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红驱车疾驶往公司而去。看了朱莉留在房门上的字条,她怎能不急?
    朱莉竟把小扬带到公司去了!
    “人仰马翻”、“天下大乱”这些形容词充斥着她的脑海,她在内心乞求上苍,拜?小扬闹的场面不要是不可收拾的!
    匆忙停好机车,雨红火速奔进规模不小的公司,居然不见半个人!办公室也没有!她即刻又向甬道后方找去。沿途竟然传来“呜呜”的声音!戚小扬把同事们怎么了?此刻她为何有“哀鸿遍野”的感觉?
    循声来到一扇大门前,回荡的“呜、呜”声愈来愈大了,她不太敢开门瞧那场面。须臾,里头静默无声,难道她伸出颤巍巍的手推门而入,立即为--眼前的景象震住。
    一个穿着套头羊毛衣和复古式老爷裤,外加领口竖起的灰色大风衣的男人正立于前方平台上,森冷地望着窗外天空雨红不寒而栗,张口结舌。
    因为那人是戚小扬。
    全公司三十几人都聚精会神地观看伸展台上伫立不动的戚小扬,的确令人惊奇,他实在是很好的衣架子!身上展示的,正是上个月雨红提前设计出结合贵族与休闲的雅质冬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模特儿诠释。没想到,它竟然被戚小扬穿出味道来了!
    不错,雨红想,萧瑟的秋冬布景,加上他独特的静思风格,难怪这些人会屏气凝神地盯着他瞧,太有格调了!直比当红明星还帅,还酷。看,那翘首远眺的目光渐渐收回,非常俊逸潇洒的一个转身
    “小姊姊!”
    就是不能开口。在场同仁因为戚小扬喊的这声几乎倒了一半,另一半则回头看她,雨红按按太阳穴,苦恼不已。
    “是谁破坏这个气氛的?”院宗设计公司经理兼艺术总监阮侠扯着喉咙大叫。
    他的视线随众人落在雨红身上,劈头便对她说:“雨红啊,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原来你还懂得回来上班啊?不过,你将功折罪,在外头帮我拣了个宝,饶你不死。”
    雨红瞪了他一眼,他随即笑笑地逃了开,真不负“软虾”之名。
    “喂!小扬!还不可以下去!”朱莉抓着正欲跳下台的戚小扬。
    “可是我想跟小姊姊讲话啊!”“这样对她讲就好了!”朱莉像抓住不肯洗澡的孩子般,令人看了莞尔。
    那孩子也像听说洗澡便有玩具玩似地,立刻高兴了起来。“小姊姊,我穿的衣服漂亮吗?大姊姊说是你做的呢!比昨天你帮我脱掉的衣服还漂亮--”
    真是天要亡她!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极可能遭受渲染,而变成谣言的话!
    “误会,误会!”朱莉在台上忙为雨红辟谣。“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家也看得出来,他根本是个孩子,昨晚他和雨红都住我家,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只见台下的人全笑瘫了,雨红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戏剧院听“双口相声”
    “好了!别闹了!”阮侠朗声一喊,笑着对台上的朱莉说:“我们怎么会误会呢?人家雨红是有节操的冰清玉女,而你又是男人终结者!哪来的‘会’好‘误’呀!开玩笑!”
    “阮侠--”朱莉不会轻功,否则定然飞身而下,赏他一记“无影脚”
    “大姊姊!他欺负你吗?我来打他!”戚小扬说着,捋起衣袖。
    朱莉连忙揪住他,为他整理服装。“没什么,小扬,‘软脚虾叔叔’是开玩笑的。来,我们再来一遍,照大姊姊教你的。”
    “不要,好热!”戚小扬咕哝道。
    “冷气开很强了啊,你不要动来动去就不会流汗了!”
    戚小扬依言又动作了起来,朱莉真是行,短短时间已将小扬训练得有板有眼。
    “呜呜”
    雨红一惊,原来这声音是对小扬的打趣加上赞叹声,怪不得他表演得愈发有兴致!
    只见他举手投足间,带着浓厚的贵族气息,那是一种孤傲冷绝,衬托了一身冬装,将高雅自在的感觉表露无遗,令人目不转睛,舍不得将视线移开。
    换下胸口印有大花猫的t恤,戚小扬“成熟”不少,加以朱莉神奇的“调教”
    ,更增添了常人所没有的风韵。他怎么能散发这种气息呢?那并不是造作,他真的颇具潜力。
    “唉,可惜。”雨红身旁走近了阮侠,他摇头叹道:“可惜他一开口,这些唯美的画面就破灭了。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你现在知道你的童年有多幸福了吧?”雨红笑道。“别一迳怪父母不爱你,你现在年纪都这么大了,该懂事了,应该回家团圆一下,让爸妈开心。”
    “哇,你都是这么教那孩子的吗?”阮侠觑觑台上的戚小扬。“他好像很听你的话,刚刚还到处打电话要去找你,天!乱打一通,不认识的人也讲上半天,直到说让他穿你设计的新衣服,他才肯放下话筒。真伤脑筋,他如果是正常人,我绝对下大把银子栽培他!台步走得好不好还在其次,倒是那”
    “历尽沧桑的眼神,自然有味的风采,俊雅飘逸的容貌,有着深不可测,令人想一窥究竟的魅力”雨红喃喃接腔,只见阮侠张着口,愣愣看她,雨红不解地回视。
    “你完了!”他突然说。
    “什么完了?”朱莉插进这话更是突然。
    阮侠和雨红这才发觉,台上的戚小扬正露出孩子般的骄傲接受如雷掌声,大家纷纷跟他闹着、玩着。
    “办公室里很久没有这么青春的场面了!”阮侠说。
    “是呀!老总,美佳说要让他试试夏装,正在替他选衣服呢!”朱莉眉飞色舞地说着,随即转向雨红,又道:“就让他做做这一行吧,一来自食其力;二来有我们照管着,可免除也在外头被人带坏的风险;三来嘛,他真是天生的模特儿,不可以埋没他!”
    “可是”
    “他的确是可造之才。”阮侠也帮腔。
    朱莉见雨红犹疑,便霹雳啪啦又说:“好啦!先让他暂时担任平面广告模特儿,拍慑服饰宣传照,尔后我们再慢慢改造他,让他懂得掌控自己的情绪,不会在伸展台上出现幼稚之举。雨红,其实这也是训练他‘成长’的方法呀!融入生活的成长,是最好的成长!”
    “好了!就这么办了!”阮侠竟然下起结论。“我会付他薪水,今天的照付! 够爽快吧?”
    ?
    ?“第一,食宿费,也就是吃的和住的,要从阮叔叔给你的薪水里面拿出一些来给大姊姊。第二,大姊姊睡卧房,你睡刚刚买回来的折叠沙发,而且每天要收好。
    第三,自己洗内衣裤,碗也归你洗,地也归你拖。第四,吃饭不可以出声,不可以菜饭掉满桌,更不可以高声喧哗,就是说,不能大声讲话、吵闹。第五,每星期一、三、五晚上,小姊姊教你读书,如果不用心,赶出去。第六,为了你的安全,做任何事都要问过大姊姊和小姊姊。这六大项,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戚小扬用力地点头说道,他还真专心聆听着雨红的“教诲”
    “够了吧!讲那么久也渴了吧!”朱莉手支着头,不耐地道。“可怜的小扬,幼承庭训,我看红教母啊,你干脆拿‘朱子家训’出来讲好了!‘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
    “朱莉!正经点!”雨红轻叱道,又转头对小扬说:“我可是认真的哦!你不遵守这些规定的话,别怪小姊姊无情,报警把你送走!”
    “我会!我会!”戚小扬赶紧显示他的诚恳。
    雨红看了不禁一笑。“有了一技之长、会自食其力,不见得就叫长大,你要连心灵、连行为,都长大到三十岁,懂吗?”她拍拍他的头,怜爱地说。
    “嗯!一定!”戚小扬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感人哦!”朱莉的确有点儿动心。“为了犒赏你们,我煮好宵夜了!一起去吃吧!”
    戚小扬立刻站起,走的方向却是雨红,雨红诧在原地不明所以,只见他轻柔地执起她的发端,皱眉说:“小姊姊的头发流血了!”
    雨红低头一看,是头发沾了白奕凡的血,还被血块凝结成团,整撮纠结在一起。当她正想赞他眼尖时,他却将她的发丝放在自己掌心里不停搓揉,然后一根根将它们分开。一旁的朱莉看得动容,这孩子真是体贴,惹人怜爱呀!若非他有“三十之躯”她可会拥他入怀的。
    雨红觉得小扬细心,这必定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任凭他的智力和成熟度在几岁,都改变不了这种本能。他绝不是为了博取她的好感藉以留下,这么做纯粹只因为他想做。雨红的恻隐之心又生,如果他能好得了,那该是多令人振奋的事呀!仅仅相识两天,自己已然当他是至亲了,连他的未来都替他设想。
    不自觉凝视着他。
    “哇,小姊姊好漂亮!小扬长到三十岁时,要娶小姊姊做妻子!”
    雨红闻言朗朗笑着。
    “那小扬就得多加油你 敝炖虼杖さ馈!叭你甑哪腥擞Ω没嵴展巳肆耍?Ω靡?闷拮尤岳档模?阅阋?斓愠ご螅 ?br />
    “我会努力!哪--吃宵夜--阿!阿!阿!”他兴奋得又叫又跳,朱莉摇着头便往厨房走去。
    “戚小扬!”雨红厉色斥责。“家规第四条是什么?”
    “大姊姊睡卧房,我睡折叠沙发。”他暗下脸色说。
    “这是第二条!”
    小扬没有理会这是第几条,持续着暗翳神色问道:“那小姊姊睡哪里?”
    “我回我家睡!”雨红理所当然地说。
    “不要!你不可以回去!不可以离开小扬!你说要当我妻子的!”
    “我有说吗?你又开始不乖了,每次你这样就让我想打你!到底听不听话?”
    “好嘛!”小扬想了想,终于屈服。“但是,你得给我一个晚安吻!”
    雨红二话不说,踞起脚来,干干脆脆就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响响亮亮。“别吵了!就这么一个,以后不会再有了!”
    “好棒哦!”小扬意犹未尽地表示,随即指着唇说:“这里也要,也是一次就好。”
    食髓知味?雨红小赏了这得寸进尺的家伙一巴掌。
    ?
    ?“昨天‘事情’怎么样啦?”
    秦雨红一进门,便见秦朝阳坐在沙发上跷着腿,眯眼含笑,暧昧地问她。
    “‘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啊?”他重复他的疑问,深怕她听不清楚。
    雨红迳自脱下高跟鞋,来到父亲面前,以“慎重”的态度咪咪笑道:“‘不可告人’。”然后整个身子瘫在沙发上。
    “唷!不可告人?那就太好了!”秦朝阳咧嘴赞道。
    雨红看了真气,不由提起拳轻捶父亲。“世上哪有你这种爸爸!你是这样教育小孩的?天下要大乱了!”
    “那不一样!要是你只有十八岁,我当然得看紧点,不准人家欺负你,但你二十八了,思想行为都成熟了,我怎么会禁止你?找到所爱才要紧!”秦朝阳顺势拉了女儿躺在他膝上。
    “你也知道要找到‘所爱’?那干么那样逼我?受不了你这个爸爸。二十岁那年有人来提亲,你用扫帚赶人家出去,等到我快三十了,竟然敲锣打鼓通报所有人你女儿要滞销了,矛不矛盾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雨红闭眼喃喃念着。
    “啊,你还没做过母亲,不会明了。”
    “我觉得我这样很好,不想改变。”
    “臭丫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有稍微喜欢的人,就别再挑三拣四了,‘坐愁红颜老’的感觉很不好的!”
    “您今晚讲话好‘文学’”从二十五岁起,雨红便练就了父亲一旁嘀咕,她一旁渐渐入睡的超凡功力。
    “倒是那个你叫他‘先去睡’的男人,你好像对他挺温柔、挺关心的”
    “爸!”雨红的眼睛总算睁开了。“你在胡扯什么呀!”
    秦朝阳不睬女儿的抗议,仍兀自说着:“你以为爸舍得你出嫁吗?那是不得已!其实,咱们家只有两个人住,地方宽敞得很,你大可把男人带回来,或者结了婚也可以住到家里来,你们晚上关在房里做什么事情,老爸是一概不会管的。你也知道老爸一向睡得熟”
    “好了!”雨红坐了起来,大发娇嗔。“愈说愈离谱了!你不必处心积虑地要我掉入陷阱里!那是不可能的事!”
    “带回来我瞧瞧嘛!”他依旧煽动着女儿。
    “没有就是没有!没有男人!他只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别再胡扯乱扯了!”
    雨红气得脸蛋鼓鼓的,觉得对父亲,真是有理说不清。
    “我在你妈妈眼里,还不是只有十五岁。”秦朝阳依然不愿放过她。
    秦雨红真是欲哭无泪,只得抹下脸来,放话道:“我去嫁!我去嫁!等我嫁了,看把你孤独的!”
    “你妈说一定要等你结了婚,我才可以有第二春。到时,嘻,我怎么会孤独呢?”秦朝阳想起了妻子的临终遗言,他对妻子一向又爱又怕。
    这厢雨红瞪大了眼睛,立即瞠目相向。“原来一直催我,是为了想找第二春!
    早点把我送走,后脚就可以娶进我的‘继母’、‘二姨’、‘小妈’了!你好没良心啊你!”
    “这我”秦朝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表现得不知所措。“不是!别误会,爸并没有对象,这顺序你得搞清楚”
    “有了对象,那你不早把我扫出去了!”雨红歇斯底里大喊,内心却在暗笑:让你这天才老头尝尝,什么叫四两拨千斤。
    正当秦朝阳拿话欲辩时,电话铃响,他一把抓起,听了听,将话筒递给女儿。
    “你的!男人!都十一点了,还打电话来骚扰人!”
    “喂?我是秦雨红,您哪位?”
    “”话筒那方沉默不语,只有轻轻的鼻息声。
    “白奕凡吗?”雨红又问。现今会对她做出这种举动的人,也只有白奕凡可以怀疑。
    “我不是答应你明天的晚餐之约了吗?”雨红在他不答话时又说。“有什么要事必须现在讲?如果想讲,那你就讲,别再这样闷不吭声了,否则我劝你还是早点休息,别忘了你有伤在身。”
    “”仍旧只有鼻息传来。
    若非觉得亏欠于他,雨红对这种“打了电话却不讲”的无聊游戏是不可能客气的,还放低了音量,怕他病情加重。
    电话那头犹然静无声响。半晌,留下一声叹息,而后挂断。
    雨红思忖,那不像白奕凡的叹息声,虽然自己也不顶了解他,但直觉就不是。
    “小红啊!”秦朝阳乘隙又要撩起战火。“你什么时候又和白奕凡有来往啦?
    爸怎么不知道啊?你对他印象如何呢?明晚你们不是要约会吗?记得穿那件桃红色晚礼服去,自从爸买了你都还没穿--”
    “住口!秦先生!”雨红打断父亲听来不像会停的一大串话。“你存心不良,不怀好意,没有资格过问我的社交活动或是婚事。”
    “这秦小姐,我到底该怎么说,你才会了解?我唯一考虑的只是你的幸福。”
    “不信!你只会甜言蜜语!”
    “别乱讲!小红!”秦朝阳毕竟老实,雨红三两句便将他逼急了。
    “好,要我相信你,那从今以后你别再逼我了,否则我会以为是你自己想结婚!”秦雨红唱作俱佳地说,接着,她双手合十对天言道:“妈,你看到了,你要站在我这边,别让我被这个男人逼出家门。”
    天哪秦朝阳会昏倒,他惊惶地望着天花板,好似他已故的妻子真会显灵训他一般,虽然他并没做错什么。
    ?
    ?“小姊姊,我昨天梦见你你 逼? 小扬一见到秦雨红,便绕在她身边直嚷。
    “别这样跳。”雨红将公事包放在桌上说。“梦见我怎样?变巫婆了吗?”
    “不是!你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变巫婆!我是梦到你跟一个白头发的人结婚,在好大好大的皇宫里,有好多好多人在拍手呢!”
    “哦?我嫁了老头子?难怪会在皇宫里,那拍手的人铁定是他满堂的儿孙了。”雨红灿灿笑着说。
    戚小扬兴奋地又说:“小扬也在里面哦!好帅、好帅喔!”
    “好了!小扬!”朱莉探头进来说。“工作你?ご缶鸵?苑梗你苑咕鸵?鳎?庋?拍苋16掀叛剑 ?br />
    “哪!我去工作了!”戚小扬喊着便往后头的展示厅跑去,朱莉和雨红跟着。
    “这孩子!”朱莉摇摇头。“一早就敲我房门,要我快准备早餐,因为他得洗好碗才能去上班,你说绝不绝、可不可爱?”
    “嗯。他规矩还好吧?”雨红问。
    “好得不得了,十点就睡了,害我为了不吵他,自己也睡了,这辈子还没这么早睡呢!也好,把生理时钟调正常点。”
    雨红听了不禁笑出。“瞧你们俩,还真搭!不过我警告你,朱阿莉,别陷得太深,他可不是崇平,终有一天会离开的。那时你唉,肯定淅沥哗啦。”
    “放心!他不会舍得离开的,到哪儿找对他这么好的姊姊呀?”
    “朱莉--”阮侠唤着她。“开始你故悄憬贪桑你愕幕埃 ?br />
    朱莉和雨红连忙加快脚步,拾级而上,拉起在伸展台玩着的戚小扬。朱莉首先对他解释当模特儿与真实的人有何不同。
    “就是‘演戏’嘛!”戚小扬倒自创比喻来了。“演戏我最行了!小姊姊你说对不对?我很行的!”他直向雨红及朱莉吹嘘。
    是啊!雨红对他笑笑,要不是他演了一出“撞车记”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戚小扬非常进入状况,完全依照朱莉的指示,偶尔会天真地闹些笑话,但已算是“表现良好”了。雨红微笑地瞅着他。
    他有张轮廓分明的脸庞,直挺挺的鼻梁,深邃邃的眼睛,如果他是正常人,相信很多女孩子会被他迷倒。那她呢?她会吗?
    想着想着,不觉脸红。但她仍盯着他那双既纯真,又若有所思的瞳眸,告诉自己,美丽的东西本来就要大胆欣赏。尤其是“设计”这个行业,要有审美的角度。
    这个行业?唉,她叹,念的是美术系,却在广告公司服务了三年之后,半途投进服装设计这一行,做得很有兴趣,也极得心应手,怎奈,公司规模不小,发展却不大,三年来她一直无法突破。
    “好了,别叹啦!”阮侠突然出现在雨红身旁,似乎读出了她的哀怨。“阮宗的‘台柱’小姐,是我对不起你,我无能,没有办法给你们发展的大空间!”
    “软虾,别这么讲。”雨红有点难为情。
    “昨晚我想了很久。”阮侠语意恳切地说。“以前的我不够积极,真的是‘软脚虾’,现在不同了,我要好好显一下身手,毕竟,太过理想主义,是不见容于这个社会的。昨天我听了你的话,我回淡水看了我父母,还偕妻携子呢!哼,说来就想笑,”他苦苦地咧了嘴。“只是回去见一面,情况就好像改善许多了!
    唉,真的,没有不犯错的人,只要他能改,什么挫折都打击不了他的!”
    雨红着实高兴,不住对他点头,他终于跟父母和好了。“他们很欣慰吧?”
    “不知道,只是一直挂着笑,应该还好吧!”阮侠闪着明亮的眼光,对雨红认真地说:“让我们一起努力,‘阮宗设计’要和以前不同啦!”
    雨红迳是点头,她相信一个有着这种眼神的男人,以及那含着“说到做到”的决心。
    “好,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开会。你通知朱莉、美佳、学海跟岳刚,我去找宗经理。”
    阮侠抛下这令人雀跃的命令,潇洒转身离去,意气风发。
    ?
    ?戚小扬一把抢去林立中手上的玫瑰,充满 敌意地瞪视他。额上里着纱布的林立中感到莫名其妙。
    “小扬,不可以这么没礼貌!”雨红斥责他,怪他的小孩脾气又犯。
    “我不管!我今天领了一千元,我要请你和大姊姊吃饭!”戚小扬怒喊着。
    朱莉拉不住他,只有开口责备了:“跟你说小姊姊和人家先约好的,你是不懂是不?”
    “那就一起去!谁知道他会不会欺负小姊姊!”戚小扬指着林立中说。
    “你不听话了吗?”雨红生气地质问他。
    “这次不听!”
    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雨红想,白奕凡又无改期的打算,若不让小扬跟,他当街嚎啕大哭不是更惹人侧目?真要对不起白奕凡了。
    “大家一起来吧!”林立中说。
    雨红讶异他的体贴。
    在前往餐厅的车上,她向他简单解释小扬的“异常”他保持一贯的微笑倾听着。另一辆雨红车上的戚小扬不断地摇下车窗对雨红招手,恰好印证了她的说词。
    瞧戚小扬,下了车便蹦蹦跳跳,雨红制止他,他才收敛些。在法国餐厅里,吃得东敲西响,一点礼节都没有。而且“电灯泡”当得乐此不疲,一会儿吃块雨红的法式牛排,一会儿拿块香酥鸡腿分雨红,还频喊干杯,旁若无人地口无遮拦,让附近几桌客人惊诧他体型和语气的不协调。
    “够了!戚小扬!你太令人失望了!”在他弄倒果汁,洒在白奕凡的衣上时,雨红简直怒不可遏。“你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真是永远长不大了!”
    雨红虽是低声叱他,但面色之凝重已让戚小扬抿嘴不敢再动了。
    “朱莉,”雨红恳求地看着她。“请你先带他回去,开我的车?”
    朱莉明白,立刻起身拉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戚小扬,在众目睽睽下离开餐厅。
    “对不起!”雨红向林立中说,随即支着头叹息。
    “没关系。”林立中不以为意地说。“你很善良。”
    雨红摇摇头,倒是感谢他今日的善体人意,没有跟小扬的胡闹一般见识。“去清理清理衣服吧。”她对他说。“还有,谢谢你。”
    林立中一怔,接着笑笑,起身走入洗手间。
    望着镜中的“白奕凡”他有些厌倦了。如果能用真实的面目和身份同她共处片刻,那该是如何的景象呀!他多么渴求。但,缘木求鱼,不可能的。
    他不是进来理服装的,是必须理思绪。清水冲凉他脸颊的温度,却熄不了心中的火焰,火焰
    白奕凡的影子突然在他脑中一闪。他皱眉,瞪视镜里的林立中,将牙一咬,把心一横,走向他的任务。
    “还好吧?”雨红迎面便问他。
    林立中回以笑容。入座后,他却定定地看她,毫无表情。雨红难解这张瞬息万变的面容,便狐疑地问:“怎么了?”
    没想这么一问,问出了他惯有的笑脸,还含着以往不曾见过的戏谑。
    只见他从公事包中拿出一个长形锦盒,挑着眉说:“送你。”
    “谢谢,我难以接受。”她坚定地表示。
    “你又没看,怎么知道‘难以接受’?”
    “别告诉我里面装的只是铅笔橡皮擦。”雨红沉沉说着。
    “珍珠项链。”他据实以告,并且打开它。
    “所以我说难以接受。”雨红不为所动地重复,尽管那珍珠晶莹剔透,光采夺目。
    “收下吧,是我的心意。”
    雨红终究忍不住怒气,抿唇对他直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的心意不可以用‘钱’来衡量,却可以用‘珍珠’来表示!跟你吃顿晚餐你便这样,那下次见面不就是一指五克拉‘钻戒’了?”
    “只要你开口,我绝对为你买来。”他肯定地看着她。
    “你还搞不清楚吗?”雨红怒不可当,低声对他叱喝:“很感谢你这般看得起我,花那么大笔钱来侮辱我!”
    “收下,否则你会后悔。今日不收,永远不会再有;收了呢,有更好的东西会陆续为你送来。”林立中纵使不愿,仍然背诵着他该说的话。
    雨红着实恼得发颤。“你真可耻!为什么你的性格总是翻来覆去?十分钟前我还在为你的体贴感动,想来真是白费了!为何昨天不干脆撞死你算了!还自责地找遍大小医院,为早就心存报复的你而难过,我真是自取其辱呀!你做到了,如果你现在对我的侮辱是为了报撞你之仇的话,你办到了!”
    “我是真的爱你,珍珠可以代表我的心。”他仍厚颜地说。
    “忝不知耻!”雨红拎着包包起身。
    “别走!”他急忙拉住她的手,托起开着的锦盒递到她面前。“项链拿走吧,以后你会明白我的心意。”
    她红了颊,凝着水眸,忍住即将一倾而下的泪珠,颤抖地伸出纤手
    拈起那价值不菲,人人都无法拒其魅力的珍贵项链,紧紧抓住,高举至耳旁,使劲向前一掷
    珍珠在撞击了纱布下的伤口,使男人脸色微变之后,立即断了线,一颗颗滚着,跳着,躺在冰冷寂静的地板上。
    掷珠的女人忿然拂袖,转身不回。
    木立中的额头抽痛着,他可以感觉鲜血又渐渐渗出,但是,疼痛的,竟不只一处
    在哪儿呢?
    他发现撕裂之苦,来自心上。
    女服务生为他送来捡拾完全的珍珠,并询问他额头需不需要再止血包扎。他对她摇头笑了笑,谢谢她的关心,并且指着桌上的珍珠说:“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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