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月眼见来人面色匆匆,急拉着自己朝院内而去,心中不知此人现身,是否有人暗中安排,故而也没有挣脱对方,而是任由其拉着前行。
    来人走得不快,至少与先前她所见的武者相比如是,这让她有机会查看周围的环境。
    原来先前的竹楼,不过是此地的门户,穿过竹楼之后,方才是这外院修业区的本貌。
    此地并无内院诸多楼阁,唯有竹屋三两,竹楼两三,若无遍地杂草,或许可称得上几分雅致。只可惜如今望去,只给人一种破败荒凉之感。
    今日并非休憩日,本该是风鸣院内学子来往之日,不该如此冷清。可是楚宁月一路向内,沿途以神识扫过,却未发现任何一间有师生在内的建筑。
    好似整座区域之内除了自己之外,便只有自己方才见过的两人,和来人口中正在等待的教习,这让楚宁月感觉到一丝异样。
    “这边,就快到了。”
    来人轻声开口,抓着楚宁月的手仍旧没有松开,但面上的焦急之色,此时却是隐去了几分。先前人前的紧张,似乎只是装出的假象。
    不多时,楚宁月便发现了其中不妥,因为两人虽然一直在廊道之中穿行,可是却始终没有离开老者所在竹楼的周遭区域。
    即便两人的速度很慢,若是没有迷路,也应该早已走出此处,不会仍旧在此地逗留。
    而从眼前之人将自己从先前老者面前带走,后者并未追上的态度看来,他们应该是认得。既然认得,那便是此地的主人,又怎会真的迷路?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方刻意带着自己拖延时间,又或者是出于某种目的,想要试探何物。
    “等一下。”
    转眼间,半炷香的时间已过,楚宁月的耐心终于消磨殆尽,此刻出声的同时,不再任由眼前之人抓着自己,而是驻足不前,望着前方。
    “怎么?”
    前方男子见楚宁月停下,便也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可此时的面色却尤为平静。既没有被看出破绽的慌张,也没有准备动手的狠厉。
    “阁下先前面色匆匆,如今却为何一直带着我在此徘徊呢?”
    “徘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子淡淡开口,此时仍旧背对楚宁月,但其袖口之中,却已有一块晶荧玉牌流落手中。那玉牌之上,隐约泛起阵阵青光,似乎并非凡物。
    “你终于准备动手了么?”
    玉牌入手的瞬间,楚宁月便感觉到眼前之人的身上,出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非是武道气机,也非修士术力,倒是与风鸣院之中存在的阵法,有几分相似之处。
    男子听到这句话,显然有些意外,此时转过身来,饶有兴致地望向眼前之人。紧接着,右手拇指便按在了手中玉牌的凸起之上。
    紧接着两人所在方位的左右,便传出一阵机扩运作之声,虽然四周廊道如旧,但楚宁月却是清晰感觉到了一股阵道气息浮现。
    只不过,此处的阵道气息极为微弱,以自己曾经身为玄丹境修士应有的常识水准,都可以轻易判断出,此地阵法的品阶至多不过下品灵阵,甚至不能说是真正的灵阵,只是无限接近而已。
    “我本以为你会在刚进门时,便看破我的伪装。但如今你却花费了半炷香的功夫,看来你也不比我强到哪里去。既然老师如此看好你,那今日我便要看看,你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话音放落,男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楚宁月眼中,但也只是眼中而已。
    楚宁月没有立即出手破阵,因为此种品阶的阵法,她根本无需寻找阵眼,便可以术力攻破。她所好奇的,是对方口中的老师,究竟是何许人也。
    如果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个幌子,为得是试探自己的手段,暴露给其背后的阵师,那么自己此时出手,便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的确没有打算继续隐藏实力,但却不打算在人前暴露与修士有关的任何手段,暴力破阵之法自然也在此列。
    更何况,昨夜的神秘男子如今还下落不明,他那一身阵道便让自己颇为头疼。因此自己实在不宜妄动,即便明知方才的男子,就在自己身前,只要抬手便可击杀。
    “如清,不得无礼。”
    就在此时,庭院深处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老者轻呼,楚宁月眉头微蹙,此刻心中却升起一丝疑惑。
    她本以为今日所见,包括门口的老者,以及如今的男子,皆是与刻意安排那两名风鸣院学子,一路坏自己名声之人有关。
    却不想,眼前之人背后的,竟会是他...
    “老师,此子根本不值得您如此费力,他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先前的中年男子,此时赫然开口,但在说话的同时,原本消失的身影,也再度出现在楚宁月身前不远。他方才本就是借助阵法,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如今解除阵法一切自然恢复如常。
    而楚宁月先前的一丝疑惑,此刻也随着此人的一声“老师”烟消云散,因为她已看到了廊道另一侧,正笑望着自己的老者,知道此人口中的老师便是他——李相容。
    以李相容昨夜南宫府的作为,加之自己那块书山信物,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此人断不会背后设局,陷害自己。
    今日那两名风鸣院学子,固然可能是旁人安排,但进入外院修业区后,应该便没了所谓的安排,不过是自己多想之下的巧合。
    “楚小友先前,已破了为师在那处留有暗道的院落中留下的幻杀阵。先前之所以不拆穿你,也只是想要试探你背后可能存在的主使者罢了。”
    李相容缓缓走来,手中仍旧持着那一柄拐杖,一副因为年迈而步履蹒跚的模样。若不是楚宁月见过他的真身,只怕也真会将他当做一名老者。
    至于先前的中年男子,虽然对自己仍旧抱有一丝敌意,但看他方才立即解除阵法的举动,便知晓他应是与李相容关系非同一般,极为听从后者之命。
    “此人是老朽的大弟子祁如清,亦是此间三位教习之一,日后楚小友免不得要与其多多走动。他是我所信之人,你可以相信他。”
    听到李相容如此说,楚宁月冲着一旁的中年男子,微微颔首。而后者此刻,则是一脸愕然地望着老师,似乎无法理解,老师为何对这少年如此礼遇。
    即便这少年天赋出众,日后很有可能被老师收入门下,成为自己的四师弟,但那也只是弟子而已。如何值得老师这样的人,对他如此态度?
    想到这一点,祁如清心中对楚宁月的恶感,便多了几分,此刻上前两步扶住李相容,却是看也不看楚宁月一眼。
    楚宁月对眼前之人的态度不置可否,她不会与眼前之人计较这些细节,更何况李相容先前称自己为“楚小友”而非“小师兄”,便已经说明他十分尊重自己的秘密,因此自己也该给他这个面子。
    李相容没有在人前刻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便是面对他相信的大徒弟也是如此,只有在自己主动提起此事之后,他才会告知旁人,这便是一种尊重。
    “如清,你先下去吧,余下之事便由我亲自向楚小友说明。”
    “老师,他...”
    祁如清似乎很不服气,但见老师眼神坚定,于是便不再开口,只是径直转身离去。直到其消失在两人视线之后,李相容方才接着开口道:
    “让小师兄见笑了,我这徒儿与我一样命运多舛,本是天资出众,后来却被人所害,废了一身武脉。不过他与我不同,在废了武脉之后,并没有消沉,反而这性子....
    哎..总之,他如今于机关和阵法一道,已经有了些许火候,他日定会是一番助力。”
    “他亦是....”
    楚宁月没有多说,因为这牵扯到李相容的秘密,可她虽然及时住口,李相容却还是主动出声,将这个话题续了回来,此时微微颔首,面上却浮现出一丝得意。
    “我自从不做姚百世之后,便一直在钻研,如何能让普通人突破凡阵师的桎梏,踏足灵阵之境。如今数载光阴,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线希望。
    此子虽于武道之上天资卓越,但于阵法一途却是资质平平,如若他能不凭借通识丹,便踏足灵阵之境,那么我所用的法子,便一定会适合许多人。
    届时天下间,人人皆可学阵道,这才是天下大同。若真有那一日,也许我还会有机会,重回书山,认祖归宗。”
    说到这里,李相容似是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将激动的情绪压制,而后朝着前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随即却开门见山,说出了一个秘密。
    “小师兄,我虽不知安排你来此处之人,是否已经看穿了外院的秘密,想要借你之手,试探外院。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而今你所在的外院,才是风鸣院真正的内院...
    而如今的内院,只是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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