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絮”
    低低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原要进房间收拾东西的李春絮身子微微一僵,才缓慢的回身。
    让她苦恼了一天的正主儿终于找来了,可是,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呀
    “你——”龙君昶凝视着她低垂的小脸许久,才道:“你要搬到医馆去?”
    “嗯。”李春絮轻轻点头,但依旧没抬起脸来。
    “是因为昨天——”
    “不是不是!”一听见他提起昨晚的事,她立刻跳了起来,活像给人踩了尾巴的猫,赶紧冲进房内,连门也顺便甩上了。
    “昨天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她是喜欢他的!可他若当她是妹妹,那么他心里必定会对她有愧。
    那不如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龙君昶觉得喉头有些干涩“什么?”难以置信会听见这样的话。
    明明就发生了,而且他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要当作没发生?难道她连一点点喜欢他都没有吗
    “那个我、我一直当你是兄长,所以昨天的事就别再提了!”李春絮靠在门板上,口是心非的说道。
    “兄长?”龙君昶如遭雷击,只能呆立于她房门口,脸色青白交错,平时总是带笑的俊脸现下难看极了。
    她只当他是兄长
    她怎么能只当他是兄长?在他发觉自己的感情之后
    “春絮”彷佛所有力气都被抽干了,龙君昶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李春絮没应声,可是听着朝气尽失的嗓音,不觉心头一拧。
    她有些不明白了,他不是只当她是妹妹吗
    那她的识相应该会让他如释重负才是,为什么他的反应会如此奇怪
    “春絮,你不是不愿意做我的义妹吗?”龙君昶在沉默许久之后,想起这个问题。
    “我我只是个下人,根本不配。”她犹豫了下,才回道。
    “我从没当你是下人,再说,你现在也不是了。”他走向前,整个人几乎要贴在门板上了,声音还是一迳的轻柔。
    “我知道,可是我们、我们还是相差太多了所以我不能做你的义妹。”李春絮低声答道,眼神有些落寞。
    是啊,两人的身份便是一道跨越不过的鸿沟,别说是要断了自己的意念了,只要她稍有自知之明,就该明白他身边是不会有她的位置的。
    许久,龙君昶叹了口气“春絮,我也不想认你做义妹了!”
    终于正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怎么可能任她就此溜走,还带走他的心呢
    况且昨晚,她对那个吻也没有排斥不是吗
    那就表示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她几回嚷着不做他的义妹,但亲耳听他收回前言,心底还是难免有些受伤,不过她仍故作轻快的回道:“你知道我们不适合做义兄妹就好。”
    “嗯。”他轻轻应声“你什么时候要搬?”
    “明天一早。”
    早点离开这个有他在的地方,也可以让自己早点死心。
    不然每次见了他,心中的情绪就开始起伏下定他人很好,或许她挟着昨晚的事要他负责,他真会收她当小妾。
    可是,她没办法啊
    对一个真心诚意待她的人,她不该因为自己的私欲勉强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再说,当人家小妾,算了吧!难道那些大户人家姨太太争风吃醋的戏码,她看得还不够多
    “我知道了。”他幽幽叹息。
    “很晚了,我要去睡了。”见门板上依然映着男人的身影,李春絮忍不住说道。
    “嗯,我在这待一会,看看月亮。”龙君昶盯着门板,心不在焉的。
    “那你也别看得太晚,要早点休息。”
    她走离门边,默默地坐在床沿看着门板上映出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有着极宽阔的背,她曾经靠在上头以后,不知道哪个女人有这份福气靠着他呢
    想到这,李春絮不免苦笑着摇头。
    别再想了,总之哪个女人都可能,就是不会是她李春絮
    眨眨眼睛,逼退心酸的眼泪,她除去鞋袜及外衣,躺上床去,面朝内的闭上双眼,试着将门板上的身影逐出脑中。
    “好好睡吧!我的春絮絮儿”
    龙君昶伸手轻放在门板上,低声的喃着。
    他才没那么轻易放弃自己想要的
    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那么,他想办法让她也和自己有同样的心意便成了,不是吗
    自信的勾起唇角,龙君昶在心底暗自立下誓言。
    “唉!”
    第三百六十七声叹息,自李春絮口中逸出,一向活泼有朝气的小脸此刻却显得有些阴霾,她无精打采的在分着草药。
    “我说——小春子,你是怎么了?”送走最后一名病患之后,孙易走到了她面前,颇为玩味的看着她。
    “啊?”李春絮眨眨眼看着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他,又环顾了医馆一圈,好半晌才道:“咦?怎么没病人了?”
    “被你的叹气声吓跑了。”孙易笑叹。
    “吓跑?”她皱皱眉“我啥时叹气啦?”
    “从我一早开门问诊,你的叹息声就没停过,我的那些病患个个都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难过的跑回家去了。”他开着玩笑。
    “什么?”李春絮瞪大眼睛的惊叫“那怎么成?病患要是跑回去就不得了了!”
    “你干么那么紧张?”
    “当然紧张!”原本还死气沉沉的脸,这下倒是恢复了生气“病患走了就表示医馆生意不好,生意不好孙大夫你就会没钱赚,跟着我这夥计就没有工资了!”
    她可没忘记搬来这里就是为了赚钱还给龙君昶的
    “也是。”没想到这小姑娘算得还挺精的。孙易忍住笑,佯装正经的说:一但是病人会跑,还不是‘多亏’你老是咳声叹气的关系。”
    叹气也就算了,时不时还摸着自己的唇脸红傻笑着,那些求诊者都差点以为医馆里出现了疯子
    “我、我哪有?”李春絮小脸转红,有些尴尬的反驳。
    “哪没有?”他指着她手中的草药“你又把我分类好的草药弄混了。”
    “咦?”她低头一看,果见各类草药全部混在一起。
    这是第几次了
    李春絮忍不住垮下脸来。
    这几天她老是犯这种错误,要不是孙大夫人太好,她恐怕早就被赶出医馆了。
    “好像从你搬出杜家开始就变成这副德行了。”小姑娘心事不难猜。孙易托着下巴,状似不经意的说。
    小脸全是满满的错愕。
    “是因为这里没有你想见的人吧?”他笑道。
    “才、才不是,孙大夫别乱说!”李春絮低声辩驳,殊不知自己心虚气弱,脸上也出现不自然的红晕。
    她才不是在想龙君昶,她没有想他!她只是、只是
    “我有乱说吗?”孙易无辜的看着她,随后又道:“听说龙家二少爷要搬到城北的宅子去了呢。”就不信这丫头还能没反应。
    李春絮心跳漏了一拍。“是、是吗?”
    他已经要搬到城北了啊?城北离医馆不远,或许她可以偷偷去看看他
    她对他没有非份之想的
    只是已经好多天没见到他,想知道他过得怎样而已
    对,只是这样,毕竟他是她的恩人,表示一下关心,不为过的
    “你觉得如何?”
    孙易的声音淡淡的,飘散在她耳边。
    “什么如何?”自从搬出杜府后,就很容易神游太虚的李春絮自然是没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茫然的看着对方。
    “我说——”孙易睨了她一眼“龙家二少爷的乔迁之喜,咱们也该上门道贺一下吧?”
    虽然他和龙家老二不熟,但毕竟和他弟弟是老朋友了,去道个贺也是人之常情当然,重点还是在看戏。
    “上、上门道贺?”李春絮瞪大眼,心跳又开始失速。
    那不就表示可以见到他了
    她好多天没和他说到话,真的挺想念他的!可他那天也说了不要她当义妹的,那不就代表他认为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既然这样,她还出现在他眼前,他会不会觉得她很讨人厌
    “这是当然了。”说着,他目光往医馆大门方向一瞥,才又回到她身上“不过,他那种败家子或许也不希罕——”
    “君昶才不是败家子!”李春絮立即打断他的话。
    她脸色涨红,眉头深锁,显然就是来气了。
    “不是吗?”孙易眨眨眼“可我听说,他这回正是因为不想接手自家的商行才逃家的。小春子,这种男人不是败家子是什么?”
    谁都知道龙二少是大老远从北方逃到杭浙来的,可不是他含血喷人。
    “他明明不是。”不明白一向温言有礼的人怎会突然说起别人的坏话,李春絮正色看着他“他一定是因为工作太辛苦,才想休息一下的!”
    “小春子,这你就不懂了。要是他动不动就觉得需要休息,把事情都丢给自己的兄长去做,”他顿了顿,跟着又向她靠近了些,笑道:“你觉得这种男人跟陈家少爷那种成天只知吃喝玩乐,动辄一掷千金的二世祖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也不管孙易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将草药用力放在桌上,十分不悦的说:“君昶他很善良,也很负责的!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如果真像孙大夫说的,龙君昶那时候就不会帮她把陈公子带到王家,也不会替她找来鸡腿充饥,更不可能在她掉进山洞时跑过来救她的
    再说,她也亲眼见到他看帐本看得两眼充满血丝的疲累模样,他才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呢
    “你又知道了?说不定他连成家之后都得靠兄长呢。这样的人,的确是不能和陈公子相比至少陈公子他还懂得自己钻营生意。”孙易倾身向前,整个人十分贴近她,一张温文尔雅的俊脸近在李春絮眼前之处。
    “你在干什么?该死的庸医!”
    一声暴喝突地响起,如惊雷作响般震得人耳膜生疼。
    与此同时,李春絮只觉腰后一紧,被人狠狠往后扯去,而一只手臂则掠过她眼前,朝孙易那方向挥去——
    医馆内,名贵的沉木檀香燃烧着,飘出满室薰香,然而一室的寂静,却让低头假意整理药材的李春絮心神不宁。
    她不时偷觎着眼前的高大身影。才不过几天不见,不知怎地,就是觉得他变得憔悴了。
    是因为每天忙着处理那些公事才会这样的吗
    “你这几天,住这儿还习惯吗?”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她的龙君昶。
    方才,他在医馆外头,原本想等孙易出去后再进来找她,没想到那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靠他的春絮丫头那么近?
    一气之下,他失去理智便冲进来赏了孙易一拳要不是杜彦拉住他,绝不是一拳就能善了的
    李春絮点点头“孙大夫对我很好你刚刚怎么无缘无故对他动手?”
    她怎么也想下透,一向温和有礼的人怎会动手打人
    难道他和孙大夫有过节吗
    这也并非不可能,他先前老说孙大夫是庸医,而孙大夫也骂他是败家子
    “我——”龙君昶看了她一眼,有些吞吞吐吐的。
    他要解释自己是在吃醋吗?这样会不会吓跑她?
    在她未对他有相同的情感之前,他并不想给她太多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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