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二房刚来京都,却是他的上官。明家是姑苏那头的,在姑苏乃至整个江南都是厉害的世家。
    明家大房的老爷如今就是林州知州,比二房厉害多了。
    二房老爷虽然也一路高升,但却有个短处:他是庶子出身。虽然自小养在嫡母身边,但江南喜欢细究出身,他的出身还是差了一头的。
    折家大郎一口气堵在心口出不来。他回去之后喝闷酒,莫氏知晓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讥讽道:“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是外孙子。咱们求的是庶房嫡女,她求的是嫡房嫡女。以后川哥儿和郎哥儿一块去岳家,好嘛,高下立分。”
    折大郎听得烦人,“咱们家就是这个家世了!”
    大妹妹本来就是高嫁的。
    莫氏哼哼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这种时候确实比不得,人比人,气死人。
    但很快,她就发现婆母因为不满她挑唆丈夫去闹而磋磨她了。
    先是婆母病了,要她侍奉。等她回去的时候,听闻丈夫看了母亲身边的小丫鬟好几眼。
    男人就是这么一副德行。
    她身边的婆子小声道:“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是胡妈妈的女儿。”
    胡妈妈一贯是折夫人身边的得力助手,折夫人有什么事情都是她去做。
    如今要把她的女儿给丈夫,莫氏不用动脑子都知晓是怎么回事。
    她深吸一口气,“我事事忍让,却让人欺负到了如此的份上。”
    她阴沉着脸,“母亲真是忘记了,我也是有手段的人。只不过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我还顾忌着脸面,生怕一家子人起了争执,伤了彼此之间的情义。”
    但如今大家都不要脸了,那她也不讲脸面了。
    没几天,本来是要去折家大郎房里的小丫鬟去了折老爷的床上。
    折夫人:“……”
    她气笑了。
    胡妈妈诚惶诚恐,跪在地上道:“夫人,此事老奴真的不知情啊。”
    折夫人扶起她,“我知道不是你。”
    但出了这般的事情,胡妈妈却不好用了。
    胡妈妈跟着折夫人这么多年,哪里还不懂这个道理,又跪下去磕头,“夫人,您明鉴啊,小杏是你看着长大的,哪里会有这般的心思。她听您话的。”
    折夫人再次扶起她,“你多心了。”
    多没多心,胡妈妈跟了她几十年,心里明镜似的。
    ……
    折家发生的事情,折绾并不知晓。等折夫人来英国公府提起川哥儿婚事时,她还在想怎么提前了。
    上辈子可不是这个时候说的。还得要好几年呢。但折夫人提了,英国公听闻是明家,自然也有所考虑。
    他把刕鹤春叫到书房去,两人足足说了一晚上,第二天刕鹤春回去,道:“若是明家长房嫡长女也算是一门好婚事。”
    折绾嗯了一声。确实是门好婚事。小姑娘很好,她去世之后,她也是为自己流过眼泪的。
    刕鹤春道:“听闻明家今年年尾会来京都述职,到时候还可以见见。”
    见一面,什么事情都谈妥了,便能将亲事定下来。
    他说完之后还有些恍惚,“这就找好婚事了?”
    他们本来是想在京都给川哥儿说亲的,结果没想到岳母却找了江南的明家。
    明家当然不错。只是他们惯常没有来往罢了。
    这可真是……他笑起来,“我还听闻,舅兄准备给朗哥儿求娶明家二房的姑娘。”
    折绾记得这事情没成。其实她记得此事本来是:大哥哥想为朗哥儿求娶明家长房嫡长女,最后被嫡母截胡给了川哥儿。
    大嫂嫂闹了好一会儿。
    这辈子是变了么?
    刕鹤春还在那边笑,“这可真是……岳母也真是的。这般我和舅兄见面我都不好意思。”
    折绾瞧了他一眼,“我看你倒是很好意思,得意得很。”
    刕鹤春摸摸鼻子,“很明显?”
    折绾:“你说呢?”
    刕鹤春就露出个得意的神情大笑出声。
    他一想到舅兄气着的脸就高兴,他道:“舅兄这个人吧……”
    怎么说呢,小肚鸡肠。自从上回没有帮莫家的事情,他虽然面上见了自己还笑,但是眼里流露出的埋怨却还是明显得很。
    一点城府也没有。他躺在摇椅上面摇啊摇,“哎,岳母这般聪慧有手段的人,怎么就生出了舅兄这般的儿子?阿琰比他可强多了,怪不得岳母顾念川哥儿一些。”
    折绾就斜眼看他,“母亲顾念的是川哥儿可不是你。大哥哥是母亲的儿子,可你不是。”
    刕鹤春:“那可说不定。岳母对我是极好的。”
    这句话在不久之后也得了应证。
    起因是赵氏不死心的在外头寻医被相熟的人知晓了,那人是个大嘴巴,跟自家人道:“肯定是刕家大少爷不好——妇人家不好,寻摸的可不是这种大夫。”
    一个传一个,便暗暗的传了出去。折绾如今的人缘好,便被人偷偷的告知。
    此人就是庆国公夫人,她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折绾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这是都知道了?”
    庆国公夫人:“自然是都知道了!但谁敢说到你家的面前去?都私下说得热乎呢。”
    折绾便道:“本是家丑,不该说的。但既然都传出来了,我也不能瞒夫人,否则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好心。”
    庆国公夫人很是想找个同病相怜的人——虽然她家小孙子是那个不行,刕鹤春是这个不行,但不行和不行,也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不行嘛。
    她一听折绾说这话,心都安定了,道:“没事,也许能治好的,咱们一块找大夫。”
    折绾就道:“治好不治好的,都是命。好在我长姐已经留下了川哥儿。”
    她道:“子嗣都要说缘分,我家三弟——也就是跟三弟妹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罢了。”
    她道:“我估摸着,这是家传的毛病了,只能生一个孩子。”
    庆国公夫人就恍然道:“是啊,你家三弟也是这般的。”
    她小心翼翼道:“外头……有些疯言疯语的,还说川哥儿有问题。”
    折绾大怒,站起来就道:“是哪家说的?我如今就要提把刀去她家问问,这等的话如何说得出来。”
    庆国公夫人便回去骂四儿媳妇,“你这段日子可不准再出门,我要是再听见你跟谁胡说八道,就用针线缝了你的嘴巴!”
    玉岫在外头也跟人嘀嘀咕咕:“哎哟,说不得就是英国公夫人当年吃了什么东西坏了孩子的根——你们想啊,英国公可是子嗣昌盛的。”
    “可是轮到大房三房了,就子嗣艰难。一个也就算了,这可是两个,我们家也有一个玥娘在那里呢,幸而有了一儿一女,否则……哎。”
    大房和三房的事情同时牵扯出来,京都的人才慢慢的从子嗣问题上转开,继而人人自危:当年赵氏吃了什么。
    她们没吃吧?
    便有相熟的人家去打听了。赵氏被围着问,一张嘴巴百口莫辩,痛哭出声,“我没有啊——我真没有。”
    她吃的用的,都是规规矩矩的,哪里就吃了什么让孩子断根的东西。
    但就连英国公也信了,骂道:“你这个蠢妇!你还不快些想想,否则将来不小心给孩子吃,我就真要休妻了!”
    刕鹤春如今也是恨上了赵氏的。他跟折绾埋怨:“好生生的,都说不要再去请大夫了,她又不听。不听,手段又不高明,让人家知晓了,弄得我如今是丢脸丢尽了。”
    就连勋国公也来问他,“我有个大夫……”
    刕鹤春皮笑脸不笑,“不用了。咱们还是不同的。你若是有好大夫,我就告知庆国公。他家想来很是需要。”
    勋国公顿时脸色难看。
    刕鹤春也不管了,烦心的跟折绾道:“母亲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
    折绾笑盈盈的轻声劝解:“把你生出来,养大成人,难道不是好事?你该孝顺一些,别整日里说出些不孝顺的话。”
    刕鹤春:“……”
    呵呵。
    如今三弟不在京都,就他一个人被说。他如今倒是很羡慕三弟了。
    “离得远远的,什么烦心事也没有。”
    好在母亲惹祸,还有岳母善后。岳母到底是最挂念他的,带着熟悉人介绍的老大夫上门了。
    折夫人道:“外头说你……我是担心的。”
    她很得意。
    之前赵氏在外头说阿琰有问题,生不出孩子,她每每听见都是气得牙痒痒。如今倒是好,有问题的是赵氏了。也该让她听听这些话!
    她看折绾的眼神都柔和一些了,认为是折绾故意传出去的。
    折夫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她对刕鹤春道:“我是悄悄带着人来的,外头都不知晓。”
    刕鹤春此时很需要这般的好言好语。
    老大夫诊脉之后摸着胡子笑笑道:“确实是天生带了些不好,但也不是没有机会生下孩子。”
    “只是这个机会就少了,之前生下一个,已经是极好的结果。”
    赵氏当场晕了过去。
    老大夫给她扎了一针,又给川哥儿把脉,道:“小少爷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刕鹤春松了眉头,“之前也有大夫看了,都是这般说的。”
    折绾却觉得不对。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这个老大夫说的是:两人身子都很好。
    就算是其他的事情变了,不可能刕鹤春的身子也变了吧?
    她迟疑一瞬,第二天去找玉岫,小声道:“我总觉得不对劲。”
    她说,“你帮我查查那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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