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怀音家位于交通枢纽,无论是搭乘大眾运输还是开车、骑车都十分方便,附近还有一座小公园,老人家生活得十分愜意。
    白洐敲完两下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他进去后回身把门闔上。
    坐在懒骨头看书的男人瞥来一眼,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走到米色沙发旁,对面的白洐跟着入座。
    原本趴在地上的德牧跟赤柴双眼发光地盯住白洐,然后一左一右佔据了他身边的空位,一张三人沙发就这样满了,还有隻五彩斑斕的鸚鵡从鸟笼里飞出,在冯怀音头上绕了圈就飞到白洐左肩站定位。两隻狗狗把头放在白洐的腿上撒娇,白洐撸着狗,还要回应蹭他脸的大鸚鵡,鸚鵡边蹭边说话:「小白小白!敲级开心!」
    大家晚ㄤ......今天比较没办法打起精神,因为各种事情进度严重落后,也一直在分心......昨天本来只想打个新文(有机会再放上来)结果又搞到凌晨三点半,唉......虽然说成果不错,但效率真的好差,而且一不小心就开始刁细节了。习惯熬夜后真的好惨,有够难改。希望大家还是要按时吃饭睡觉,不然身体会吃不消。好想赶快度过这段糟糕又忙碌的时间,认真地好好休息。老样子晚点放完整更新。
    大家保重身体、平安快乐
    今天一定要一点睡的warmth
    「气色不错。」男人开口。他的头发大部分已转为灰白、在阳光照射下闪着微微银光。虽然是假日午后,他仍穿着乾净整齐的白衬衫、外套黑色休间西装,西装裤下是褐色的皮鞋。即使年纪大了,他依旧挺直身子、精神矍鑠,举手投足优雅瀟洒,是个儒雅的帅老头。
    男人摘下老花眼镜,拿过一旁的茶具泡起茶来。
    白洐脸上丝毫不见任何笑意,注视茶具的眼神却平静清澈。
    冯怀音捣鼓完后将茶盏放到白洐面前,杯上画了隻憨态可掬的橘猫,让白洐想起了金柑仔。
    冯怀音又拋出布丁软糖给白洐,自己则塞了颗榴槤糖到嘴里,一开旁边抽屉,全是各类甜食。
    白洐忍不住提醒:「小心你的高血压。」
    「平常被笑笑严格管束,好不容易你来了我能吃一点,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唄。」冯怀音可怜兮兮地说。
    冯婴寧是冯怀音的养女,小名笑笑。冯怀音已故的夫人蒲桑身体病弱无法生育,但是一直想要有个女儿,于是夫妻俩领养了一个女孩。他们将女儿取名为婴寧,小名笑笑,希望她能像《聊斋》里的婴寧般爱笑而狡黠。之后冯婴寧果然长成一个开朗的女孩,她爱花,也继承了母亲的能干、精明,母女俩把冯老头管得服服贴贴。
    冯婴寧每年都会亲自盯着父亲去做全身健检,而一年前发现数据有点不妙后,她就开始严格管理起冯怀音的饮食习惯。照冯婴寧说的,她爸平常没不良嗜好也常运动,但就是管不住嘴、经常大吃大喝,养成了三餐不定、随便吃的习惯,才会变成这样。
    最令冯婴寧头痛的是冯怀音爱吃甜食,既然挡不住,她就乾脆请同样嗜甜的白洐帮忙盯着点,冯怀音只能在白洐来找他时吃适量的糖果。堵不如疏,知道他的饮食状况,比他自己忍不住偷吃好。另外,冯婴寧也为父亲开了间主打减糖、健康的甜点店,手艺好到白洐恨不得搬到店旁边住。
    「还是不能多吃,晚点我一样会跟婴寧姊报告你吃了多少。」面对老人家装可怜,白洐毫不留情地回道。
    「切……。」冯怀音见目的没达成,不开心地撇嘴。
    白洐静静看着他。
    四年前白洐第一次来到冯怀音家时,也想不到外表稳重的冯老个性会像个老小孩、又特别爱逗他。那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接受冯老的帮助,只是想走个过场让姊姊安心而已。
    亦师亦友的冯老陪伴他走过了人生中最迷茫的日子。
    「小白小子,想什么呢?」冯怀音斟着茶,对面两隻胳膊往外弯的狗儿子因为白洐发呆而抬头望向他。
    「只是觉得这些年真的很感谢您的帮忙。」白洐安抚地摸摸两隻狗狗的脑袋。
    「你能来陪我这老头聊天,我也挺开心的。」冯怀音慢悠悠喝茶。
    妻子过世不久,冯怀音便辞去諮商师的工作,白瀴却在这时找上门。冯怀音本想拒绝,但是他的学生、曾经接触过白洐的张諮商师知道这件事后,建议他先见见白洐再决定。
    冯怀音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拒绝了多个諮商师的白洐愿意接受他,别有代沟就不错了。
    「老师,我觉得那孩子现在需要的或许就是您。如果能有个人当他的树洞、让他愿意打开心房表现自己真实的想法,情况会改善不少。」张諮商师说道。「他并不信任我,或者说,他牴触『諮商师』的协助。」张諮商师想起那个諮商时从头到尾都十分配合、有礼貌,但是平静死寂的少年。
    「考量到他的家庭状况,树洞需要是个外人、拥有一定的人生歷练,也要有辅导的专业知识。因此我认为您能试试,毕竟您曾是青少年心理辅导这块的权威。虽然您现在已经不具备諮商师的身分,却是最有可能跟个案建立起稳定关係的人。」停顿了会,张諮商师又说:「而且我也认为您……跟年轻孩子接触一下,或许会有一些收穫。」
    冯怀音知道他放心不下宅在家的自己。
    「但我不是諮商师了。若我和他接触,并不会建立諮商关係,只会把那孩子当成邻居家来串门的小朋友。」
    「我了解的。他姊姊应该也很清楚这点还有您的近况,却仍来向您寻求帮助。」
    家属愿意放弃专业諮商师来找他,看样子小朋友状况真的有些棘手啊。冯怀音考虑过后答应了白瀴。
    于是,原本毫不相关的两人在某个秋日午后碰面。
    冯怀音眼前的少年只有十六岁,笑容温和的脸上还带着身体復原中的病弱,他的双眼十分空洞,丝毫不见属于年轻人的灵气,反倒像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除了对生命的冷漠外,只有让他这老头都感到心疼的麻木。
    白洐如同影格中灰白的人物,失去了色彩,也将抹除自身存在的线条,彷彿下一秒就会消逝。冯怀音还在他眼里看见了深藏的孤独。
    就在冯怀音观察少年时,他养的德牧九层粿突然主动走近,歪头跟白洐对视后,轻轻地靠到白洐怀里;原本比较怕生的赤柴麻糬跟喜欢自嗨的鸚鵡芒果,也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格外亲近白洐。
    或许正因白洐平静得像是湖面上的落叶、无声无息的白雪,没有威胁感,却也没有鲜活的温度,才会吸引动物们主动亲近。
    最后冯怀音还是尝试留人。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失去妻子后辞掉工作、整天窝在家中的老头能帮到什么。
    一老一少就此展开长达四年的相处:
    「你问我觉得你有没有生病……这样说吧,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心理创伤或是无法抹去的悲痛、懊悔、孤独——如果你一视同仁将它们视为生病的症状。所以我会说,没错,你确实生病了。这并非半吊子与否的问题,而是当你有了病识感,你就会开始关注自己,甚至是急着自救。幸运的是,部份人找到了核心,并成功治癒;部份人甚至没察觉到自己生病了,这辈子就这样过去,只是可能须面对重蹈覆辙的挫折;但还有部份人最为清醒却痛苦,表面看似控制得很好,但只要一个破口就能造成溃堤,这也是你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从一开始的茫然、不安、焦虑,到后来的痛苦、麻木、学会压抑甚至是偽装。你一直在说服自己可以控制得住、你很好,但最后却还是崩溃了。
    我不会说你的做法不正常,毕竟一些人在面对撕裂的伤口时会寻求他人的协助,但不可否认地,也有人会选择自己强行包扎,甚至不管它是否还在流血——显然你选择了后者的方式。
    既然你有缘来到这里,那我们就轻松点聊聊天,或许还能发现影响你选择的原因。
    你不必把我当成諮商师,原因如同我说过的,我失去了我的妻子,造成心里无可抹灭的悲痛,无法再胜任諮商师的角色,现在也已辞去了工作。你就把我当成一个认识的阿北,将你不想说、不能说的事对我这个树洞讲讲,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一脚进了棺材,还不至于拿个小辈的事到处说嘴。
    如果你愿意留下的话,我们十分鐘后开始。现在你有十分鐘的考虑时间、顺便擼狗;而我要去看点书。」
    「小白,多为自己笑笑、多为自己哭一哭。试着相信自己的情感、拥抱他们。」
    「哭泣并没有不好,它能帮助你看清自己的内心。就像婴儿遇到不喜欢的事物会嚎啕大哭,只是我们年龄越大越无法诚实地哭泣。我们害怕哭泣,某种层面,是不是也代表害怕着面对自己的心?」
    「你担心自己是为了逃避而装作有心理疾病、无法釐清是不是自己在找藉口。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求救的讯号?
    『看看我。
    求你。
    我好孤单。
    我好痛苦。
    我好不安。
    谁能接住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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