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明被人劈头就骂,倒是楞了一下。
    其实也是他倒霉,平日他都是送江容回家了,再从江容家回到自己家的,就这次觉得身上穿的衣服皱了不好看了,于是下了船就直接回家了。
    可怜陈老爷派了亲信在江容家那边等着,指望能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事,让他提前做好应对准备,却一点没有派上用场。
    陈鸿明心里明镜一般,江容确实是旗人,不过他一口咬定他要娶的女子是汉人,追问是谁造谣说他要娶的女子是旗人,他要与那人当面对质。
    陈姓族长虽然年迈,却也不是老糊涂可随意糊弄之人,立刻有条有理的解释,“那卫小姐初来广府只带了一个人过来,就是江祥,说卫小姐是旗人一事,就是是那江祥的老婆米小宝亲口说出来的。”
    陈鸿明微笑着说,“谁都知道卫小姐不怎么用江祥,卫家小姐的下人是被明令不得放江祥一家子进去。江祥从来不是心腹来着,不然,为什么卫记不用自己带来的人,却用朱家的下人做掌柜。江祥同米小宝成亲,卫记一个伙计都没有过去说声恭喜的,这得多憎恨这个江祥啊,肯定是下人做错了事,主子仁慈没同他们多计较,那江祥同米小宝却怀恨在心,知道我们陈家有旗人不共戴天之仇。故意破坏这桩亲事。那米小宝早有前科,她以怀孕之身却故意晕倒在卫小姐家门口以达到诬陷的后果,幸好是被外人撞到,请衙役送她回去了。若是那米小宝在卫小姐门口小产,那可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这一番话也讲得合情合理,江容不喜欢江祥两口子已经传得纷纷扬扬了。
    米婆婆气得直发抖,可是也无话可驳回,陈鸿明讲的这些大多是事实,半真半假的话是最难反驳的。
    陈姓族长幽幽的对陈老爷说,“嘉烈,以前的事,都不提的为好,可是,你不要忘记,你的手足们可是死在旗人手中的。要是她真是旗人怎么办?”
    陈老爷面无表情的说,“我自己的仔行得正,坐得直,我绝不偏袒着。可是不管如何处置,也要让人心服口服,不能说是旗人就是旗人,明仔好难得真心喜欢一个女仔。”
    陈姓族长叹道,“好好好,我就让你们心服口服。”他早已查问过卫记那边的情形,自认已经了解了底细,心中登时起了一个主意,不管结局如何,都要让陈鸿明难娶心上之人。
    陈老爷深深鞠躬,“我自信在这广府做人做事,从来对得起天地良心,从不曾辱没陈家先人教诲,不明白族长为什么会亲临广府来训导小儿。”
    陈姓老族长点头,“你很好,明仔这孩子也很好,我属意他日后承继陈姓族长,自然不能看着他行差踏错,娶错媳妇。”
    陈老爷又长揖到底,“无论如何,孩子娶媳妇得娶他心上的人。”
    陈姓族长扶起陈老爷,“我老了,你也不年轻了,我家的小崽子们没一个比得上你的明仔。我听说那个卫小姐很凶很厉害,都不准明仔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更不提说是娶多个老婆或是纳妾了,这样的女人不能要。”
    陈老爷皱眉,冷冷的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明仔一门心思中意她,我们不好干涉的。再说了,多娶老婆未必就能多生子孙出来。摆设在那里,不碰,可是生不出来孩子的,生出来的也是戴绿帽出来的。”陈老爷很得意自己的儿子比别人的儿子强,于是不准别人指责他。
    陈姓族长被噎了一下,不过他也不以为然,“林氏说要给明仔娶茶妹做媳妇仔,明仔不肯,你也太惯着明仔了,多娶一房媳妇照顾伯母是他应尽的孝道。”
    林六老爷在旁边插话说,“我家茶妹自幼由我堂姐养大,若是做了我堂妹的儿媳,自然能好好服侍她安享晚年。”
    陈老爷哈哈大笑,“果然是有奸人挑拔,这样看来,那茶妹是万万不能入门的,她没进门就挑拔生事,进了门,岂不是要祸害我家了。”
    这就说林六老爷同茶妹挑拔离间,而族长耳根软被人挑拔生事了,陈姓族长大感没有颜面,“林氏多年守节,现在明仔娶茶妹,茶妹就是你们长房的儿媳妇,以后侍候林氏不是很好么?”
    陈老爷收了笑声,“大嫂守节多年,我夫妇二人一直敬重不已,供奉大嫂从没有半点慢待过。大嫂若要过继嗣子,我会帮忙出力娶好人家的闺女进门。不过我的明仔是独子,不过过继,好在族内有大把远房子侄可以过继过来。大嫂若是不愿意过继嗣子,我的明仔娶妻,生多个儿子挂在大哥大嫂的名下为孙,到时奉养大嫂即可,为何一定要娶那克父克母克家人的孤女入我家家门?”言下暗含讥讽,若是你看中我的儿子,怎么会让一个这样的丧门星给我做儿媳。
    茶妹听得面无死灰。
    陈老爷此举可谓毫不留情,也就是说陈家同这茶妹半点关系都没有,茶妹是生是死,与他们没有关系,总之,绝对不可能嫁给陈鸿明为妻。从前陈老爷是当茶妹做林氏的养女,可随她心意招婿上门,或是嫁人,不管如何,陈老爷夫妇会顺手照拂一下。现在,陈老爷已经当这茶妹是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可的碍眼之人了。
    林氏看着心有不忍,不过她此时不敢出声。
    陈鸿明满脸笑容看着茶妹,心中大快,果然,做人就得光明磊落落,算计别人时要想想后果。
    陈姓族长心中暗骂陈老爷,你这老狐狸岂是信这些东西的人,不过茶妹的死活与他也没有关系,一个林家的孤女而已,陈家的林氏养大她了,难道还得赔上陈家的子弟不成么。
    现下要紧之事是证明那卫小姐是旗人,或是不是旗人,陈家未来族长的夫人,不能是同陈家有血海深仇的旗人女子。陈家族长打着哈哈道,“是我少了思量了。”
    陈老爷高高兴兴的说,“每月十四日,五可大家都去卫记酒馆唱曲,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平头百姓只要去喝酒都可以听曲。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明仔,你赶快去卫记帮我们留个房间。”
    陈鸿明苦着脸说,“你们有几个人,订座就好了。现在太晚了,估计是没有房间了。”
    陈家族长笑着说,“明仔,明日我就厚着老脸让你父亲请我和林六老爷去喝酒听曲,也就三人吧。”
    陈老爷拿茶杯砸陈鸿明,“一点用处都没有,让你去就去。”
    陈鸿明敏捷的闪开,“我不能保证,那边是朱玉堂的蠢货手下朱猛在管事,做事一向不留情面。”
    陈老爷气结,“那个蠢货再蠢,卫家小姐去订个房间,他能不腾出来?”
    陈鸿明嘿嘿笑道,“小卫嫌人多,从来不去那里的。”
    陈姓族长心里暗暗想,不去人多的地方露面,是怕有人认出来吧。再有,祭祀祖宗的七月,居然在那里唱饮酒取乐,哼,等明天抓到把柄了再责罚你们。
    陈老爷缓下口气,“你去订应该那朱猛应该也能给点面子的吧?”
    陈鸿明不耐烦的说,“你们就是麻烦,人家都是坐一个板凳听曲喝酒,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随便哪个当官的过去都是一样,除了有人实在是要摆阔花大价钱在简松那里订房间外,咱听曲而已,为啥要那么气派?”
    陈老爷又在身边找东西准备扔陈鸿明。
    陈鸿明忙飞奔出去,边跑边说,“有位子就不错了,我先去给你们订上。”
    陈鸿明去江容家,让花姑明天一大早去卫记帮自己订两个位置,说能听曲,能喝酒就行。
    花姑点头,“天都黑了过来订座,位置就不用订了吧,随时都能有吧,是不是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去说,我让朱猛给你留个房间吧。”
    陈鸿明嘿嘿笑道,“不用,是我父亲同陈家族长过来,那死老头子一来就不让我娶小卫,还带了那讨人厌的茶妹过来恶心我,能有地方给他听曲就不错了。”
    高士瑞听说陈鸿明过来,立刻出来准备冷嘲热讽,刚好听到这话,立刻脸色变了,“怎么那个茶妹就那么好,我妹子就比不上她么?”
    陈鸿明就解释了陈家族长的来意,带林氏同林家六老爷及茶妹过来,逼自己娶茶妹,不准娶旗人女子。
    高士瑞哼了一声,“我妹妹怎么样都强过那茶妹千万倍,你要娶茶妹就娶茶妹吧,好走不送。”
    陈鸿明叹气,“表兄,我若是这点事都搞不定的话,怎么配娶令妹。这事我父亲就搞定了,我父亲赶我来卫记订座不就是为了让我过来通风报信么?我现在担心的是一件事,那死老头子说小卫是旗人女子,不可嫁入陈家,还说一定会让我们心服口服。”
    高士瑞惊讶道,“怎么会有这事,一定是你们陈家的人出了漏子。”
    陈鸿明摇头,“是那米婆婆一口咬定说小卫是旗人,说是米小宝说的。具体怎么回事我还没问,我家老爷子赶我过来订个座,我就急着过来报信了。”
    高士瑞怒火攻心,“小卫真是心软,江祥这厮就不是好货,真应该象达老爹说的那样,干掉他一切干净。现在要不要去同简大叔讲,不要他在简记做事了。”
    江容懒洋洋的穿着一身宽松粉红锦缎袍子出来,“愚蠢,你这是报复,米小宝说的,未必是江祥的意思,不过是与不是都没有关系,反正我们同他们一点交情都没有,简大叔用不用江祥,那更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我是不是旗人有什么要紧,关键是他们怎么能确定我是旗人,只要我不亲口讲我是旗人,我带过来的人不亲口讲我是旗人,没有人能证明我是旗人。只有江祥一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就是一反骨仔,说的话不可信。”
    高士瑞在心里想,没关系的人,江容不让下手。但是高士瑞自然有办法让江祥不好过,他决定同所有的人讲,自己仇恨江祥,以后不会善待江祥。这样一说,自然大家会同仇敌忾,江祥参与的会与卫记有关系的事都会受到抵触,自然他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高士瑞越想越得意,于是江容讲的话予以附和,“我带来的人不会讲的,我们都是汉人,也当你是汉人来着,我们只是有旗人亲戚而已,姑奶奶当初也是同我们家失散了才嫁的旗人。”
    江容打个呵欠,“还有拖达,拖达就是旗人,你去同达老爹讲,让他口风紧点,这里是广府,旗人也不能太横行霸道,可千万不要一冲动就喊出我们是旗人之类的话了,随便出啥事,都不要说我们是旗人,他是旗人没错,济兰叔叔担心这边的旗人横行霸道欺负我们,特意派他过来看着,还写了信带过来,万一有事的话,让他去求救。嗯,这样一来,就算拖达说自己是旗人也没事,他们随便怎么指证都是没用的。”
    高士瑞高兴得嘿嘿直乐,“随便他们指证什么,我们都不认,我去帮你订座,顺便同大伙都交待一下。”
    陈鸿明看高士瑞走了,立刻紧紧搂住江容。
    江容皱起眉头,“你身上好臭啊。”她用力推之,没推开。
    陈鸿明哈哈大笑,“我回家就被那死老头子叱责了一顿,幸好我老窦醒目,赶我来订座,不然到了明天不知那死老头子又有啥恶心手段出来。”
    高士瑞好不容易走开了,不会在旁边看着二人亲近,这个机会实在万分难得。陈鸿明兴奋的低头吻上江容的唇,轻轻柔柔,然后两人唇舌间便是浓情万千。
    江容心中恍然如梦,她觉得这其实不是一场恋爱,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在磨和着,也许她所想要的那些东西,会在这个人身上得到,比如说忠诚,比如说珍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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