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她?们手中有足够的人手,能够支撑整个邢州城的运行,谁还管李太常的死活?
    但是,练兵可以?一二年速成?,治事?却非得经年打?磨,有足够知识和见识。
    她?们能够临时招兵编成?军队,却不能临时招人封官拜职。纵使邢州城中有能够交付一二的人,单单教育一条,便决定她?们将出自世家高门,又怎么可能在此关头挺身?而出。
    因是乱世,她?们不免重武轻文,在文官培养上,至今仍无建树,能够依靠的除了她?们自身?,便只有钟凭栏名下明学堂中尚在学习的少年们,可数量仅能救急,仍远远不足。
    因而,眼下的情况便格外严重。
    昭昧思量许久,开口:“先和他们谈谈吧。”
    谈判自然不为了达成?什?么目的,只是拖延时间,避免事?态恶化,再寻找别的解决办法。
    谈判得到的结果也不出意料,李家直言,除非公主前往颍州,否则事?情不会结束。
    邢州城富有,物资多?半集中于世家,如?今他们只是动用行政的手段向昭昧示威,日后,便有可能直接操纵市场令物价上涨,摧毁邢州城的经济。
    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
    但拖延的时间也给了她?们机会,思前想后,便只有一个办法。
    李素节道:“我?去联系素舒。”
    李流景已经遭到软禁,她?们联系不上,但李素舒居住在外,又手握暗鸮,是最合适的人选。
    更重要的是,李流景受李太常逼迫交出暗鸮,明面上,李太常以?为暗鸮已在自己手中,事?实上暗鸮却受李素舒控制。
    这或将成?为她?们的重要武器。
    此前李素节与李素舒就暗鸮进行交涉,李素舒撕开亲情的外皮,因素日怨怼拒绝合作。但此番针对李太常,她?却答应得痛快,只是,附有条件。
    “我?必须亲自指挥。”这意味着她?要亲临现场。
    李素节皱眉:“这很危险。”
    “我?知道啊。”李素舒声音温柔:“难不成?你以?为,我?从前过的都?是平安喜乐的日子不成??”
    李素节从中听?出嘲讽,可李素舒又“噗嗤”一声,道:“我?只开个玩笑,我?过去那几?年过的什?么日子,还有谁比姊姊更清楚呢。”
    李素舒说得阴阳怪气,换做以?前,早勾起李素节几?分愧意,但自从知晓她?与母亲的交涉,知晓她?不再是昔日那个需要关照的妹妹,看她?的视角变了,那些懊恼也都?收起。
    李素节平静地说:“你可以?同去,但需要在暗处见机行事?。”
    李素舒也收起了那副绵里藏针的嘴脸,坐直身?体,答她?:“好。”
    李素节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变故一一考量,待做好了充足准备,昭昧便向李家递交请帖,正式邀请李太常赴宴。但如?她?们所预料的那样,李太常拒绝前来日居,冠冕堂皇说了番不愿劳烦公主的话,反过来请昭昧前往。
    这分明是场鸿门宴。
    河图当即道:“我?带兵前往护送。”
    昭昧摇头:“几?个侍卫足矣。”
    河图道:“李太常不怀好意,又不知有什?么底牌,何必以?身?犯险。”
    昭昧道:“我?不出现,又哪里能试出李太常的底牌。”
    河图仍有顾虑,昭昧又说:“我?是为了‘谈判’去的。”
    河图知道没有商量余地,扭头见到钺星,看她?又在和肉饼战斗,忍不住唤:“钺星。”
    钺星茫然抬头。
    河图道:“肉饼给我?。”
    钺星立刻揣回怀里。
    河图耐心解释:“此番凶险,你需要集中精神,以?防不测,这肉饼还是不要带了。”
    钺星按了按胸口处的肉饼,目光游移。
    “让她?带着吧。”昭昧狡黠笑道:“我?们谈判,她?把肉饼吃得满屋飘香,不很有趣吗?”
    河图无话。
    昭昧便带着李素节和钺星前往李家。
    是日,李家门户洞开,往日不知有多?少成?员,今日却摆出了足够的架势。李太常亲自带人迎接,做足了姿态,将昭昧请进府邸。不知情的人,看着李太常满面春风,还以?为在供奉哪位祖宗。
    然,一旦走进大门,李太常的热情也冲不淡那股长年累月积淀的阴寒。
    昭昧无端想起在这里借住的那段时日,曾感慨此处比深宫更深,眼下,好似自何处吹来冷风,无孔不入地钻吹进骨子里去。
    大门在身?后关闭,好像连阳光也遮蔽。李太常面色如?常带昭昧走进,期间来人与他耳语,他表情不动,回头时态度依旧殷切,但未进几?步便停下,还有意无意拦住昭昧去路。
    她?们停在了这里。
    李太常直起腰身?问:“公主决意留在邢州?”
    昭昧:“不错。”
    李太常叹息一声。
    昭昧问:“何故叹息?”
    李太常脸上殊无笑意:“公主执意任性,那么,某只能兵谏。”
    伴随着他声音落地,周围涌出一群人来,所有武器都?对准了昭昧。
    昭昧闲闲一看,哦,暗鸮。
    带头的浮金演得有板有眼,好像下一刻就能冲上来把她?干掉。
    昭昧也叹息一声。
    李太常问:“公主何故叹息?”
    昭昧面无表情说:“李太常执意谋逆,我?也只能明正典刑。”
    李太常忽然笑了,捋着胡子道:“公主怕是以?为,我?要动用这些暗鸮?”
    昭昧觉得有些不对。
    下一刻,更多?人马涌上来,将她?们驻足的庭院挤满,暗鸮顷刻间调转矛头朝向新人,而新人却在控制她?们的同时,仍将目标锁定昭昧。
    昭昧面色微沉。
    李太常大笑:“公主莫不是觉得,这暗鸮在大娘手中呆了这么多?年,我?还敢再用?”
    他叹道:“我?将大娘软禁,怕的便是她?惹出祸端,又怎么能信任暗鸮。”
    昭昧板着脸:“所以?,又培植了新人吗?”
    李太常坦诚道:“此番尚是她?们初次现身?,公主合该荣幸。”
    昭昧目光逡巡,环视一周,又看向李太常:“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李太常道:“自始至终,不过请公主移驾颍州。”
    话一出口,他厉声道:“动手!”
    霎时间,新人全员行动!
    钺星却定定地站在昭昧身?后,一动不动。
    没动,是因为不必动。
    眼下的形势并?没能对昭昧造成?威胁。那些动作的新人,确有半数想与她?冲突,而另外半数,却调转矛头,对准了身?旁想要冲突的新人。
    换句话说,她?们在内讧。
    李太常面露惊疑,第一时间转向昭昧:“你搞的鬼?”
    昭昧眨了下眼,狐疑问:“李太常的人,自己竟也不知?”
    很快,李太常便知了。
    挤满庭院的队伍忽然散开,清出一条小路,走出一个人来。
    李太常背对着她?,尚未察觉她?的到来,却先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唤:“父亲。”
    李太常见鬼似的回头,见到了李流景。
    第95章
    李太常的心思生得比其她家更早, 早到曲准一死?,他便意识到机会来了,下定决心后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夺取暗鸮,软禁李流景。
    当?日李太常的父亲、李流景的王父尚在时,李流景便野心昭彰, 提出了那样的计划,他强烈反对, 却敌不过父亲,只能接受李流景越过他去接触李家最核心的权力,直到父亲死?后,这?个女儿就成了遗留给他的隐患。
    她带来的威胁实在太大,哪怕退居佛堂这?么多年,可暗鸮一日在她手中, 他就一日不得安宁。
    即便夺走了暗鸮, 以李流景昔日的影响力, 他依然?不敢轻易动?用,为?此对照暗鸮的标准,私底下又练出一支队伍。
    他以为?这?是撒手锏,可现在,这?支队伍因一个人的命令,骤然?裂作?两半, 彼此针锋相?对。
    那个下令的人, 就在双方对峙时,从容走出, 眼神淡漠:“抱歉了父亲,她们是我的人。”
    那一刻, 李素节深切地感受到,这?才是她的母亲,这?才是李流景。
    因为?身为?女子,要达成目的非得付出更多倍的努力,却依然?坚持下去,最终牢牢掌控住权力的李流景。
    可能因崩溃而沮丧、颓废,却也能耗费数载时光重拾勇气,重新锻造臂膀。
    李素节早有怀疑,这?样的母亲,即使退居佛堂,也不曾将暗鸮拱手相?让,即使欣赏李素舒,又怎么能那么轻易地交出权柄,除非……
    她另有安排。
    场面僵持,堪称势均力敌,谁也不能轻易动?手,谁也没有轻易发言。
    直到昭昧打?断安静,道:“现在,李太常,我们可以开始谈判了吧。”
    李太常没有反驳。他和李流景对过眼神,彼此同时下令,双方各退一步,顿时让出当?中道路。李太常依旧在前方带路,不同的是后方又有李流景跟从。
    昭昧看了李流景一眼。李素节与她说起李流景的情况,眼下发生的事情也就在意料之中,但心里多少有些触动?,有那么一瞬间,又想起了母亲。
    仿佛大受打?击从此心如死?灰的李流景,这?样突然?站出来,扫清了一切疑虑。
    可是母亲,单单她记忆里便几?次顽强抵抗的母亲……
    只一闪念,昭昧便将思绪收回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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