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游廊越往里走,郑辛远眼睛越是看不够,若说她有空间就罢了,这外面怎么在这个严寒季节也能姹紫嫣红?
    孔鑫文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在京城最大的花棚就在这个碧寒庄里面,待会儿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花棚看看。”
    郑辛远醒悟,原来是暖房培育出来的,怪哉,也就是自己没什么见识。
    孔鑫文见她想明白,见时候也不早了,便带着她从另外一条小道上走,没多久,郑辛远便看到一进来就消失了的剑三正站在一艘小船上等候,等他们走进,将手中的船桨递给孔鑫文,自己跳上岸,冲着她轻轻一笑,就离开了。
    剑三通常不笑的,这一笑甚是有些惊人,郑辛远割着衣服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道:“你上哪里找的这么个怪人?”
    孔鑫文笑道:“他从小就是隔离人世的一个状态,难免怪异了一些,但本事是极好的。”
    这边郑辛远不置可否,另一边剑三愁眉苦脸要抓破了头,他转成赶过去划了小船过来接自己主子的,却正赶上是孟六小姐刚下了船了,见是他过来,知道郑辛远也来了,高兴的又蹦又跳,一个大家闺秀这个样子,他觉得不是很理解,也许是不经意流露了一些什么异样的情绪。
    孟杨好久没见着郑辛远了,颇是想念,一听到郑辛远也来,才一咕噜爬起了床随了孟逊的意愿来赴宴,不然这大冷的天,神经病才有这个心思出来游什么园。
    她一不留神忘了形,两个婢子只差把眼睛和鼻子都挤到一快儿去了,余光中刚好瞥见剑三抽了抽嘴角,顿时醒悟,气不打一处来,这木头桩子,以前吃个草莓还知道给人一两银子,现在非礼勿视的道理倒是不懂了,她转身不等剑三注意,两下又跳上了小船。
    剑三急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孟杨扬了小下巴,学着他的样子抽了抽嘴角,却见剑三神情怪异,似乎是忍着笑,“小姐这是有些抽筋?”
    这混账东西,若不是知道他本性如此,非叫人打他一顿不可,孟杨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剑三,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厮,你专业技能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有一个最重要的点,你却是完全不合格?”
    剑三道:“会给我家主子带来麻烦吗?”
    孟杨道:“要是我是个不讲理的,今天这已经是一个麻烦了。”
    剑三终于重视起来,道:“请孟小姐赐教。”
    接着,孟杨就怎么笑,如何一个笑法教训了剑三好一会儿,要不是喜灵拉着劝道:“小姐,再不放剑三走,郑姑娘来不了了。”
    孟杨一拍脑袋,忙使着剑三赶紧过去,自己转身游园一会儿就忘了这个事,可怜剑三脸都要咧僵掉了,面对郑辛远的一个哆嗦,百思不得其解,还差点破功。
    小船不大,容得下三两个人,孔鑫文熟练的摇着桨,郑辛远站在船头,面对着广阔而平静的湖面,湖平水绿,碧水泛舟,假山,大树,亭檐都积了层层白雪,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浸入湖中,不起半点涟漪,美的一切仿佛连自己都入了画!
    郑辛远绞尽脑汁终于想了一句“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诗句来,只可惜现在不是春天。
    孔鑫文在船尾摇着桨,在湖面中心时,突然放慢了速度,尘世间过于繁杂,难得这么宁静的时候,索性放开了桨,任由它自己流荡,自己背了手走到船头和郑辛远并肩而立。
    孔鑫文大氅底下是月白色对领镶黑边饰直,玉带束腰,上面悬着一块玉佩,看上去挺拔而文雅,只是并肩而立,郑辛远才发现孔鑫文比自己不过高了半个头,比起正常同龄的人里,他的个子算不上高,对比自己的身高,他约莫就是一米六几的样子,委实矮了些。
    但郑辛远仔细回想了以往的点点滴滴,并没觉得他和别人有所不同,不论是和孟逊在一起,还是四皇子,六皇子,他们一起走着,她从没有觉得孔鑫文比别人矮半分。
    孔鑫文低下头正好看见她沉思的侧颜,浓而密的睫毛忽闪如蝉翼,眉梢微微上扬,少了女子的温婉,多了一丝锐利,很合她的性子,孔鑫文不觉看入了迷,这才发现她的耳朵生的也极好看,只是不像平常的女子,她耳朵上干干净净,连个耳洞都没有。
    郑辛远在他低头的时候就发现了,在灼灼目光之下,什么也想不下去了,忍不住扑哧一笑,刚才静谧美好的气氛一扫而光。
    孔鑫文不显窘迫,依旧从容淡定,道:“你笑什么?”
    郑辛远不理他,问:“你刚才看什么?”
    “你在想什么?”
    “你看什么?”
    ······
    孔鑫文这才发现女子一旦闹起来也很头疼,终于道:“我在看你想什么。”
    郑辛远自然不信,笑道:“胡说八道,我想什么你不用嘴巴问,能看出来?”
    孔鑫文不恼,道:“我猜,你刚才想的是我身高的问题。”
    郑辛远吃惊,“你怎么知道?”
    孔鑫文终于绽开笑颜,道:“你以往看我都带着戒备,崇拜或者不忿,今天不是。”
    郑辛远刹那间脸就红到了耳朵尖上,不甘的回呛:“你以往看我都是带着戏谑,或者嘲弄,今天不是!”
    “怎么不是了?”
    郑辛远缓了口气,语带得意,“今天你的目光中带了惊艳和温柔,到底是女大十八变呐。”
    呃···孔鑫文没说话,就带着浅笑,看着郑辛远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终于,道:“再低就栽在水里去了,我再怎么爱慕你,也不会在这大冷天跳下去救你的。”
    语气依旧平稳柔和,郑辛远瞪了他一眼,都是他,才让自己冲动说出那样的话的,恶从胆边生,作势啐了他一口,跑到船尾去摇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孔鑫文见她转身,唇边再也压抑不住的笑意如缓缓拂过的春风如意,几年不见,当初再草莓地里敢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活做的不好的小姑娘,始终在自己跟前畏手畏脚,或有欠他人情的不好意思,或有身份悬殊的敬畏,也或有想拒绝他又不敢拒绝的忿忿不平,就像小猫缩起了它的利爪一样,只是那样的平和却不是他想要的。
    今天这样,真是极好,孔鑫文默默在心里给慕容靳记下了一份情。
    郑辛远不会划桨,乱搞一通,差点翻船,孔鑫文极快的感到船尾,将她揽在怀里不让掉下去,道:“你还真想这大冷的天掉下去洗个澡不成?”
    一股十分好闻却极淡味道瞬间冲进郑辛远的鼻子里,郑辛远挣了挣,自己站起来,道:“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孔鑫文调整了桨的位置道:“锦香坊的醉迷迭吧,我母亲喜欢这个味道。”
    郑辛远“哦”了一声,孔鑫文将桨重新放到她的手里,笑道:“反正也是闲着没事,我教你怎么划船。”
    两人在这边一个教,一个雪,剑三在另一边望眼欲穿,四皇子使人来问了好几次,怎么自家的主子就还没到,这游也该游过来了。
    喜鹊得了孟杨的吩咐也在这里等候,见状,不由奇道:“你跟在你家主子身边的,不划桨送主子过来,要个小厮做什么呢?”
    剑三一愣,“这,需要我划?主子没这么交代啊!”
    喜鹊恨铁不成钢,“做下人的,要方方面面都为主子考虑到,事事以主子先。”
    剑三“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心里嘀咕,你家小姐教的都是错的,怎么能听你的?总归,这方面还是不能听女人的,男人做事怎么能与女人一样呢,之后有机会还是找呈忠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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