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唇若丹朱,红颤颤地彷佛一点春露,那张粉脸有如白雪,两腮不施半点胭脂,却是一抹天生娇羞。她那双清澈大眼并不怎么勾魂摄魄,却总带点善解人意的温存,似有千般柔情要同你诉说,叫你不能不听,不得不怜。
    众人见了这等美女,都是瞪大了眼珠,只想再多看两眼。心中更一个念头盼望,希望这可人儿能朝自己望来。
    那女子向魏忠贤微微一笑,柔声浅笑,唤道:“魏公公。”兰芝倾吐,顿时满室生香,众人与她目光相接,心下无不震动,心中都想:“昔年妲己号称一代妖姬,当是这等美貌吧!”
    众人细看这女子,都觉她最最动人处不只在美貌,还在一股自然浑成的气质,亲如长姐,娇似幺妹,端凝时贵如国母,慰解时柔似妾婢,举止高贵,心意温柔,偏偏骨子里又透出了一丝半点的娇媚,管你百年学究,千年高僧,一见此女之面,也要陡生男子气概。果然上至丞相,下至家丁,老至耄耋,幼如少儿,看了这女子的亲切笑颦,无不全身发抖,脸色阴晴不定。
    魏忠贤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骇然道:“你……你……你……宫长王琦,你不是死了吗?”
    宫长王琦娇笑道:“公公说笑了。刑部密探统领国旭有事在外,不能参与公公的宴会,但是送来了些礼物。不知道魏公公有没有兴趣出来看看呢?”
    魏忠贤毫不犹豫,当即起身向外走去。东厂护卫虽有些担心魏忠贤的安危,但人人都顾着看美人,谁会在意这么多?魏忠贤随着宫长王琦走到院子里,只见一辆极为宽敞的马车,车厢里摆着个两口大箱子。魏忠贤看马车在地上的印迹极深,车轮也有变形趋势,显然车上的箱子里摆着极为沉重的物事。他上前打开箱子,登时眼睛都亮了。身后的几个护卫只看一眼,也是惊讶到了极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魏忠贤颤声道:“这……这里有多少黄金?”
    宫长王琦柔声道:“两个箱子,一共有一万五千两黄金。”
    众人“啊”地一声惊叫,魏忠贤也忍不住扑到箱子上,拿起黄金,贪婪地看着。其时金贵银贱,世上又有几人能亲眼见过这许多黄金?有的护卫看魏忠贤喜得发痴,便也偷偷上来,想要暗中偷几个金元宝回去。
    魏忠贤双眼发直,宫长王琦却没走神。她冷冷道:“这金子,只有魏公公有本事用。其他人,哼,我怕你是有命拿,没命花。”那人吓了一跳,慌忙缩手,一锭金元宝落在地上,铮铮有声。
    魏忠贤听了这话,心头疑惑,拿起一个金元宝,仔细端详。蓦地,魏忠贤如同毒蛇噬手,惊叫一声,立即甩脱手上的金子,质问道:“这些东西,国旭从哪弄来的?”
    宫长王琦看着身旁的侍从,冷笑不语。魏忠贤手一挥,喝退左右,附耳过去,低声问道:“这些金子,可是从国库里偷出来的?”
    宫长王琦微微一笑,道:“国旭哥哥让我来,就是告诉你,他是诚心效忠公公,不想公公猜疑。至于这些金子,国旭哥哥是想证明给公公看,他有本事为公公闯一番事业。”
    魏忠贤又惊又怕,颤声道:“国旭和你不是都死了吗?究竟怎么回事?”
    宫长王琦道:“国旭哥哥还活着,魏公公,你说究竟是要阴魔这个幕僚好,还是要国旭这个将军好?”
    魏忠贤听到此处,眼睛一亮,笑道:“聪明人!好,这些金子我就笑纳了。”
    宫长王琦听他用了“笑纳”一词,心中暗笑:“这个魏忠贤,这些日子看来读了不少书,可惜,还是脱不了不学无术的底子。”她吟吟笑道:“魏公公,国旭哥哥还有一句话想我转告。”
    魏忠贤点头道:“请讲。”
    宫长王琦道:“国旭哥哥投奔你,是想闯荡出事业,不是行不义之事。国旭哥哥的话便是,东厂防卫再严,恐怕也比不上国库。”
    魏忠贤吃了一惊,退后两步道:“你这话……”宫长王琦不理不睬,径自出去了。
    魏忠贤看着宫长王琦婀娜的背影,脸色数变,忽阴忽晴,蓦地转身回去,大喝道:“那个牛公子,还有孔家的小姐,都给我滚,择吉日成婚!今天的饭就吃到这里,都散了!”
    众人无不愕然,魏广微凑上来,道:“大人,徐忠卿在粪池里泡了这么久,只剩下半条命,怎么处置?”
    魏忠贤勃然大怒道:“放了他!”气冲冲地掉头就走。
    百官见魏忠贤态度大转,无不讶然,不少人更是猜测魏忠贤看了宫长王琦,色心大起,于是才放过孔家小姐。可是一个太监,真会动男女之情吗?众人议论纷纷。
    天意剑派,洗剑堂。
    只见三十多条大汉,人人浴血,簇拥着一个白衣青年,向洗剑堂走来。
    这些人嗓门极大,陈谦卫远远便听见众人说什么“田大哥神机妙算,调走大批敌人,妙哉!”又说什么“田大哥武功天下第一,一人杀了天意剑派十几位高手,真是让人佩服!”
    陈谦卫心中惊骇,待众人走近,看出来人武功都是一流,有七个魔教护法,还有许多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恶人,另外几个金发碧眼,想必是西域人了。
    天意剑派的弟子一个不见,敌人却大举攻到洗剑堂,派中必然是遭逢了大祸。陈谦卫担心道:“难道师父还未回来?否则岂容这群小儿猖狂。”只是自己孤身一人,田海旺身边却有三十多个高手,想要下手杀人,真是千难万难。
    众人走到洗剑堂门前,一人道:“阴魔大人引走了天意老道,却始终没有发信号,难道是失手了吗?”
    田海旺微微摇头,道:“阴魔的消息不会错,天意道长一定是带着太子回来了。阴魔武功大成,即便不敌天意道长,但要脱身也不难。他与我们约定,引开天意道长,待天意道长回来了,便发信通知。如今阴魔全无音讯,说不定是已经杀了天意道长,正在后山搜寻。我们不要耽搁,速速进去,搜完洗剑堂,就去后山探个究竟。”说着大步上前,推门过去。
    陈谦卫正伏在屋檐上,陡见田海旺孤身前来,心中大喜:“机会来了!”只要田海旺再踏出三步,自己便从上跃下偷袭。借着下冲之势,这一剑之威,绝无人能抵挡。
    一步。
    两步。
    田海旺忽然顿了一顿。
    陈谦卫心中一惊:“莫非田海旺察觉了?”可是他背后有三十多人在高声喧哗,自己又已经屏息噤声,田海旺听力再好,又如何能听见?
    第三步,终于迈出了。
    陈谦卫微微迟疑:“究竟要不要出手?田海旺无端停步,似乎是有所察觉,可他哪有这么好的耳力?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错过,今天决计伤不了他了。”眼看田海旺又抬起了脚,若他再向前一步,自己便失去这次机会了。
    陈谦卫终于忍不住,双脚一蹬,纵身跃下。长剑幻化出无数青芒,终又归于一条三尺青锋,正是剑芒绝技。
    剑芒开山裂石,威力无穷,陈谦卫从上跳下,剑气已然将地面的青石板都掀起。他下落得极快,背后群匪尚未来得及惊呼,剑锋已经到了田海旺的头顶!
    这一次出手,陈谦卫终于没有心软。
    此刻,即便田海旺反应过来,也不可能拔剑抵挡了。血肉之躯,硬功再强,也经不住剑芒之威,轻功再快,也快不过剑芒变化。陈谦卫对自己的剑,一向很有信心。如今这等局面,田海旺已经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了。
    只见田海旺悠然抬手,仿佛早已知道会有人从上偷袭。陈谦卫悚然一惊,但眼下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出剑。不过剑芒落下,即便田海旺抬手挡了一挡,也会断去一臂。
    田海旺双指一并,精准夹住了剑刃。陈谦卫毫不畏惧,催动内力,剑芒大盛,田海旺手指夹剑,无异于螳臂当车。
    不料陈谦卫内力一出,立觉不妙。田海旺手指触在剑上,剑芒便如同火星入水,瞬间消失。陈谦卫见剑芒居然平白消失,心中大骇,赶忙再催内力,剑芒再亮,但自己的真气却如铁屑遇磁石,不由自主,全部涌入田海旺体内。剑芒没了内力支持,顿时又黯淡下去,渐渐消失。
    陈谦卫只觉田海旺内力强绝,自己虽有抵御天魔功的法门,但两方内力突然悬殊,什么方法都用不上了,只能任凭体内真气狂涌,徒呼奈何。
    眨眼间,陈谦卫体内真气已消失了十之七八,更加敌不过田海旺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必然精疲力竭,即便不被抽干,也会死在田海旺的后招上,一咬牙,百无禁忌发动,内力陡增,剑芒如同一条白练,再度亮起。田海旺猝不及防,手指被割出两条伤痕,不由松开了剑。
    陈谦卫急忙跳开,但长剑已断成了两截。田海旺淡淡一笑,道:“陈谦卫,我吸干了天意剑派十几名长老的内力,一个时辰之内,谷烈再世,天意亲临也敌不过我,你竟然敢偷袭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谦卫用断剑撑着地,喘息连连。诚如田海旺所说,他内力实在太强,自己悟通剑芒之技,内力亦增,但贸然出手,反倒落入田海旺彀中。若是避过锋芒,日后还有复仇机会,可现在内力大损,又如何逃出生天?
    群匪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围住了四周。陈谦卫直面田海旺,只觉对方眼睛锋利至极,手脚未动,但四周已尽被封锁。他左右环顾,前方有大敌田海旺,左方右方也被敌人堵住,只剩后方洗剑堂是唯一活路。
    陈谦卫知道进了洗剑堂后,仍是会被敌人围在里面。但洗剑堂大门沉重,若自己从内反锁,或许能争取到不少时间。等到师父回来,或是自己在里头找到天意剑,未尝不能有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陈谦卫立时起身,倒退入了洗剑堂。成败在此一举,陈谦卫用尽全身气力,飞身而退,速度快得离奇,田海旺竟不及出手,只见洗剑堂的大门已然关上。
    田海旺匆忙赶过去,便听到一阵机关运作的声音。他暗叫不好,急忙出掌去拍,可眼前大门乃是精铁铸成,田海旺体内真气虽然磅礴,这几掌也只是在铁门上留下几个掌印,并不能撼动大门。
    众人见田海旺徒手拍门,竟能留下手掌印迹,深处过一寸,无不骇然。便有人送上巨锤,让田海旺锤开这扇门。
    陈谦卫逃入洗剑堂,急忙发动机关,锁住铁门,长舒一口气。他知道单凭这扇门决计拦不住外头三十多名武林高手,赶紧在洗剑堂中寻找那柄天意剑。至于传说中天下无敌的天意剑阵,当日全盛之时尚且无法推动,如今更是想也不敢想了。
    大门封闭,虽然是傍晚,外头仍然亮堂,但洗剑堂内却是一片黑暗。只有后墙机关上方开了个小孔,引入光线,照亮了刻在墙上的天意剑诀。陈谦卫心道:“莫非光亮处便是线索?”他走上前去,再看一遍天意剑诀。
    上头画着图案,写着用剑技巧,正是天意剑诀入门的法则。师父曾说过,更高深的内容需要自己理解,既然拿天意剑需要无上修为,这些内容应该与拿剑无关。陈谦卫心道:“这些用剑之法极为高明,田海旺武功已高,若再悟通天意剑诀,岂不是如虎添翼?我今日即便是死了,也不能为武林留下这等祸胎。”想到此,顾不得找天意剑,先行拿起断剑,想铲去墙上字迹。
    铲了几下,石屑剥落,后头竟然又有字。陈谦卫大喜过望,心道:“原来获得天意剑的法门竟然写在天意剑诀后面。是了,只有对这剑法的领悟高到了极点,才敢破坏字迹,这设计,也算精巧了。”他怕损坏字迹,不敢再用兵器,徒手剥落石块,凑上前去,只见上头却是一篇文章。
    “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余沉浸剑道数十载,一生出剑无数,或为惩恶扬善,或为爱恨情仇,杀人无算,天下无敌。然心仍有不足,只求剑术无上境界。如今年过耄耋,终有所悟。道学有云,修道最终之境,乃天之大道也,故为天道。佛教亦云,通一道,而齐万道,此道即天道也。殊途同归,万法归一,剑道亦然。无上剑意,非是杀意,非是怒意,非是怨意,乃是天意。合天意,则剑通神。盼后世剑客,能明天意,知是非,怀善心,则天道可行,天意可知也。此剑法,故名天意剑诀。”
    陈谦卫茫然看字,心中猛地恍然,大叫道:“错了,错了,全都错了!我自以为练成剑芒,已经到了天意剑诀的至高境界,原来全错了。我凭一股怒气发动剑芒,威力虽强,但已经走了岔道。如果说我倚靠的剑意是‘怒’,那么真正的天意,便是‘恕’!”
    陈谦卫忽然发现自己最依仗的剑法,居然是一条歧路,心中的灰心与茫然,真是无可复加。他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扶住一个把手,才能勉强不倒。突然间,脑海闪过自己抵挡乐晓晨“无剑之剑”绝技的一招,当时也是随手将长剑划圆,竟然威力无穷,莫非那才是真正的天意?
    陈谦卫喃喃道:“是了。天意,便在于一个‘谐’字。最初的天意剑诀,高妙处在于个人理解。心怀怨愤,领悟的天意剑诀便是招招狠辣,心怀喜悦,剑法便没这么浓的杀念。可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每个人的心意不同,但天意却不会变。若不明于天人之分,以自己的意念,强加于剑法,便永远悟不通透真正的天意。只有用自然的方式感悟天道,才可以天意驱动剑意。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剑诀!”
    想到此,陈谦卫只觉茅塞顿开,用力重重一拍。只听“吱嘎”声响,先前扶着的把手,居然被自己拍了下去。
    那是推动天意剑阵的机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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