还是一场可能有关保护有关关系网的斗争。”
    “保护?”任泽呼吸急促起来。
    谢池:“叶笑笑是我的妈,但生我的是叶兰,所以我不用保护叶笑笑,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谢池想到易和颂,微微一笑。
    如果演员里存在角色上易和颂的父亲或母亲,他只要杀了那个演员,就能杀掉易和颂,这件事的难度比和易和颂动手杀掉他低多了。
    但愿有。
    这是他的机会。
    [我这这这……]
    [太高能了吧??]
    “我去佐证我的观点,等会陪你去找你的父母或者孩子,”谢池顿了顿,神情古怪,“不对,你是变性人,应该没有孩子,那就肯定是父母,既然我接到了透露关键信息的电话,那么其他人现在也或多或少接到了,app基本不会优待任何人,所以可能随时有其他人知道这条线索,我们动作要快。”
    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搞清楚演员间的关系链条至关重要,所有代表演员过去或未来的伤员都遭遇了车祸,意味着每个演员都会被车祸里死掉的自己缠上。
    除了任泽,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被自己变成的鬼杀死,演员间存在关系链,意味着鬼一旦杀了一个人,死掉的可能是两个、三个或者更多。小女孩鬼杀掉了卢音、张星也跟着死了就是最好的佐证。生自己的人死了,自己当然也消失了,不复存在了,这是这部片另一个世界观。
    他要争分夺秒赶在易和颂找到自己的父母将之保护起来前找到他们,杀掉他们。
    谢池不是没有同情心,只是这同情心在自身的危亡前实在有些多余,他不想滥杀无辜,但比起这,他更不愿意自己死。
    “好。”任泽登时紧迫起来,有谢池在,他永远清楚自己知道要做什么。
    谢池走在前面,任泽跟在后面,到了拐角处,谢池视线受阻,一道破风声传来。
    “谢池!!小心!!”看到飞来的利器的刹那,任泽心脏骤停。
    谢星阑侧身,艰险避过,眼下依然被划出了一道不浅的血痕,那血痕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猩红得惊人。血液顺着伤口蜿蜒而下,濡湿了半边脸。
    谢星阑微微抬眼,看着深深插入白墙的玻璃碎片,他在避开利器的刹那就朝它掷来的方向看去,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刚才若是慢半拍,被划破的可能就是他的眼睛,甚至有那么一点微末的可能是动脉。
    那人想他死,或者说,想谢池死。
    幸好有个会治疗的任泽。
    玻璃片上,残留的血在重力的作用下要滴不滴,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哥,幸好有你。”脑中谢池温声道。说实话,他也有些后怕,要不是谢星阑一直没睡,时刻替他注意着周围的一切,他这次肯定重伤。
    谢星阑脸色阴沉,闻言稍缓和,道:“之后我不休息了。”
    他必须时刻盯着才放心,这突然袭击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能确定的一点是它极强,连缠着任泽的女鬼都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它却生生将易碎的玻璃片插进了墙里。
    这是人力能做到么?
    “好。”谢池安心说。
    谢星阑从口袋里挑了张纸,轻轻拭去脸上的血,任泽立即打了治疗术,但因为伤口不浅,一时半会消不下去。
    谢池再掌握身体时,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玻璃片掷来的方向。
    他说的更大的危机,可能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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