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绝的调侃震醒了她,是啊!懊气得直跳脚的人是他才对,怎么会换成自己?说来说去,全是他的错,若不是他不在意自己的安危,执意要进城,她又怎么会动怒呢?
    “都是你不好。”君若兮嘟囔抱怨,若非太过在意他,她压根儿不会方寸大乱;若非太过在意他,她本可冷笑看着他一步步踏入险境。心绪上的激动起伏皆因他而起,教她郁闷得想狠狠教训他一顿。
    “你脾气不好怎么会和我有关?”练绝故意问道,他不是笨蛋,当然知道她会发火全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可他就想听她亲口承认。
    君若兮嘴巴动了动,最后闷闷地咕哝了几声,才闭上嘴、合上眼,不理会他。
    “累了吧!好好睡一觉,进了城后我再叫醒你。”练绝调整好她的卧姿,让她的头舒服地枕在自己腿上,他的手也可以随时随地抚到她的发、她的颊。
    “我被你气得火冒三丈,哪还睡得着?”君若兮睁开眼,倔倔地道。
    “睡不着也没关系,就这样乖乖躺着陪我吧!”他没把她的怒火放在眼里,笑道。
    “我躺这样成什么样儿?又不是你的宠姬。”她不开心,开始挑剔,非得把他弄得和自个儿一样火大不可。
    “心爱的女人和宠姬没啥差别不是吗?”他无所谓,不理会她话里浓浓的挑衅意味。
    “谁说没差?宠姬就像玩物,随时可以被丢弃取代。”他的悠然自在,让她气得牙痒痒。说实话,她挺喜欢枕在练绝膝上,让他的指尖宠溺地抚着自己的发,只是现下故意找麻烦罢了。
    “听你这么说,五年前的我不就是你的男宠了?被你恶意玩弄后,觉得腻了,便捅我一刀丢弃。”练绝沉吟了会儿,做出结论。
    “”君若兮杏眼圆瞠,整张脸胀红,他把她说得好像是夜夜狎玩男宠,一个不满意就将男宠杀害的女山大王,害她一时间找不到话反驳。
    “不说话就是认同了,果然被我料中,时至今日,我才晓得自己竟是你的男宠。”灼热的目光对上她因气愤而显得更加晶亮的眼瞳,明明心情愉悦飞扬,话中却刻意带着一丝感伤。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什么男宠,除了你以外,从来都没有别的男人”君若兮被他激恼,未经思考脱口而出后,才发现自己透露太多,原先就是要让他误以为她不在乎他,弃他如敝屣的不是吗?现下又何必急忙忙解释?都是他的吻扰乱了心智,让她判若两人,都怪他!
    “从来没有别的男人如何?”他追问,已可猜到她情急下要说出的话,心下欢喜雀跃。
    “你说得没错,你就是我的男宠,怎样?不高兴吗?”她硬是不理会他的疑问,话锋一转,故意气他,不愿再兀自一人气急败坏。
    “没有,并不会。”练绝心情好得很,嘴角噙着飞扬的笑容,发现只要顺着她的话接下来,不动怒、不反驳,反而能将她一军,藉她之口,打得她节节败退。
    “什么?”君若兮一愣,他被她贬为男宠还不生气?究竟是怎么了?
    “既然我曾是你的男宠,现下咱们再度碰头,我就委屈一点,再当你的男宠好了。”
    “你自己都说被我一刀丢弃了,既然已丢弃,我又怎么会再要?”跟他扯愈多,她的头愈昏。
    “你不要我,但是我要你啊!”君若兮那拿他没辙的无奈表情,逗得他很乐,想都没想便低下头啄吻了下她的唇。
    “你是男宠啊!怎么由得了你作主?”他的吻,使她的抗议虚软无力,全身飘飘然,沉醉其间。
    “你就当我是欺凌主子的男宠,我不介意。”他迷恋她的唇,意犹未尽地由浅至深,再由深至浅,逐一吻去她所有咕哝,吻得她全身飘飘然,再也无暇争辩,究竟她是他的宠姬,或他是她的男宠。
    练绝驾着马车来到离两人最近的一座大城,城里商家林立、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改变心意了没?你是要自个儿乖乖走进去,或是让我扛进去?”练绝将马车停在城里某间医馆附近,低头问着枕在膝上的君若兮。
    “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不要看大夫,如果你不肯驾着马车速速离开,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君若兮倔强的不肯服输,明知跟他硬碰硬不会有好结果,可是要自己认输,不如杀了她比较快。
    “既然如此,那就照我的意思做吧!”练绝耸耸肩,早就猜到她不会轻易妥协,健臂轻松勾起纤细的腰肢,将君若兮扛上肩头,再俐落地跃下马车,稳健地往医馆走去,彷佛肩上扛的不是一名成年女子,而是一根羽毛。
    练绝扛人的动作引起街上来往行人注目,大伙儿好奇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四周不断传来的耳语声,使君若兮得知他们俩已成了街上行人注意的对象,她困窘地羞红了脸,恶狠狠瞪着他的背脊,直想挖个洞钻进去,一辈子都不出来见人,被他这样扛在肩上招摇饼街,实在是奇耻大辱,假如练绝是她的对头,早被她千刀万剐了,偏生他不是,她也没办法再对他下手,只好窝囊地任他为所欲为。
    她是可以开口恳求他放下她,但强烈的自尊心不容许她卑微乞求,总觉得一旦开口,就真的屈居下风了,虽然事实上,她的确屈居下风、受制于他,不过只要不摊开来讲,至少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旁人无法看清她的模样,此事才不至于传得人尽皆知。
    “今天全是托你的福,我才晓得众所瞩目是什么滋味。”他懒懒地揶揄她。
    “你可不可以走快一点?”她咬牙低嘶,明明医馆就在前方,只消几步路而已,他怎么可以走这么久?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走得很快了。”练绝闷笑出声。
    “你在嘲笑我?”好想捶他喔!
    “没有,我哪敢?”他的话里仍带着浓浓的笑意。
    “口是心非。”她虽然冷哼一声,不过并没有真的生气,心里不由自主地为两人的谈话感到甜蜜,唇角也扬起一抹笑。
    “在那儿的是不是练绝?”一道中年醇厚的男声突然响起。
    被扛在练绝肩上的君若兮唇角的笑容猛地僵住,整个人宛如坠入冰窖,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上心头,她不停告诉自己这是场恶梦,绝对不是真的,她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城镇?不可能!
    “师伯。”闻言,练绝转过身,放下肩上面色死灰的君若兮,同时为她解开穴道,再恭敬地问候君傲天。
    “果然是练绝,若兮也在啊!”君傲天面色慈蔼,含笑地看了下练绝,再看看站在练绝身畔的掌上明珠。
    “爹。”君若兮强压下内心的恐惧,神色自若,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双眸不着痕迹地打量随父亲一道而来,庄内的其他弟子。
    “练绝,江湖上盛传你练武不小心出了岔子,似乎快走火入魔,是否真有其事?”君傲天满脸关怀。
    “多谢师伯关心,我已无大碍。”练绝心想君傲天不晓得他和君若兮之间的爱恨纠葛,便对差点走火入魔一事轻描淡写。不过灵敏的直觉让他不知为何全身倏地绷紧,彷佛面对的不是素来和善可亲的师伯,更甚者察觉到若兮气定神闲的背后竟是紧张,她为何会紧张?为何要紧张?来的人是她爹不是吗?
    练绝按捺下满腹疑问,不卑不亢地面对君傲天。
    “既然没事就好,只是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到庄里?自你五年前离庄后就音讯全无,当我再得到有关你的消息,即是差点走火入魔一事,一想到这儿,师伯便觉得有愧于你死去的父亲,没能好好照料你,唉!”君傲天感伤地摇头叹气。
    君若兮并未搭腔,看着父亲扮演充满仁义的师伯,心下慌乱得很,爹太会作戏,练绝肯定被骗,她得想个法子让练绝无声无息自爹眼皮子底下逃开才行。
    “师伯无须感到愧对我爹,练绝已长大成人,自会好好照顾自己。”练绝再次清楚感受到若兮的不安,他克制着不展开双臂将她纳入怀中的冲动,不管她为了什么事感到恐惧,他都会查出来。
    “不错,男子汉的确是该如此,不过你和若兮怎么会在一块儿?”君傲天颔首同意后,不解地看着两人。
    “女儿在道上和练师兄不期而遇,适巧在这之前,女儿与人交手受了点伤,练师兄知情后,便带女儿进城求医。”君若兮插嘴说明,不让练绝说出两人相遇的经过。
    “原来如此,是谁伤了你?伤得可重?”君傲天关心地道。
    “女儿不晓得出手的人是谁,对方武功高强,蒙面又穿黑色劲装,女儿不是他的对手,以致受了内伤,伤势不算严重,只是爹怎么没在庄里,反而和师兄弟们出现在此?”君若兮在脑海中仔细盘算该怎么回答,方不致使父亲起疑,发现她是为救练绝才离庄。
    “既然不严重那我就放心了。”君傲天顿了下,继续道:“我在庄内接获消息说有一群人意欲出手伤害练绝,得知他们在这附近聚集,我不甚放心,便赶过来一探究竟,所幸上天有眼让我找到了人,否则将来九泉之下,将无颜面对师弟。”虽然心里对女儿的说词有所存疑,但仍以充满慈爱的眼神望着练绝,字字句句带着不容他人怀疑的关切。
    “师伯为了我的事,特地离庄,练绝铭感五内。”练绝拱手道谢,心里想着君傲天不晓得他和若兮的过节,她刚这么说的确没错,只是不晓得为何,心头老泛疙瘩。
    “说什么铭感五内,你是练扬的独子,就像是我的儿子,有人想要伤害你,我就算是拚了命也得护个周全啊!”君傲天再一次提及练扬,以显示两人的同门情谊。
    “谢师伯。”
    “既然我已找到了你,那么你就随我一块儿回君家庄吧!我会发帖邀请那些意图伤害你的人,让他们知道你好得很,根本不是会危害武林的狂徒。”君傲天一副打算为练绝摆平所有麻烦的模样。
    “师父,既然已找到练师弟,趁着尚未日落,不如咱们现下就启程回庄吧!”明了君傲天内心所想的大弟子于庆益提议,暗暗算计着毫不知情的练绝。
    “也好。”君傲天嘉许地对于庆益一笑。
    听见父亲要练绝一块儿回庄,君若兮焦急的轻轻一颤,心揪拧。
    “请师伯宽心,我真的没事,那群人若再找上来,我也可以自行解决,不用再麻烦师伯了。”练绝眼尖地发现君若兮纤细的娇躯微微一颤,暗自留了心,拒绝君傲天的好意。
    “怎么会是麻烦呢?就算不为解决这件事,师伯也有五年没能好好看看你了,你就和我一块儿回庄里住上几日,届时想离开,师伯绝对不会拦你。”君傲天表面上笑着说服他,心里却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非要练绝一起上路不可。
    “啊!”君若兮突然捂着心口轻呼了声,步伐不稳,眼看就要跌倒。
    “你还好吗?”站在一旁的练绝眼明手快地扶住君若兮,眼眸灼亮地盯着她看,直觉告诉自己,不对劲,她十分好胜,就算伤得非常严重,也会倔着脾气,表现出无事的模样,且先前在道上,她也直说身上的伤不值一哂,要他快点赶路,为何突然痛呼出声?他不得不猜,她是故意要引起众人注意。
    “怎么了?”已经决定回庄的君傲天疑惑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
    “方才女儿的胸口突然凝窒,气息紊乱,差点喘不过气来,不过现下好多了,咱们走吧。”她气息虚弱地说着,额上尽冒冷汗,整个人看起来萎顿荏弱,就快要昏了过去。
    “看来君师妹的伤势颇为严重,一定要让大夫好好诊治才行。”练绝不避嫌地将她拦腰抱起,迈步进入医馆。
    当他抱起她时,结实精壮的身躯阻绝了他人视线,即见君若兮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他由此猜想她不想他到君家庄去,藉由身上的内伤,阻挠君傲天非要马上启程的决定,她是想彻底摆脱他,或者他到君家庄会有事发生?
    君傲天脸色一沈,看着练绝抱着女儿进入医馆,心下急了,可若是坚持启程返回君家庄,恐怕会使练绝心生疑虑,没办法之余,唯有先看女儿的伤势如何再做决定,他掩去不悦的神情换上关切,跟着进入医馆。
    医馆里的老大夫及学徒们见他们一行人走了进来,连忙迎上去。
    “大夫,劳烦你帮忙看一下,她受了内伤。”练绝将怀中的人儿放在木椅上安坐。
    “好,老夫看看,请姑娘伸出手来。”老大夫坐到君若兮对面,替她号脉。
    君傲天锐利的眼眸来回锁定在女儿与练绝身上,想看他们是否对他有所欺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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