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朗朗天气好,青山隐隐谁较高,溪水潺潺流不停,人儿悄悄在洗衣”大板棍用力拍打着石块上快洗烂的衣服,蹲坐在岸边的黄毛丫头正自得其乐的大声朗诵,摇头晃脑悠游自在。
    嘿,想她真是块读书的料呢!在学堂边偷听记下的词汇,东拼西凑、南编北掰一通,就成了她荆乔巧才会的诗句。嘿嘿,聪明吧?
    “嗯,洗完上衣洗下衣,下衣洗完就可以,东西收收快回去,以免大妈骂不停哎呀”怎知板棍一个没拍准,水花溅了满身满脸,她狼狈地急忙跳起,抡起未湿的袖子擦着那张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脸蛋。
    “唉唉唉,水儿乱溅湿了脸,衣服湿了裤也湿,一直湿到里去、去、去真是湿得不客气。”胡乱地自言自语。
    拍打完毕,将衣服按到水里搓揉一番,随波逐流的泡泡迅速隐逝,只见她手肘一弯一直,动作利落的冲净捞起、拧干甩平,吹声口哨往身后一扔,不偏不倚地掉进篓子里。
    “静悄悄!静悄悄!”
    有人正兴奋地喊她呢,一听就知道来者何人,连瞄都不用瞄。
    “颜如玉!颜如玉!”干脆学着来人的语气怪叫两句,语锋一转又掐住出自个儿脖子,做出眼珠子突出状。“你这个死丫头!不是要你别和那个怪丫头混在一块吗?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学学你姐姐如意?你真要气死我啦!”拧眉弄眼地拖长了尾音,直把这个长得并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给逗得咯咯笑。
    “哇,悄悄,你真是妙呆了,把我娘说话的声音和样子学得极像!我好害怕哦。”抱着一篓衣服的颜如玉复习着被骂时的惨烈表情,五官扭在一块,四肢拚命打颤。
    颜如玉那副模样维持了好半晌,两人才噗啼笑成一团。
    “搞什么嘛,我可没开课授徒,你几时也变得这么厉害?”荆乔巧边笑边揉鼻子,小手忙不迭地扯她衣角。“坐下、坐下,用不着客气,就当自己家。”
    “谢谢你。”颜如玉有模有样的一屁股压在石块上。“阿兰丫环,麻烦沏个香片过来。”
    “阿兰动作太慢被我赶回老家了,新来的阿莲比较勤快。”她正经八百的忖度着回答。
    颜如玉捧着肚子呛笑不停。“哎呀,不行,我不能再玩了啦,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江姨让我代她出来洗衣服,要是洗得太久被我娘逮到,那可不好啦。”
    “没关系,我快洗完了,才不陪着你玩咧。”扬起两道细眉,荆乔巧不以为然的扮个鬼脸,继续未完的动作。
    “悄悄,你今天还得陪枫若少爷上学堂吗?”抓起爹爹那件大裤子,颜如玉嫌恶地吐吐舌头,认命地抓着板棍开始拍打。
    “是啊。”她脸上笑容明灿,咧开嘴时齿如排贝,心情奇佳无比。
    “难怪我娘说你怪,枫若少爷那么难缠,你怎忍受得了他?”
    歪着脑袋瓜细索须臾,她摇摇头。“不觉得呀,他很少找我麻烦。”
    “真的?”颜如玉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上回我亲眼看到他教训下人,讲得乱激动一把不说,还足足训了两个时辰,实在恐怖。”
    “正常的啦。偷偷告诉你,大妈虽对荆家忠心耿耿,对枫若少爷却也颇有微辞,因为他喜欢挑人毛病,逮着了机会就骂个没完,大妈也曾经被罚站听了大半天的训,回来还跟我抱怨,说大少爷上辈子是不是哑吧,这辈子才会这么喜欢说话。”也许是已经习惯了,荆乔巧倒是不怕挨骂。
    “那你呢?你被他骂过没有?”颜如玉不免好奇地追问。
    “当然有喽。”
    “多久?有没有三个时辰?”
    “嗯”她嘟扁着唇仔细回想。“大概骂不超过五句话吧。”
    颜如玉被这出乎意料的答案吓得失神,手中板棍滑进溪水里。“啊!我的板棍”
    说时迟那时快,荆乔巧立刻发挥友情的力量,挥掉手里的衣服跳进水中,沉浮两下轻松抓住板棍。幸好溪水不深,何况她和水神混得很熟。
    浑身湿透地爬回岸边,荆乔巧拨开黏着脸上的数缪头发,将板棍交到颜如玉手里。“咯,没事!”果真一副没事样。
    瞪着荆乔巧英勇救回的板棍,颜如玉的眼陡地一红,顿时感动得痛哭流涕,抱住她哇哇地嚷。“呜悄悄,你人真好,谢谢你”“乖,你在这儿慢慢哭,我要回去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荆乔巧扳开她八爪章鱼般的爪子,又抖又跳的想将身上水珠甩去。
    “那、那你回去要小心哦!”颜如玉吸着快滴下来的鼻涕,可怜兮兮地目送她离去。
    “走了。”抱起竹篓,半刻也没耽搁就奔回杏树包围的大宅院。
    **
    *三步并作两步的跨进后院门槛,荆乔巧熟练而技巧的将洗好衣物一件件晾到竹竿上,不一会儿,一排排整齐干净的衣物已摊在阳光下随风飘扬。
    她沾沾自喜的插腰点头,觉得有手有脚的人真是幸福。
    “乔巧!”
    嘿,时间真是一点也不差呢。她轻吁一口气,继而活力十足、精神充沛的跳转身子。“在这儿!有事请吩咐我、没事请挑剔我!”
    刚踏下门径石阶的梨大妈险些如肉丸子滚下去,没好气的鼓起腮帮子,她一脸埋怨的瞪着这个怪丫头。
    “衣服洗好了吗?”
    “是的,欢迎你用力检查!”虽说女孩子家要轻声细语,但她的嗓门就是大,幸好嘴巴并不大。
    往前迈了两步,梨大妈突然老脸一沉,皱眉摸摸她身上的粗衣裳。
    “怎么搞的?你连身上的衣服一并洗了吗?怎地湿成这般?”用力一拧,还挤出一堆水。“哎呀呀,你瞧瞧,还在滴水呢!这、这怎么行呢?快些去房里换掉,要不着凉了怎么办?”梨大妈气极,揪着她的衣领往一处拱门走。
    “大妈。”乖乖被半拎半拖着走的荆乔巧,突然异常的小声呼唤。
    “做啥?”
    “大妈今天很关心我哟。”她嘿嘿地偷笑,暗自在心中窃喜。
    “少来!我巴不得你快些被扫地出门,省得我看了讨厌。”梨大妈嫌恶地皱皱鼻子,仿佛她正拎着臭气冲天的脏狗儿。
    荆乔巧还是兀自掩嘴偷笑,直到她被拎进那间又小又破的下人房里。
    “快把湿衣服脱下来!”梨大妈板着脸命令着,一边忙不迭去衣柜里找衣服。“我看看还有没有旧衣服可以让你换嗯有了,就这件了,快点换上。”随便挑了件过大尺寸的衣服和裤子,一瞥眼这丫头还慢条斯理的,肚里的担心化成尖锐的吼声。“快点脱!真想着凉是不是?”
    “噢。”脱掉湿淋淋的上衣,骤觉有道冷风吹过。“哈哈啾!”
    “不准打喷嚏!”梨大妈气死了,赶紧抓了条干毛巾帮她擦脸,擦到一半,突然愣了愣。“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裤子脱到一半,循着大妈惊愕的目光,她困惑地向下一望——不就是才刚发育点内的胸脯吗?
    梨大妈戳了戳她颈子下边的皮肤,瞪大眼睛瞧了瞧,猛然想起这是荆乔巧与生俱来的胎记。“啐!差点忘了你自小就有这胎记。”
    “是啊。”荆乔巧倒是很喜欢自己的胎记,因为是紫色透明的,形状很像闪电,摸起来光滑圆嫩,简直是特别得要死!“很漂亮吧?我猜全天下没人和我有着一样的胎记哦!”虽是无聊的原因,也够她自豪好久。
    瞪着胎记一阵,梨大妈回过神又开始骂她。“废话少说,快把衣服穿上,着凉了就有得你好看!”
    “知道、知道。”她咕哝地答,将松垮垮的衣服裤子穿上,用一条粗带子系紧裤头,以免青光外泄。
    “穿好了就快去伺候大少爷,怠慢了可有你苦头吃。”
    “我知道了,您别那么担心嘛。”
    “不担心?叫我怎能不担心?昨个儿又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真不晓得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活该得受这种罪!”梨大妈虽有一肚子牢骚要发,但这节骨眼实在不是时候。“好了,快去快去!别和我闲聊。”
    闲聊?这罪名简直是无中生有。荆乔巧撇撇有些苍白的唇,同情地拍拍大妈圆圆的腹部。“那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哦。”
    “快滚!”梨大妈精神崩溃的尖嚷。
    **
    *匆匆忙忙地远离大妈视线之外,荆乔巧慢吞吞的在园子里兜上几圈,才打着呵欠来到枫若少爷所住的“两袖清枫居”
    “怪人就是怪人,把自己住的地方取这种名字。”每日看到匾额上刻着的五个大字,她都会喃念几句。“如果是我,一定取名叫“枫人院”哈哈”“咿呀——”也不敲门请示就直接推门入内,好死不死,里头一个样貌斯文苍白的少年正裸露着上半身在更衣。
    见她明目张胆、大摇大摆、毫无愧意的闯进来,当场火冒三丈,气恼羞愤地抓起衣服迅速遮住胸前两点。
    “荆乔巧!你、你”气得脑筋打结,牙齿不听使唤。“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为什么不敲门就进来?”
    “啊,对不住,我忘记了。”她好整以暇的甜软一笑。“反正都这么熟了,就别这般客套,咱们又不是外人。”
    “出去!给我出去!”像吃了数百斤火药,荆枫若已濒爆发状态。
    “都跟你说了别这样见外。”荆乔巧很不识相地一步步逼近他。“来,让我服侍您、为您更衣。”
    “不要碰我!”在发出凄厉尖叫的同时,手无缚鸡之力的荆枫若,在她看似温柔、实则蛮横的“强迫”下,手中衣物硬被抢去,只能光溜溜地缩在角落,任她啧啧称奇地瞧个精光。
    “果然发育不良,连我都比你有肉些。”生动晶亮的眼珠子在他身上不停转呀转,下意识地抬头挺胸,流露出骄傲的神情。“唉,亏你还是“大”少爷呢,这把年纪却没长进,真是可怜啊。”哀声叹气地摸摸他头顶。“可怜、可怜、可怜,更是可怜哦”“不要碰我!”他继续闭着眼痛苦地尖叫。
    “好了,别跟老爷夫人说我欺负你,快穿上这衣服,着凉了我可不负责啊哈哈啾!”说着说着,她倒是忍不住先打了个喷嚏。真糟,口水还喷了他满脸,勾芮似的粘稠不已。
    “荆、荆乔巧!你够了没有?”忍无可忍的荆枫若,倾尽全身力气的握紧拳头,像只病猫发威,咆哮间将她推倒在地毯上,情绪失控的抓住她胸前,心想非好好揍她几拳不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以为我不敢打”
    “天哪!”
    惊呼声在未掩的门边响起,荆包迎与夏梅瞠大眼瞪着地上的两人,对于眼前所见只能用青天霹雳四字来形容。
    “枫若,你这是在做什么?”荆包迎气急败坏的怒喝,不敢相信儿子胆敢做出这等辱蔑门风的丑事。
    “我在做什么?”
    面对父亲严厉的质问,荆枫若呆呆地望向躺在地上的荆乔巧,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好死不死就抓在她胸前的两团肉包上。
    荆乔巧见状,立刻硬逼自己流出两滴清泪来。“老爷,少爷他、他”哭哭啼啼好不凄凉。
    荆枫若更加傻眼,一动也不能动,觉得情况太过混乱,根本无从思考。
    心急如焚的夏梅飞快冲到两人身旁,将儿子的手用力扳开。“枫若,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呢?你真喜欢她,可以跟爹娘说犯不着侵犯她的身子。你、你这么做,真的太伤娘的心”心疼地抱住瘦小的荆乔巧,夏梅真恨自己生出这样禽兽不如的儿子来。
    “什么嘛!”呆滞了好久,荆枫若咬牙切齿、憎厌愤懑的吼回去。“我又没对她怎样,而且是她先来招惹我的。”
    “呜呜”荆乔巧哭得更加认真了,不忘缩在夫人怀里装出可怜样。
    “她来招惹你?”如果手边有把刀,荆包迎会毫不考虑地宰了这浑小子。“你看看你自己,衣服也没穿,把她压在地上抓着她的胸部,还说人家先来招惹你?你当我们大家眼睛是瞎的吗?”
    从小被宠到大的荆家大少爷,简直不敢相信爹娘会凭着眼前这一幕,就诬赖他意图侵犯这个讨人厌的怪丫头,真是他妈的见鬼!
    “拜托!她长这副德性,你们求我我都还不想碰她咧,要不是她把我惹毛了,我也不会把她压在地上想揍她。”不屑地瞥了眼流着假眼泪的丫头,虽然心里生气,但眼前还是先说服了爹娘再说。
    “真的?”
    夏梅一愣,不自禁再望着怀里人儿,怎知她突然笑靥如花的把头抬起来。
    “真的啦,没事没事!大家白紧张一场。”拍着身上灰尘,荆乔巧在众人错愕中站起身。
    养了这丫头十几年,荆包迎却还是被搞糊涂了。
    “乔巧,你你没事?”
    “没事,我跟大少爷闹着玩的啦,看到你们骂他,心里倒是挺爽快的。”她毫无心机的咧嘴直笑,无视一旁的荆枫若已用杀人的目光将她分尸解块。
    夏梅的手还悬在原来位置,听她这么一说,总算松口气的跟着站起。
    “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拍拍胸口,连忙整了整微乱的鬓发,刚刚的战局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爹、娘!你们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不骂她?”荆枫若受够了他们的气定神闲,再这样下去,他会让她给整死“乔巧,快送大少爷上学堂,这个常师傅很严格,迟到就不许进去了。”也不管儿子已经气到青筋暴突,荆包迎好声好气的吩咐着。
    “是的,老爷。”她甜甜一笑。
    “夫人,咱们走吧。”搀着妻子,相亲相爱的出了房门。
    “等一等!你们还没有骂她呀”他徒劳无功的在爹娘身后叫嚣,眼睁睁看他们消逝在转弯处。
    气得七窍生烟的荆枫若,视线斜过来狠狠瞪向她,才发现她还是满脸不在乎。
    “大少爷,你骂人的功夫不是挺厉害的吗?何必劳烦到老爷夫人的尊口,自己骂就好了嘛。”
    “闭嘴!闭嘴,闭嘴!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跟这丫头相处了十几年,从没成功骂过她十句,因为她根本不像那些个没用下人或丫环,会乖乖地垂着脸听他教训,反之,她会用尽各种方法来让他精神崩溃。
    荆乔巧压根儿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步步走来,面带邪恶微笑。“大少爷,你再不把衣服穿上,我可要“亲自”动手帮你喽。”
    “不要过来!”战败的人哪来气魄可言,他狂吠一声迅速套上衣服。
    满意地看他穿上衣服和靴子后,她转身来到几案边,将他今个儿要用的书本全带上。“咱们出门吧,大少爷。”
    “哼。”用鼻孔重重喷气,荆枫若昂首跨出门槛。
    **
    *尾随在后头的荆乔巧难得没再出声,安安静静地一路跟到活络的街坊市道上。她沿途不断地东张西望,眼睛闪闪发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只有在陪着他上学堂的这段时间,她才能离开大宅院出来透透气,顺便接触接触人群,看看外头的世界。
    说起这个荆枫若,是夏梅怀胎不过九月就生下的孩子,自小病痛不断,性子古怪难缠,始终不是个讨人一见喜欢的小孩。论样貌,他是苍白孱弱了些,但五官轮廓分明、有棱有角,一双星目锐利有神,加上眼底的漠然,使他看来显得固执与不近人情。和弟妹们的相处亦是问题不断,下人们做事没一件能称他的心、如他的意,唯有荆乔巧敢接近他、刺激他,与他抗衡,才会被派去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约莫一刻钟的脚程“常氏书院”已在眼前。
    跨进门槛,看门的小老头正在打瞌睡,也不管大少爷一直往学堂里走去,荆乔巧灵机一动,顽皮地拿起桌上的毛笔,飞快在小老头皱巴巴的脸上画上两撇小胡子,兀自嬉笑了两声,转身迅速地追上荆枫若。
    “你做什么?”她刚刚是不是短暂消失了?他狐疑地回头,觉得她的表情贼呼呼的。
    “有吗?我一直都在你后头呀。”她露齿一笑。
    “最好是这样,出来外头可不许给我添麻烦!”荆枫若冷冷地将书本抓过来,已经到了学堂侧门。“我去上课,你就在这儿乖乖待着。”
    “是的,大少爷。”为了不给他难看,她必恭必敬的弯腰行礼。
    “这还差不多。”他趾高气昂的甩头进去。
    才刚站直身子,荆乔巧的手就被几个小姑娘拉住。“悄悄,好高兴又见到你哦,快来这儿坐,我们等你好久了。”
    唉,人缘太好一直是她的困扰,尤其同是贫穷人家、被送进有钱府邸为奴为仆的这些丫头小厮们,个个敬她为下等人的标竿。
    一坐下来,荆乔巧立刻被团团包围住,这其中还包括一些年纪较轻的小男孩,对她也是百般尊敬。
    “悄悄姐姐,这给你吃!”讨好似的一个接一个塞糖果或糕饼给她。
    “我不吃!”荆乔巧全数推了回去。“你们一个个瘦巴巴的,不把自己喂饱些,哪来的体力干活呀?”
    “可是我们喜欢你嘛。”小姑娘们哀求地拉着她。“求求你吃啦,吃啦。”
    “我呀,今天早上可是喝了五大碗粥呢。”伸出五根干扁的手指头,她夸张的表情引人发噱。“喝到最后一碗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的肚子会爆掉,你们说,这会儿我还吃得下你们的东西吗?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想变成大胖子。”
    生动自然的搞笑演出,唬得每个人一呆一愣,明明骨瘦如柴的她,就是有办法说服大家她确实喝得了五大碗粥。
    “噢,悄悄在荆家真的好幸福哦。”任谁也没那个福气,可以在一个早上就喝掉五碗粥呢。
    “就是呀,我们光是伺候主子晨起更衣用膳,就忙得没时间吃饭呢,有时饿到中午头昏眼花,才有一小碗的米饭填肚子。”
    “所以你们别再偷藏东西给我吃了,好不好?”荆乔巧发挥大姐头的风范。“可以做到吗?嗯?”
    见每个人点头如捣蒜,她松口气地拍拍胸脯。“这就对了,快各自把东西解决掉,免得被人发现。”
    “悄悄姐,我有话要对你说。”名为盈盈的小姑娘突然怯生生地开口。
    “什么话?”
    “今天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儿了。”红肿的眼说明她已哭过几次。
    “噢,是不是你在庄家为仆已经满五年,可以回家乡去了是不是?”荆乔巧打从心底为她感到高兴。
    只见她愁容满面,抑郁难安地轻摇榛首。“我我其实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这倒是令人有些意外。
    “其实我喜欢很喜欢枫若少爷。”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她鼓起勇气吐露内心话,一抬眼,却瞧见一张张呆滞与茫然的脸孔。
    “你干嘛不喜欢自家少爷,而要喜欢悄悄姐姐的大少爷啊?”另个十三、四岁的云芋不悦地抗议。
    “不行吗?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两人似是一触即发,水火不容。“而且我喜欢枫若少爷和悄悄姐姐又没有关系。”
    “是没有关系啦,”荆乔巧倒是没啥反应。“那你可以考虑来荆家当丫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这怎么可以!”云芋再度大声反驳,义愤填膺地绷紧上半身。“悄悄姐,你和枫若少爷是一对儿,不能叫盈盈这狐狸精破坏了你们。”
    “等、等等,”这不对吧?“我几时和那家伙成了一对儿?”
    云芊执拗地把脸一昂。“我敢打包票,你以后一定会嫁给枫若少爷。”
    “不会吧?”哇塞,这个保证未免太骇人听闻了,荆乔巧开始觉得自己心脏不太好。“可我这个当事人根本不喜欢他呀。”
    “悄悄姐,”云芊义正严辞地拉着她。“你从小就让荆家捡去当养女,这意思不是再明显不过吗?而且荆家老爷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是不可能真把你当女儿一样嫁出去的,所以,他们才会安排你服侍大少爷,要让你和他日久生情啊。”讲得头头是道、有条有理。
    一晃眼,盈盈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挡在她面前,把她吓一跳。
    “盈盈盈?你别这副德性,我会以为游魂在白天出现了。”
    “悄悄姐,如果、如果你真喜欢枫若少爷,我”极夸张的哽咽声。“我会成全你们的。”
    果然是见鬼的恐怖,子虚无有的事情被大家这么一搅,想要无风无浪都很难。荆乔巧苦哈哈地看着他们抢着发言,想哭也想笑。
    好不容易挨到这些公子哥儿们鱼贯出学堂,她立刻迎上前接过荆枫若手中的厚重书籍。
    “我们回去吧,大少爷。”好心情一扫而过,她无精打采地说着。
    “嗯。”瞥了她一眼,荆枫若虽觉不对劲,照样昂首阔步地走出书院。
    仰脸朝向刺眼的阳光,荆乔巧默默在心里祈祷:老天爷!我的名字叫做荆乔巧,今年十五了,亲生父母不详。请你看在我不过是个养女的分上,别让我和这个又白又瘦又笨的荆家大少爷凑成一对儿!我喜欢的是又黑又壮又聪明的木匠或工匠,拜托你告诉月下老人别牵错红线哦!
    默祷完毕,心里还是觉得不安。
    “那个大少爷。”她忍不住低唤一声,难得如此小心翼翼。
    “干嘛?”
    “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庙里拜拜?”
    “要去叫我那几个饭桶妹妹带你去。”他头也不回的淡漠答。
    “我想要现在去。”
    “我不要!”他的坏脾气急速酝酿中。
    “现在就去,不管!”再度使出看家本领,荆乔巧在抱著书本之余,用一只手就牢牢扣住他。
    “你、你烦不烦呀,在大街上不要和我拉拉扯扯。”
    荆枫若又急又气的用十指扳开她的手,不料她的五爪功如此厉害,这里缠完那里缠,他的两条手臂全让她给掐出瘀青来。
    “不、不要再抓了我去!我带你去!”他错了,小时候爹要他们学武是对的,就是因为他没学,才会落得这副狼狈下场,连指甲都没她尖,真是欲哭无泪,痛死人啦。
    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她甩甩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那就走吧。”
    这简直是没天理,主子竟让丫环骑到头顶上,再这样下去,他的脸要往哪儿摆?会被人当作笑话传开的。
    愈想愈不甘心,得想个法子治治这个刁奴不可。他暗下决心的想着。但现下脑袋瓜就像一团浆糊,什么法子都想不起来。
    “走快点,不然我要踩你的鞋子哦!”她在身后恐吓着。
    “知道了。”
    唉,遇上这种刁丫头,不先忍耐也不行,等回到宅子里,就有得她好看了,他只能暗暗在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作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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