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书把酒咽下去,心道自己看得没错,很淡定。
    王逸尘都傻了:“不是,他们到底认识了多久,这就要结为道侣了?月鸣你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月鸣:“三年前?五年前?记不大清了,你呢?”
    王逸尘:“两年前。”
    两人面面相觑,大家各有各的事要忙,有时候闭关或者闯大秘境一过就是许久,不可能随时盯着楚惊澜,但守在渡厄宗外的燕春三人一直与他们有联络,也没提到过楚惊澜带着谁上了渡厄宗啊。
    王逸尘抹了抹嘴:“就算是段好姻缘,我也得去查查这个叫萧墨的人的来历……等等,萧墨,有点耳熟,慢着慢着……”王逸尘的折扇在脑袋上一敲,“我想起来了!”
    他掌管锦绣阁,记性是真的好。
    月鸣:“想起什么?”
    王逸尘慢慢睁大眼:“三百多年前,我在中界的弟弟给的消息里提过,墨澜曾经用过假名,假名的发音便是萧墨。”
    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会不会只是发音撞了?”
    “你不觉得发音撞了也是个大问题吗?”
    几人大眼瞪小眼,君不书率先把手往袖子里一揣:“反正我看着是良缘,别的都不是问题。”
    月鸣也道:“对,这事儿我们不能问他,再好奇也不能问,好奇死也不能问……娘的,我真的好奇怎么办?”
    君不书:“他们大典之前,我以祈福为由,朝他们要点东西认真算一卦?”
    王逸尘和月鸣顿时齐刷刷看向他,那眼神仿佛在问“你不是不好奇吗”。
    君不书:“别那么看我,我也没说不想知道啊。”
    而楚惊澜一句话,不仅在玉台掀起轩然大波,也让萧墨整个愣住,等他回神,却听得耳边是放下酒杯的轻响,伴随着声音,自己眼前骤然一花,仿佛有风拂面,又好似没有,等完全回过神来,眼前居然已经换了一番天地。
    刚刚还是玉台盛宴,人声鼎沸,此刻他和楚惊澜却出现在一座屋中,灵光灯火依次点亮,安安静静。
    归墟期踏碎虚空瞬行千里,名不虚传,萧墨明白过来,是楚惊澜带着他换了个地方。
    到了此地,球球就拍着翅膀飞了出去,只剩他们两个人。
    他虽然疑问还在肚子里,但也不由先环视屋子:里外两堂,很宽敞,里有暖玉宝床,雕花浮纹,外有桌椅千金塌,内外布置得典雅惊喜,燃着清浅的香,沁人心脾。
    各类布置都踩在萧墨喜好的点上。
    楚惊澜:“这是渡厄宗内,为你准备的房间,可满意?”
    “我很喜欢,谢谢。”萧墨没有任何不满,哪怕是细节处,都戳在他心坎上,进了屋就觉得非常舒适,屋子看完了,就该继续方才的问题了。
    “三个月后道侣大典?”
    “嗯。”楚惊澜微微颔首,停了片刻后,才缓缓补问,“你不愿意?”
    萧墨:“如果真要做戏做全套,我可以,但是……唔,没事,没事,我只是太惊讶了。”
    三个月后道侣大典,若想让这场典礼真正有情,那他就得在三个月内把楚惊澜和自己的关系从兄弟变成爱人啊!
    对从没谈过恋爱的萧墨来说,时间突然变得紧迫。
    不过没关系,他接受这个挑战。
    还有就是,他察觉到了另外的变化:
    哪怕是做戏,举办道侣大典这么大的事,放在从前,楚惊澜一定会提前询问自己的意见,而不是事后再来补问你愿不愿意。
    不过都过了三百年,楚惊澜即便本质没变,行事作风可能也会产生些许变化,这很正常,毕竟人都是会成长的,加上这事儿萧墨愿意配合,所以这么点小变化,应该没问题,不会影响他们相处。
    萧墨明明遇事下意识会小心多疑,但碰上楚惊澜,他自己给疑虑找了答案,竟不觉得楚惊澜这事儿做的不对,给按下去了。
    房中的灯火在楚惊澜漆黑的眸中跃动,宛若幽影里燃起的一丝烛火,比起温暖,更多的是诡谲重重。
    但偏偏,光影又让他的眉眼产生了温和的错觉,连他的声音好像也带着火光的暖意:“你愿意就好。”
    “你今日说要送我东西,我很高兴,我也有东西给你。”
    楚惊澜拿出了一个储物器,递给萧墨。
    萧墨接过,用神识一扫,发现里面的东西,他不由睁大眼。
    这枚储物器并非他当年那枚,但里面有片空间的摆放,与他当初储物器里的规划布置一模一样,不仅如此,那些东西也全都还在,幻月心、东晴珠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甚至包括当年他囤的话本,也都原封不动。
    除此之外,储物器里还添了许多许多新东西,各类宝物琳琅满目数不胜数,里面东西加起来,完全可以比拟某些宗门的藏宝库。
    萧墨哑然,愣愣看向楚惊澜:“这些东西……”
    “原来的东西都给你留着,这些年里我遇上的东西,我们一人一半。”
    萧墨拿着储物器,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太多了,你——”
    楚惊澜掷地有声:“你拿着。”
    “我还有东西给你。”
    萧墨本就觉得手里储物器太沉重,闻言都惊了:“怎么还有!”
    楚惊澜眼中的阴影与火光里都映着萧墨的影子,他声音放轻了:“萧墨,我送你条链子,好不好?”
    萧墨:“链子?”
    楚惊澜声音轻极了:“嗯,你把手伸出来。”
    萧墨倒是完全没怀疑,应言抬起了手。
    楚惊澜看着乖乖递到眼前的皓腕,白皙,漂亮,纤细得一捏就能碎。
    他储物器里有一个法器,万年黑铁打造的困仙锁,栓在这样皓白的手腕上,必然黑白分明,让面前的手更加漂亮得惊人。
    灯火在楚惊澜眸中悄无声息摇曳,他的影子拉长在窗前,野兽蛰伏在暗处,悄无声息靠近了无知无觉的人。
    萧墨一无所知,就对楚惊澜抬起了手。
    楚惊澜手指在袖子里颤动了下,他抬手,缓缓扣上了萧墨的手腕。
    而后他缓缓松开手,楚惊澜抬眸,眼底映着萧墨:“好看吗?”
    楚惊澜松开了手,露出底下的皓腕,但上面并没有被缠着厚重的黑铁锁链。
    只见那洁白的手腕上,被系上了一条金色的细链,上面缀着游龙金珠,受过佛修开光赐福,有着仙尊亲手刻下的数道护身符文,寓意吉祥,可保安康。
    每一道护身符文,都是楚仙尊内心宁静地思念某人时,亲手刻的。
    楚惊澜看着真实出现在面前的手腕,储物器里的锁链已经被他神识震动得哗啦作响,却仍被按在储物器里,没能锁到萧墨身上。
    可楚惊澜让人锻造这件法器时,脑子里想的也是萧墨。
    他看着金链,又低低地问了一遍:“喜欢吗?”
    若说整个储物器里的东西太多太重,这条轻飘飘的链子却很得萧墨喜欢,金珠上有游龙,细链串联处还有佛莲,他眼神都亮了,转动手腕反复打量:“好看,构思精巧,灵气也很浓,喜欢。”
    “是么……”楚惊澜轻轻松开手指,“喜欢就好。”
    阴影处的怪物咕哝着嗓子,没有安静下来,就那么趴在原地,满心满眼地看着,掐紧了利爪,利爪快磨烂了,却也到底没有扑上去。
    第100章
    灵光灯拉长了楚惊澜和萧墨的影子, 楚惊澜的影子在暖色的辉光中先动了。
    他将自己的目光从萧墨那段皓白的手腕上撕下,克制着自己不再去看:“先休息吧, 有事可唤剑傀,它们都在这附近待命,我就宿在隔壁。”
    楚惊澜说完,不等萧墨再说话,他脚步稳健看似淡然,但心底的野兽低吼着,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样仓皇逃出了这间屋子。
    萧墨半声音节卡在嗓子里, 能说话的人却已经走了,他拿着储物器,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
    里面这么多东西也太贵重了, 从前萧墨接受东西一人一半,随便放, 是因为知道放在自己的早晚也得归楚惊澜,所以没什么负担, 他如今不过刚准备送楚惊澜一件,东西还没送出去,楚惊澜就已经还了他一堆。
    这还怎么体现他的情意特殊?
    不行不行,得想想法子,除了剑穗, 还得有点别的什么。
    萧墨一边思索,一边再度打量屋子,传送到此地时他就发现了, 屋外有很强的防御阵法, 可御外敌, 同时还有禁锢法阵, 没有开启,大约是用来把敌人锁在此处瓮中捉鳖。
    但这禁锢法阵的气息藏也不藏,真有人闯入肯定也立刻被吓跑了,哪能捉到人,难不成就是用来吓人用的?
    萧墨将神识铺出去,边思索问题,边顺便探明周围布置和路线情形,自己要出个门也不至于找不到路。
    山下有碑,山名渡厄,渡厄宗八十一峰,都说渡厄是主峰,但这里没什么高楼殿堂,只有一座院落,院落中屋子倒是不少,书阁修炼室应当一应俱全,还有亭台回廊的布置,萧墨觉得有点九秘宝塔第九层中,他俩落脚地的影子。
    周围的山峰也基本都有禁制,神识不好查探,也不知球球飞到哪座山头去了,也没法把它召过来,让它详细说说这些年楚惊澜的事。
    毕竟如今他和楚惊澜的气息神识都完全是两个人,无论灵宝还是契约妖兽,认了主,也不会再被他俩共同驱使了。
    除非再结道侣印。
    萧墨看了看手里的储物器,已经想到了该用什么对待里面贵重的财富,他收起储物器,在床榻间躺下。
    今日心绪大起大落,晚上比起修行,还是用睡眠来调节更好,暖玉床虽硬,但铺了上好的锦被,很是软乎,萧墨偏爱软床,楚惊澜自己无所谓,但心魔开始在外面歇息后,也总是把床铺得柔软。
    楚惊澜没什么喜好,便让萧墨的喜好成了他的习惯。
    萧墨的脸颊陷在松软的枕头里,他没忍住抬手捏了捏,为他准备的房间,一应喜好都是他的……
    萧墨抱紧被子:楚惊澜真的是太好了。
    他在被褥中轻轻叹了口气,说来,他都还没和楚惊澜郑重说一句:我回来了。
    哪怕是好兄弟,一句我回来了,加一个拥抱,都该理所应当,顺其自然。
    可从碰面开始,楚惊澜的态度就莫名把着原本最合适的话压了下去,无风无波,却也抑制了滋味。
    但楚惊澜一套流程下来太过顺畅,萧墨也被自然而然牵着走进他的节奏里,当时没觉得如何,独处时把两人的重逢一品,才觉得还是少了点东西。
    是他表现不够,萧墨有些懊恼,有的事是过时不候,不过重逢的酒还能酿,容他思索,怎么让这杯酒不至于空杯留憾。
    一屋之隔,隔壁屋子里,楚惊澜没有点灯,黑夜并不影响归墟期视物,不如说如今在黑暗的地方,他反倒容易静下来。
    萧墨不知道,他那屋子下的禁锢法阵,布了又撤,撤了又布,反反复复,他回来时,那屋子底下的禁锢法阵前不久又被布上了。
    楚惊澜每次布阵都没有掩藏禁锢法阵的意思,他把阴暗危险的阵落得光明正大,好像就是要把自己扭曲的爪牙摆出来让某人看。
    要让他看看龇牙咧嘴的怪物,腐朽怨毒的爪牙,撕扯难堪的心。
    可真等人回来了,他又把什么都缩回了阴影里,爪子趴在边缘蠢蠢欲动,可就不敢越过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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