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似个木头一般,只是看着自己这里,也不动弹。听见末蕊回来了,原来是园子里的丫环疏忽,坏了一树花儿,正两人推诿着,不妨误了安如的路,此刻正吓得伏地请罪呢。
    安如轻轻挥手罢了,“两个丫头都有错儿,就罚在这里守着那树。”说完笑咪咪地走开,“有人来寻了再放过。”
    慢慢绕着路走着,心中还在想着方才,还真不成有个什么后花园艳遇之类,真是俗气到家了。心道,怕是繁生的客人之类什么的,没见过美女罢……
    转过几处亭阁花棚,才到飞雨轩,繁生正在堂上写字,安如挥退跟前的安庆传庆,提裙来到书桌边,撑着双肘在桌上瞧着繁生,待一纸毕,繁生款款放下狼毫,安如便熟捻的旋坐到繁生腿上,偎在他怀里,帮着把纸上的墨迹吹干,笑盈盈地也不说话。
    繁生摩挲着小女人的乌浓青丝,眼中宠溺无度——
    “哥,好有趣的一事儿——”九爷蓦然停下来,只当没来过,脚底抹了个滑就要转出去。
    繁生道,“好好的说话,跑什么。”
    安如还是那般窝在繁生怀中,全身伏趴在桌上,瞧着挥一把洒金折书扇,青袍履带玉簪别发的翩翩男子,她见过的,并州外书房自己发疯时候让这男人看了前半集的春宫戏。
    繁生最喜欢的弟弟。不用避嫌。瞧他总是一幅浪荡消遣的神态模样,就知也是一不羁的主儿,避了他, 反倒成了自己小家子气的难成。
    “什么事,大惊小怪。”繁生拢了拢安如鬓边些许散开的头发,轻声道,“后面等着我。”
    安如乖巧地“嗯”了一声,谁也没看,就从一旁绕着走开,摇摇洒洒好不自在。
    九爷仍旧笑吟吟地瞧着这位小嫂子毫不生疏,笑道,“哥,还别说,小嫂子挺有一番风流。”自己这哥哥到头来竟也能开窍!摸了摸鼻子。
    繁生瞟了他一记,收好才写成的信,放置于一旁,慢慢道,“别又是惹了什么事儿——”
    “那也不是我。”九爷歪坐在一旁的大椅上,顺手取了繁生的茶壶就着壶嘴儿就呷了一口,抬眼瞅了繁生一眼,嘴角一勾,笑道,“无事,才从老夫人那边过来,涵哥儿多有趣儿!呵呵,你忙。”说着,便大步走了出去。
    繁生无奈地摇头,这个弟弟,真是让他毫无头绪。除了漠北留恋之外,竟无一物能留得住。如此,倒不如年后问他去西胡十国?
    安如屏退一众丫环,独留了末蕊,还是之前住着的那间阁楼,命人传来浴桶热水,洗去满身走过来的香汗,很快出来,待要更衣,身子却被棉毯一裹,牢牢落入男人怀中。
    “ 这么快?”安如笑嘻嘻地腾出手圈着繁生的脖子,由他打横抱着自己小心地放置于床铺之中,“没那么娇气。”
    繁生解去已经沾湿了的棉毯,将小女人剥开,红香温软遍体酥软地恍然敞开,顿时将繁生晃了晃,忙手忙脚地拿棉被将这一团艳肉包好,才定下心来,正了嗓子道,“小妖精,专会勾引!”
    安如抱着他的手臂笑道,“走了一身汗,难受。”
    繁生无奈地笑了笑,“想吃什么?”
    “不知道,都好。”安如只是来看看他,暖暖的。
    “我还有事,你且睡一睡,等会儿再过来唤你可好?”
    安如打了个哈欠,乏乏道,“好吧,晚上咱们一起回去,涵哥儿还在大姐姐那里,不急什么的。”
    果然就睡到黄昏渐晚。
    安如懒懒地醒来,末蕊进来侍候,道,“主子同九爷前面说话,还不过来,命厨子做了些餐食,您先吃点儿。”
    因见识过那两人黑天黑地说话不歇的,只能怏怏吃了一些点心,喝了点汤食。再过了一会儿,箴儿包着热滚滚的香堂并药丸过来,零零碎碎侍候吃毕喝尽,已经华灯初上。
    安如扶了一件藕色披风立在阁楼外栏,时而仰望对面飞檐勾心斗角上悬挂的铜铃,时而逗弄窗簝下红嘴鹦哥儿学舌,回头瞧见房内碧珠数着针线想些什么,眉头紧蹙,一转身,发现末蕊同箴儿远处叽叽歪歪说着什么,好不正经的模样。
    心中闷闷的,正欲回去,盘算着明日早晨去打夫人那边请安,便把涵哥儿抱回来也热闹一些了,楼梯口传来繁生的说话,“这么冷的天,吹了风可怎么使得?”
    说着话,那人已经快步过来将小女人团团裹在自己怀中,无奈道,“真是磨人的小东西,爷才走远几步,就不听话了。”
    末蕊此刻同箴儿慌忙赶过来,心知让如夫人在这里吹风犯了错,都噤声不敢言语。
    安如将手中的团扇扔给末蕊,牵着繁生的手回了屋,帮着两人都穿戴齐整了,坐着小轿儿回了如意馆,说着话儿便歇下。
    次一日早晨安如同繁生同时起床,用过早膳繁生去了后面做事,安如迎着晨光往沐熹院去了,谁知不巧,大夫人携同三位大嫂子已经在老夫人那边请安,大约吃了饭三位嫂子同十爷便要出发。安如算了算时间,勉强来得及,脚底加快了步子,来到老夫人院子里,遣人通报。
    过了一阵子,梅阡从一旁月洞门转过来,正欲进上房,忽而瞧见堂下立着的三夫人一众,皱着眉头听了这边侍奉的丫头附耳低语,忙走了下来请安,亲自引着安如往一旁的小间里,“里面几位主子恐怕不得空,通传的丫环怕是不禁事儿进不去,您先在这儿歇着,奴婢这就进去通禀。”
    安如笑着应了她。
    房内原有几个小丫环坐在炕上,拿着针线说说笑笑,比划什么,听见有人进来,为首的赶忙将其他丫头们赶下炕。待瞧见正是三夫人,全都面面相觑,噤声不敢说话,快快请了三夫人坐好,便一溜烟儿全都不见了。
    奇怪的很。
    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过来问候传唤,安如亦不敢随便让自己的丫鬟们出去打问,免得多事。眼看着茶水凉了下去,却无人来问。
    末蕊轻轻为安如捶背,箴儿亦跪坐在脚踏上替安如捏着腿脚,解乏。三人通通沉默不语。安如亦望着房门出了一阵子神,才慢慢道,“能怎么样呢。”勾笑自嘲。
    还是坐了许多时辰,终于有人过来传话,倒也是毕恭毕敬,“老夫人已经歇下,大夫人送了三位大嫂子出了门,听说您还在这里候着,打发咱们过来同您说一声,只怕老夫人睡得久,您还是先回去休息罢。”
    安如淡淡谢了,又独自坐了一回,问末蕊道,“那次黄昏时候咱们没能过来,次日清晨早早便来请安,老夫人有什么说话,你们记得么?”
    末蕊道,“并无不妥……同您还说了一阵笑话呢。”
    安如摇摇头,“是呀,那是怎么了呢?……咱们回去吧。”站起身来,挣了一股子劲,感觉好多了,才笑道,“我走不动了,你去叫顶软轿过来罢,我同箴儿往西面那条路上走。”
    末蕊微微一怔,便先出了去,安如搭着箴儿的手臂,迤逦出了内院,却从西面小门出去,慢慢走在青板石道上。
    也没有几步路,安如脚底有些软,箴儿从丫环手中接过垫子停放在路边的石头上,请安如先坐着歇。
    想到方才在老夫人院子里站了那么久,箴儿转身往跟着的丫环手中取来平日里备着的丸药,数着三颗,将余下的重新放回玉瓶内收好,待抱着暖壶过来时候,三夫人坐着的石头上垫子滑落在地,人,不见了!
    安如嫌那么多的人麻烦,瞅见箴儿忙来忙去,后面三五成群的,繁生总是害怕这害怕那,恨不能自己走一步,都有百十人在跟前围着护着才好。……只是心里难受了,人多,越发的,不能疏散。
    绕过树丛却又折返至与箴儿她们平行的另一条小径上,拨开密密丛丛的枝丫,脚踩着柔软的落叶,手指一松,略略干枯的枝节弹了回去,甩落一地的秋叶。
    安如抿着嘴笑了,瞧着半绿半黄的叶子飘下,出了一阵神,又轻轻踩着这一路的松针,绕到临湖的木香园来,兜兜转转,扶着雕廊画柱走下弯桥,瞧见那一边红艳艳的一片,不由得走了过去,竟是一园殷红殷红的叶子,低低地,不似枫树那般高,齐腰摇曳。
    只是瞧地久了,眼睛里刺激地有些酸涩,慢慢拖着裙子从袖中扯出一方棉帕,垫在角落的木栏栅椅上,松松垮垮地歇了上去。却坐得十分不舒服,瞧见那草丛中落叶柔软,挪着屁股便坐了下去,背靠着木栏椅背,倒也惬意十分。
    仰起头,以丝帕着脸蒙面,眼睛眯了眯,困意铺天盖地。
    “……不止,听说连跟前的几个都是从那种地方里买出来的!”
    “啊呀!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自己想想,自她进府,主子可有再去别的院子?”
    “这个——”
    “别不信,这可是我早上送茶叶的时候听见那几个姐姐说笑,偶然拾到的话,你可千万谁也不能说去!”
    “我保证,我若对人说了……只让嘴上生个疮!”
    “那好,我再对你说一件事,你也要保密:不是汇二爷瞧上那院儿里的一个丫头了么,咱们都说那丫头运气好,谁道竟也是个厉害的,陈姨娘跟前的小厮偷吃点心时候,被一个姐姐抓住,当时就说,汇二爷那一身的板子就是为那丫头挣的!”
    “啊,你又胡说,我姐姐都说了,那是玉姨娘的事儿发了才打的!”
    “傻丫头,玉姨娘如今有了身子,哪个笨的撞那个枪口。如今想来,恐怕另有说法。前儿汇二爷送了信来,陈姨娘同跟前的丫头们就说,汇二爷果真看上了那丫头,发狠里都要讨了来的!”
    “什么?怎么可能,恨死那丫头也不为过的呀?”
    “哼,老的小的都勾着魂不放过!我才不是说过,那个院儿里的,你想呀——”
    安如低头瞧了瞧,丝帕飘然落下,巧的一身蕊红色裙装,藏于万叶红色之中倒也贴合。摇摇头,左右瞧不见说话人,心知这话是听不下去了,正要站起来,忽然瞧见远处一阵吵闹,这两个丫头却从红叶丛后面的木香花棚后转出,紧着跑了出来,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尖叫,软了泥人儿一般僵硬,栽木头一般“扑通扑通”跪倒在石子儿路上,瑟瑟不堪。
    看清楚远处来人,安如既不想动弹,也不同哭着请罪的两个丫头说话,散散然看了过去——
    那边末蕊同早已哭得满面是泪的箴儿魂魄皆失,有一声没一声地尾随众人,不停的低声祷祝。
    繁生提着袍子先踏上弯桥匆忙到处寻找,一眼就看见对面红花丛里乱坐着的无措的小女人,旁边竟跪着两个丫头,心已经凉了一半,说不出的怒意朝天,阴沉着脸大步上前,远远甩开身后跟着的人,憋了一肚子的心急,恨不能立刻将那两人踢死!
    “……繁生。”安如默然瞧着冲过来的男人,几乎说不出话来。越过他,又瞧了瞧那伏地不起的两个丫头,好像见鬼一样,瑟瑟发抖的模样。真是奇怪了,自己偷听的难听话不止这一件,她们怕什么。
    “啊?”安如抬头,无措的抓住繁生的脖子,看着他焦急的模样,轻轻道,“我没事。”
    繁生强忍着怒火,深深吸气,仔细检查着怀中的小女人,有没有伤痛,有没有不舒服——
    “这里风大,咱们回家再说。”款款松了一口气,虽不知道她为什么凌乱地坐在草丛里,但还是要仔细,抱起了安如就要离开。
    安如扯着脖子越过他,朝两个被踢翻滚在地上的丫头喊道,“你们两个过来!”
    那两个女孩子抽了魂魄一般伏地不敢动弹。
    繁生皱了皱眉头,冷声喝道,“带回去。”
    安如轻轻叹了一口气,伏在他怀中,低声道,“先不回去,让你听个笑话。嗯,你抱我去那个亭子里,好不好?”
    繁生顿了顿,见她除了气色差一些,都好好,说不得只能依了她抱进去,早有人将里面整理清扫好,末蕊等将随时就带着的棉垫坐褥等一一铺好,繁生抱着小女人坐了上去,那两个丫头被引着跪在地上。
    除了末蕊几人,其余一概远离。
    安如偎在繁生怀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再瞧着那两个瑟瑟发抖早不晓得天地混沌的丫鬟,“我也不知自己是那里出来的,你们讲一讲我听听。”
    繁生立刻沉下脸,阴冷的气息死死盯着那两个人。
    安如想着,看看那些人,是什么运气了。
    难堪谁不会,我做不到最好,就做到最坏。
    安如牵着繁生僵硬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继续道,“哪里的姐姐闲话了,送茶与谁家?你们,不如也将与我听听……我的院子里都是什么妙人儿,老的小的都能勾了魂儿?……嗯?”目光扫了过去,寒气凛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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