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见连珏一副真拿你没辙的气样儿,登时知道自己想差了,表面上露出一丝猜中对方心思般的狡狯得色,心下却差点连肠子也悔青了,早知如此,就应赌他娘的一把,顺水推舟应了。
    也胜过在此和等死没两样分别,连珏负凤帅之名,还真不简单啊“能与凤帅并肩作战是我们毕生的荣幸!”耳旁传来血卫军整饬齐崭的狂吼。喝叫声一波高过一波,其声势之动容连武信也听到气血暗沸,但当他望着兽人武装的大军铺天盖地向己方推进时,心头立时直冒冷气。
    上林苑藏星楼下,枪戟如林,兵甲如雨,但在武冲与陆文夫的眼里,这一刻除了对手外再无其余,他们所在的数十丈空地因他们的真气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次元空间,别说是一枝普通武士射出的箭羽难进分毫。
    即便是由赫连铁树亲自操弧,也得考虑若用上他的不世绝技“滴水箭法”会否有身败名裂的可能。
    他师尊陆文夫曾提及“滴水箭法”本源自大武皇朝,据传该箭法得名于上古一本现已逸失的经传“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水性本柔。
    但正如该经传所穿透出的微义般“滴水箭法”实是霸道无伦,在皇城一战,武冲先后射杀魔门京百福与浪琴所用的诡异箭法正是源出于“滴水箭法”的不二法门,由此可窥见其质实之一斑。
    但让人稍感不足的是,此箭法只宜攻坚,且目标愈是硬悍,愈显其穿透力,但若是驱之于柔物或者类似刻下用先天真气结成的护体气盾的话,不仅功效大失,且若稍有不慎的话则有劲气反嗜之虞。
    在武信冷气直冒的当儿,兽人武装那些被布防于场外为武冲而设计的数千弓弩手们也在暗暗为自己的命运而忧心忡忡。身在第一线的他们,虽然距开武陆两人足有三四十丈之遥,但仍可强烈的感受到这两大不世高手外扫出的漫天拳劲与掌风加身的痛楚。
    武陆两人甫接手之初,他们还只是稍感呼吸不畅,身为兽人武装一个优秀的箭手的自尊和意志仍让他们屹立于原地,且连架弓的手形亦保持到完好如初。
    但当由武陆两人处滑溜出的风劲变得愈来愈狂躁和桀骜不驯时,这些忠于职守的箭手在真切的感到耳鼻口眼仿若塞满了狂风流沙般是苦痛之余,心头骤起的死神脚步也似乎离自己愈来愈近。
    双脚已陷进地面足有十余寸之深的他们终耐不住强劲的风力和心头求生意念,开始本能的后退,当他们发现横于他们与外围的步骑兵尚有十余步的空地时,立时把这片空隙当作了他们最后的避难所。
    到他们的身体与步骑兵紧紧贴靠在了一起时,他们仿佛得到慰藉似的发现空气已然不是那么干燥时,大喜过望下,正准备重新集结起有效的攻击队形时,场外忽然传至血卫军突如其至的恍如死神叹息般的节奏,这立时让仍有些惊魂未定兼不知就里的他们的心重新悬挂了起来。
    而比对起如风暴骤至的血卫所造出的骇人声势,连珏那把温柔好听的女声更削他们的斗志,充满死亡气息的氛围,令他们备加怀念起曾经倚红偎翠、寻欢作乐的时光,此时。
    由于真气结界的缘故,这些弓弩手们已然渐渐失去了作为一个箭手的天生的分辨力了,场中的武冲甚或陆文夫的影象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掌影倏分,仿佛一切都由绚烂归于终极的平淡似的,一切都陷入了死寂般的平静。
    比对起外面战马嘶鸣、剑戟铿锵的萧厉的喧嚣声,在这小小的方寸之所,却是一派月静风止、万籁俱阒的格局。
    哈哈一声长笑终由陆文夫处,干青云而直上般的划破了这耐人寻味的沉寂。笑声渐渐隐入夜空。但任谁都可寻着仿佛绕耳不绝的余音永味出其所蕴涵的舒畅和惬意。
    “痛快痛快,很久都没有像这般舒络筋骨了,呼”
    一番激斗后,显得神清气爽之极陆文夫望着武冲逆退了数步,才勉力站定,先舒爽的叹了口气,旋而语气一冷道“皇兄,记着下次对拳时,千万别在我意犹未尽时撤出身去,否则就不会再有适才那么幸运了,哈哈”“哼咳咳”武冲把强忍的怒气化作一声闷哼,随即又转作数声干咳的单音节,嘴角溢出几丝若隐若现的血痕,显是在适才的交锋中,落在了下风,不知是否由于内伤未愈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你适才所用的掌法叫什么名字?为何可使得如此令人黯然魂消,而你却能笑得如此欢快?”
    “哈,令皇兄见笑了,这只是小弟闲来无事时自创的一式掌法,掌名‘一晌贪欢’,不知比之皇兄的‘千里杀将’,其滋味又如何呢?”
    “‘一晌贪欢’‘一晌贪欢’,好!果然是深刻之极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武冲仰首望月,边自负手微吟,浑然不顾嘴角渐渐扩大的血圈以及数丈外的陆文夫,最后愈吟愈低,几至不可辨识。从陆文夫的角度望过去。
    此时的武冲连一丝的怒气也无,月色下的武冲,整个人变得纯净无比,其口中递出的节奏像是一个饱含最深伤情的行者在临终前还怀揣的一帘至死不渝的幽梦。
    正当陆文夫怀疑自己是否错觉丛生,所注目的再非是那个曾令他切齿不已、不可一世的大武皇帝。
    而是他自己另一个幻离出的分身正隔月注视着他的元神时,武冲突然迎着陆文夫凝注于他身上的视线,边露出注意倾听的神态。
    然后有些古怪的向他微微一笑,冒出一句令他一时摸不着头脑的话来:“我那宝贝侄女来了,你不和我一起去见见她吗?哎,我也是多时未见她了。”
    殿下,陛下呢?(一把略带着紧的促音又不失恬美的声线越空而至,往事飞越哦,是—是傅真吗?
    陆文夫双目微合,倏忽张开,射出动人至无可比拟的的华彩来因武睿的兽行逆施,父皇正被兽人武装的大军重重困在里面,刻下生死未卜
    (武冲听到脸色一沉,不知是武睿这个名字勾起了他的伤情还是武信对他的武功居然如此没有信心而让他不快。兽人武装?那不是赫连大哥的部下吗咦,连姨?你不是在紫雨城不妨卫城吗?怎会也出现在这里?
    (渐渐从悠悠往事中回过神来的陆文夫乍闻此语,望着武冲一脸有趣的神色,他的疑惑逐渐变成了某种不安连姨,现在怎么办?什么,这可行吗?折冲关的将士连陛下都敢设计暗算,又怎会听命于真珠呢?
    况且即便能够奏效,恐怕现在也迟了,在真珠抵达折冲关的一个时辰前,我好象在关外驿道上看见有数万军马往紫雨城的方向开拔而去了(武冲有趣的神情尚未完全褪尽,顿化作一脸的僵古之色赫连大哥,你好!
    咳,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以兵戎相见对了,靖兄弟可好?自上次承赫连大哥相救,之后你便那么毫无声息的走了。
    阿雨他都不知多记挂着赫连大哥哩,阿雨他一直当大哥是着意想结交的好兄弟和顶天立地的英雄的。
    咳哦,真珠,小心背后嘿,不想你的身手如此高明,不但从容避去了我难以收手的全力一击,还在不经意间击杀了施袭的佐木尔,他在我军中可是以精擅刺杀而著名的。
    哪里,都是赫连大哥让情于真珠呵呵,不过真珠可不敢居功咳,你的说话怎么那么奇怪,我一句都没听明白
    不过以佐木尔这么卑鄙的人,居然都会这么奋不顾身的为国捐躯,恩,战后怎么也得给他追封个威武点子的头衔,这也算是对他高昌父王最好的交代了“皇兄,不若我们来打个商量?”
    “何碍说来听听”武冲淡淡的道,然后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仿佛胜券在握的是他而非对方般。“但凡紫雨城在你们手中一天,兽人武装保证我们的兵锋都不会指向她,甚至必要时,我们兽人武装在折冲关的驻军还可予她一定的军事援手。嘿。
    对于目下的你而言,这个可是个甜头大至没人能拒绝的好事啊。嘿,怎么样,若我们是在对弈西域棋的话,我该对你说‘将军’了罢!”
    “那你即刻借我两万兵马”武冲强忍因对方口中露出的嘲弄的语气而生的怒意,冷静的开出了目下对自己比较有利的或者对方亦能接受的条件。“你是否想和谈终止!”
    陆文夫断然的出口拒绝。“你若是想你那所谓的精锐之师悉数仆街的话,那你便慢慢想罢”
    陆文夫见武冲久久不开声,唯有叹声道“唉,行军真是苦差使,这些天来没睡过一个安生觉,如果皇兄不介意的话,小弟这就去营帐去打个盹,又或者借你的御床,嘿,不定还可找个宫女解解闷呢。
    若皇兄待会要是对小弟的话有了结论的话,到时可着人知会小弟一声就是”话落,他就作势欲走。
    武冲苦笑一声,陆文夫这类高手,等闲十天半个月不睡觉,都不会困乏渴睡的,他怎会不知陆文夫分明在话赶话的胁迫于他,他虽然隐隐猜到是羽然真珠在这个关键时刻拯救了他,他本或可借此获取更大的价码。
    但一来此时陆文夫和他像是有默契似的只字也不提及她,再来他对羽然真珠这个侄女也是着意怜爱远多于利用,从来如此。“好,这局你赢了!”鸣金解兵的号角声喧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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