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龙昊天就留在滴翠轩用了,叫膳房做一桌淮扬菜来,再来一壶桂花酿。
    也不要小允子和素凝伺候,就他们两盘腿坐在炕上,中间放一张稍大的炕桌,简单而随意。
    流云亲自为他斟酒,也给自己满上一杯。
    “明日叫那个花圃的徐四再给你送一盆梅花吧!”他看着她倒酒,突然说道。
    流云笑笑:“不用了,我若早知道其中缘由也不会要了花来。”
    “云儿,我让高公公再给你派几个伶俐一点的人来服侍你?”他征询?
    “不用,我不喜欢太热闹,一群人晃来晃去,头晕,有素凝和小允子就好。”流云又给他布菜:“尝尝这个银耳南瓜羹。”
    他舀了一汤匙尝了尝,微甜,滑而不腻,他一直不怎么喜欢吃淮扬菜,就吃不来淮扬菜的甜味,可是,今天吃着却是另一番滋味,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喜欢一个人,就可以为她改变。他连连点头:“不错,很可口。”
    流云笑道:“若是吃不习惯还是让膳房另做几样菜来,千万别勉强。”她知道北方人与南方人的口味不同,很多北方人吃不惯淮扬菜。
    “没有没有,真的好吃。”龙昊天连忙摇头,为了表示他是真的认为好吃,三两口就把碗里的银耳南瓜羹吃完,说:“我还要。”
    “你别光喝汤,这个三丝燕菜,还有这个丁香肉丝也不错的。”流云介绍道。
    嗯嗯!他一一品尝,吃的津津有味,边道:“我第一次觉得淮扬菜还是挺不错的,有机会咱们一起去江南,去看看你生长的地方,听说,苏州和杭州是天下景致最美的地方,云儿,先册封你做良娣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话他怎么跟说一件事似的,那么顺口就说出来了?先做良娣?那以后他还要她做什么?流云讶异的看着他。
    他放下银箸,一本正经的望着她:“我觉得该给你一个名份了。”
    流云笑的不太自然:“殿下说什么呢?我从没问你要名份啊!而且殿下已经有一个良娣了,而且我现在的身份还是罪臣之女……”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他认真道。
    他今天是不是受了刺激,脑子发热了?流云抿了抿嘴,沉吟道:“殿下,可是真的不合适,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你若册封我为良娣,肯定有人会拿这事为难殿下……”
    “还是你觉得做良娣不合适?”他问。
    “不是不是……”流云不知道该怎么说,换做别的女子,一定会很高兴,忙不迭跪地谢恩,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
    “殿下,要怎么说呢?”流云为难着,今天他能主动提出要封她做良娣,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决定放下什么,开始正视她,以此来表明他是真心的。不否认,听到他这么说,她心中有微微的欢喜,他并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你怎么想就怎么说。”他的目光清澈如水,深邃无边。
    流云端起酒杯,将一杯桂花酿倒入口中,或许她的想法他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可是总有一天他们之间必须面对这个问题,所以,现在说清楚也好。
    “殿下,流云也可算是生在簪缨之地,富贵之家,从小到大,吃穿不愁,生活无忧,唯一所愿就是将来觅一个真心疼爱我的夫婿,他可以不富不贵,却必须只爱我一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是傅家一夕之间倾覆,而我成了殿下的人,我可以不在意许多的事情,唯有感情,我无法不在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除了月华,你是我唯一珍爱的女子。”他肯定的回答。
    流云怅然望他,苦笑:“不,殿下你还是没有明白,我要的是一份唯一的爱情,也就是说我的心中只有他,他的心里也只有我,我们身边再无他人。”
    他蹙眉,他懂了,如果他不是太子,他会愿意,只要有她一人足矣,可是,他偏偏是太子,将来还有可能是龙轩之君,她不要宠冠六宫,她要的独占六宫。
    看他脸上的犹豫之色,流云暗叹一息,这是不可能的,就算他是真的喜欢她,也不可能为她放弃江山社稷,就算他果真让她独占六宫,天下人也不会允许。
    “殿下只当流云胡说吧!”流云淡淡一笑。
    “云儿,不是我不愿意,你也知道我是太子。”他低语。
    “我知道,所以,我并不奢求。”流云声音飘忽如浮云。
    一时沉默下来,空气中弥漫的桂花香也似要冻结凝住。
    “那你会如何?”他问,眸光中有隐隐的担忧。
    如何?到那一天,他坐在金銮殿上,睥睨天下,而她自然是如流云散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她。可看着他幽幽的目光,她不敢说,也说不出口。
    “你会如何?”他追问,语气迫切了几分。
    流云嫣然一笑:“我还能如何?我只求殿下什么也不要给我,我就这样陪着殿下就好。”
    他的陡然凛眉,一字一顿道:“永远不许离开我,你想要的,我尽力做到。”
    这回轮到流云震惊,看他神情真挚无比,不像是开玩笑。
    “帝王不易太深情。”她轻声警告。
    他凝视着她,举杯一饮而尽:“我偏就是。”
    心,骤然的慌乱了,还有隐隐的刺痛。
    为了解开五彩玉佩之谜,流云决定冒险见一见谨清王,她不能去膳房找那两个可疑的厨子,只好去找正平。
    “你要见……”正平不可置信,压低着声音。
    “很奇怪吗?”流云噙了一抹冷笑看他。
    正平低下头去:“太危险。”据他所知,主人这一段时间心情极差,西府的杀手组织里被秘密处决了好几个人,这个时候去见主人,流云在他面前若是有一句不慎,说不定就没命回来了。
    “这个你不用管,只须把话传到即可。”流云不与他多言,拂袖离去。
    走出没多远就碰见了高公公,真奇怪,上次她见正平,高公公就出现了,这次也是碰巧?流云整理了下心绪,露出淡定的笑容,给高公公行了个礼:“流云见过高公公。”
    高公公拂尘一甩,回了一礼:“流云姑娘多礼了。”
    “应该的。”流云淡淡一笑。
    “流云姑娘这是要回滴翠轩吗?”高公公永远一副喜怒莫测的表情,眸光淡淡,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在宫里混久了的人都跟个老狐狸似的,流云这样评价高公公。
    “是啊!”流云也不解释她为何出现在这里,他没问,她又何必不打自招,解释就是掩饰。
    “那,姑娘还是从花径走吧!远是远了点,不过清静。”高公公微笑道。
    流云点点头,高公公的意思,另一条路上有她不想看到的人,王良媛被禁在怡心苑抄默《女训》,那么可能就是楚良娣或是徐美人在那边。
    “谢谢公公。”流云欠了欠身,告辞,绕道花径而去。
    高公公看她走远,才不缓不急的走到外院,一招手叫过一个人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点头离去。
    谨清王的回复是三天以后,地点还是在慈恩寺。流云想到慈恩寺里那个密室就一阵胆寒。
    借口,去还愿,太子犹豫了一下答应了,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上回已经去过一次,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祈祷娘的身体康健,莫侍卫回来说我的娘的病大有起色,我就想去还愿来着,可是刚好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就耽搁了下来,这都快年底了,总不能拖到明年去,到时候菩萨怪罪就不好了,殿下最近也忙,就不用陪我了,我自己早去早回。”流云婉言拒绝。
    龙昊天歉意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陪你回去看你娘。”
    “殿下,君无戏言哦!”流云嬉笑着。
    他宠爱的抱住她的腰身,温柔低语:“借你吉言,我若成了君,许你的一定兑现。”
    流云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一定可以的。”
    还是小允子和素凝跟着,香烛备齐,香油花果也带了,三人一车直奔慈恩寺。
    焚香许愿,又添了香油,供了花果,流云说上回来都没有仔细看那些碑帖,这回要好好看看,便打发素凝和小允子自由活动,两人高兴了应了一声去佛寺后面的塔林游玩,平日在太子府那可是天天绷着一根弦,连睡觉也得醒着三分神,哪有这等自由的时刻,简直如鸟出笼一般。
    流云在上次那个小沙弥的带领下,又到了那间厢房。
    谨清王还是一身紫袍,这人怎么爱穿紫色?想要大红大紫、紫气东来?可惜现在是内伤的要乌青发紫了吧!不过紫色真的很适合他,平添一份邪肆妖魅的气质。
    “听说你要见本王,本王居然三天没睡好觉,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本王?”他半倚半靠在一张大椅上,媚眼如丝,嗯,是的,媚眼如丝,这个本该用在女人身上的词,现在用在他身上却再适合不过,这个家伙够俊的,俊美的近似妖孽,细长凤目半明半寐,似笑非笑的瞅着你,有勾魂摄魄的能力,偏偏你一点也不会觉得他很娘。
    流云挪开眼,不去看他,也似笑非笑的说:“我又不是月华郡主,王爷有什么好激动的?”
    不用看他就能感觉到他的原本暧昧的目光陡然变得森冷,语气也变了:“他终于告诉你了?你知道多少?”
    流云眉毛微挑:“不多,所以想来听王爷补充说一说。”
    “你作死?”他狠戾的声音从齿缝中迸出。
    “王爷要流云去找五彩玉佩,流云若是不问清楚了,要如何下手?太子府这么大,我总不能到处去翻找吧!若是能翻找的 到,我想王爷也用不着流云,自己早就得到手了。”流云正视他,缓缓道。
    他瞪了她良久,寒意才渐渐隐去,冷冷哼了一声:“你想知道什么?”
    “月华为什么要自寻短见?”流云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他冷笑:“这个问题,你该去问太子,而不是来问我。”
    “月华郡主死后你去查过太医院,随后给月华郡主诊治的那位御医就暴毙了,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他脸上的神情又变了,冷若覆了一层寒霜,流云注意到,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颤抖。
    “告诉我,我要知道事情真相。”流云逼近一步。
    他抬眸,冷声道:“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我这张脸,我莫名其妙被你们兄弟两当棋子,当替身,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为什么吗?除非我知道所有事情,不然,随你怎么办,我不会再听你的命令。”流云也镇声道。
    “你尽可以试试。”他威胁着。
    流云轻笑一声:“如果不是我愿意,没有人可以威胁得了我,大不了我一死,死了你爱怎么对付傅家的人我都不知道了,也就不在乎了,当初我答应你去接近太子,不过是好奇而已,你若满足不了我的好奇心,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配合你。”
    “你若听了这个秘密,你的结果只有一个……死!”他目光如炬看着她。
    “死,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而已,若是活的没什么意思,早死又何妨?王爷不要以为人人都是怕死鬼,我傅流云偏偏就是不怕死的。”流云不以为然道,跟她玩阴狠,我什么都不在乎了,看你怎么玩。
    “他是怎么告诉你的?他说他不知道月华为什么死?”他的语气里透着憎恨。
    “是的,他说他不知道,不过他怀疑是你害死月华郡主……”流云如实相告,不激他一激,他如何能干脆的说出来。
    龙擎天猛然一拍桌,那张桌子顿时碎成了烂木头。流云被这架势唬了一跳。
    “无耻之徒。”他咒骂着,起身打开了暗门,冲怔在那里的流云忿忿道:“你不是要听真相吗?进来。”
    流云不假思索,举步跟上。
    暗门在身后轰的掩上,他背着手在密室里走了几个来回,愤然骂道:“龙昊天,你是天下第一无耻之徒。”
    流云听的纳闷,谨清王是在生气太子说他害死了月华郡主,还是气太子本身呢?
    “他说谎,月华明明就是他害死的,还不承认,是他第一个找到月华,月华随身佩戴的五彩玉佩不见了,不是他拿走的是谁?他居然还反咬我一口,简直是卑劣无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谨清王气的胸膛起伏,脸色铁青。
    “这话从何说起?”流云问道。
    “从何说起?从他们相爱说起,从太医院的诊断说起,从那块五彩玉佩说起……”他忿忿然在铺了素色驼毛毡子的石床上坐下。
    “当初若不是他先我一步认识了月华,说不定月华爱的人就是我。”谨清王回忆道:“只可惜,人生若只是初见,月华先认识了他,我对她那么好,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可月华铁了心的喜欢龙昊天,这也罢了,可恨的是,龙昊天这个禽兽,他既然说他这么爱月华,那就娶她呀,结果呢?他让月华有了身孕,却不娶她,你想想,月华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除了死她还能怎么办?”
    “等等,你说月华郡主有了身孕?”流云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听说月华出事前身体不适,请过御医,就去太医院查,那个王御医在我的再三威逼下才道出实情,月华不是生病,是有了身孕,当时他把诊断告诉了月华,月华再三哀求他不要说,王御医也不敢往外说,一直惴惴不安,这事事关月华的清白,我只有把王御医杀了,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月华一直和龙昊天相爱,这个孩子除了昊天还会有谁?我还知道月华自残的前一天去找过龙昊天,你用脚去想也能知道月华找龙昊天做什么,一定告诉他,她有了身孕,可龙昊天做了什么呢?月华为什么要选择死?傅流云,你说,换做是你,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得到什么样的答复才会选择死?”龙擎天眼中透着无比的哀伤与愤怒。
    流云震惊着,呐呐:“除非他不肯承认这孩子是他的……或者,他不答应婚事……”
    “你也会这么想不是吗?那时,父皇已经在为他挑选太子妃,不是朝中重臣就是封疆大吏的千金,月华算什么?孤女一个,对他的前程有什么帮助?龙昊天这个混蛋……”龙擎天痛苦的脸都扭曲起来,格外狰狞可怖。
    流云心里很乱,千头万绪却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思路来,太子说是谨清害了月华,谨清反过来说是太子害了月华,到底是谁害了谁?月华有孕,月华自残,月华的五彩玉佩……还是谁的?是谁拿走了玉佩?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纠缠不清。
    不,她应该相信太子,他那伤心绝望的眼神不是假的,眼泪不是假的,他也是性情中人,他这么爱月华,月华若是有了他的孩子,他不会不要的……
    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除非那个孩子不是太子的,月华根本就没告诉太子她有了孩子,她不能说,不敢说……流云顿时浑身冒冷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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