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杏大吃一惊,这个时候来见她们都已让自己公婆十分不满意了,自己夫家就是普普通通的经商之人,小罪用点银钱能通融的也不会小气,但这事情怎么帮忙?回过头来,却见着自己一向要强的姐姐形神消瘦,狼狈不堪,又无语无奈。
    刘氏哭的很崩溃,声音嘶哑,“不救我也可以,把小远救出去就可以,把小远救出去啊,我求求你了,小妹。”
    郑家众人本就是无头苍蝇,想求人都找不着人求,这会儿也不管有用无用,江氏率先,竟慢慢的都大有跪求刘杏的架势,郑辛远无奈,赶紧上前规劝刘氏,“娘,娘,你别为难小姨了,这个事情小姨真没有办法。”
    说着,把刘氏的手使劲掰开往回拉,刘氏没来得及协调好,刘杏一挣扎出来,力道一松,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气急之下,反手给了郑辛远一个巴掌,“要你管老娘的事,都是你一个灾星,一切都是你惹来的!”声音之响亮,连在一旁哭着拉刘杏的杨氏都惊着了。
    郑辛远眼冒金星,老半天没回过神来,郑中元赶紧跑上前来将她拉在身边,轻轻拍着郑辛远的额头,小声喊着:“小鸭,小鸭。”
    郑中远也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拳头锤着刘氏,哭:“你为什么要打我姐姐,你为什么要打我姐姐?”
    郑老四气急,赶紧端了墙边的水碗来,沾了水在郑辛远脸上拍,“四丫头,四丫头,你醒醒。”两下没见到郑辛远醒过来,转过头对刘氏气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四丫头哪里惹你了,你犯神经是不是?”
    杨氏心疼的大骂:“我这个缺心眼的傻丫头哦,哪里有你这样做娘的,我的乖囡囡啊,要不要紧啊,天杀的,有没有大夫啊!”
    那边狱卒不耐烦了,刘杏只得含泪拉着边哭边拍大腿的杨氏走,这个时候能怎么办呢,一道牢门,几根手腕粗的木柱,仿佛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郑辛远迷迷蒙蒙之间,像是溺水一般的难受,依稀听见前一世临死时刺耳的刹车声,死后护士在身边议论,“哎,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就这么白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可不是,撞死她的是个官二代,警察就问了他叫什么,他爹叫什么,人就放走了,这姑娘连个身后事都没有人收拾,哪有人替她喊冤求个公道哦,可不就是白死了!”
    “哎···这个世道啊。”
    “···”
    人吃人,哪里不是人吃人?郑辛远只觉得头昏脑涨,一丝清凉从额头散开才觉得好过一些,不觉间,鼻子莫名酸涩,却掉不出一滴眼泪来,依稀又回到原身死的那日,也是一巴掌,天昏地玄,在她醒来的时候,鼻下拖着两条殷红的鼻血,脸上火辣辣的疼,从苏醒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自己和刘氏做不成母女,自己一直对她亲不起来,甚至还带了一丝原主自然存在的对她的恐惧。
    恐惧?我该恐惧什么?郑辛远扪心自问,都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看不透?难道还对刘氏抱有一丝期望?难道区区一个乡妇刘氏都对付不了?她已经将她的孩子打死了,真正生恩已还,明面上的生恩做个样子就罢了,母亲?她配吗?
    郑辛远从心底深处生出一丝怨气,这股怨气不散渐浓,如藤蔓一般绕着她的心层层缠绕,已经那样悲惨的死过一回,难道这一生也只配破席裹尸?一股腥甜从喉间蔓延,只听得耳边有人惊呼,“小鸭吐血了,打一巴掌怎么就吐血了呢?”
    郑老四见状痛不欲生,刘氏的手劲之堪比两个成年男子加起来还要大一些,他以前不懂怎样做一个父亲,好不容易明白,却生生做的尤其令人失望,都是自己没用,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老四。”
    “老四”
    “四弟”
    郑老头,郑家几兄弟同时出声。郑老六最看不惯老四家的做派,以前都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搞得自己女儿跟讨债一样的,吃糠咽菜都怪她们,生不出儿子也怪她们,女儿是菜籽命,但即便是菜籽,也要有块好地有人照料吧!
    “四哥,别到时候老大家的证明清白,你家又搞出个命案来,这真是没玩没了了!”郑老六冷哼一声,捧着自己姑娘的眼睛不让看。
    郑老四气急,一双眼睛瞪圆了盯着刘氏,“你为什么要打小四,你为什么要打她?”
    刘氏让郑老四血红色的眼睛看着,加之郑辛远昏迷不醒又吐血,心慌意乱,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但仍然辩驳,“小四之前进过孔家,后又为了小五去了洛阳城里的大户,谁晓得也是不是她得罪了什么人?”
    刘氏真是愚蠢至极!连江氏都白了她一眼,这么大的事,郑辛远倒是能去得罪哪个?哪个人会为了和这么一个小姑娘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说到得罪,其实刘氏猜测的也不无道理,但这个得罪不是郑辛远的得罪,而是郑老五一家。
    孔鑫文从得到消息开始就马不停蹄离开了京城专门去了江南调查此事,朝堂之争已经白热化,但姜太师文武皆成,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个老狐狸会没什么盘算,只不过身居高位,习惯了大局,区区几条乡下人命罢了,不值一谈。
    “主子,吃点东西吧。”珠心已经是第三次热了饭菜了,见孔鑫文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密报,不由心疼,她是在孔鑫文乳母的外孙女,在孔鑫文八岁那年接进来的,孔鑫文见四岁的她骨架精奇,就准许她跟着一起学武。
    孔鑫文抬眼瞄了一下,终于将手中的密信卷起来放在烛火上烧了,屋里弥漫一股焦味,珠心又去将窗户支起来,转身,孔鑫文早已经坐到桌前,自己取了筷子夹了一筷子笋干肉吃了起来,她赶紧上去准备给他倒一杯清酒,却让按住了,孔鑫文透着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道:“你下去休息吧,时辰也不早了,以后不必这样等我,我饿了的话自己会去厨房找吃的。”
    珠心脸红了红,“这怎么行,这些活怎么能让少爷来做?”
    孔鑫文挑眉,俊颜在烛光的映射下晃入少女的心扉,珠心愣了一下才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少爷可不喜欢有人在他跟前走神。
    “怎么不行?自食其力,饭总要我自己吃到我自己肚子里的。”孔鑫文也是饿坏了,吃得很香并没有注意到珠心的异样,道:“珠心,你是奶娘的外孙女,并没有把你当下人看是其一,其二是我让你学武识字,也不是让你跟着做这些活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要自己有自己的打算的。”
    珠心脸白了白,“奴婢跟了少爷,一切都听少爷的。”
    孔鑫文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也知道多说无益,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许是夜色太好,那一张不屈服的小脸,倔强的眼神,充满生命力的小身板又在他眼前晃悠起来,郑辛远,孔鑫文沾着杯中的清酒在桌上写了又写,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嘴角极浅的微笑。
    两个公子,一白一青,一冷一魅,缓缓并行在江南巷子里的青石板路上,娇俏的江南少女隐在丝帕后的小嘴愣是合不上来,让孟逊狭长的凤眼一扫,均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孟逊赶到江南的时候,连日赶路来的贵公子丝毫没有风尘仆仆,他玉冠束发,青丝垂协,在一尘不染的月白色宽袍上面,张扬又魅惑,孔鑫文轻轻一笑,“孟二少,每一次见面,你总能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孟逊轻佻的靠在椅背上,张开扇子慢慢摇了两下,道:“彼此彼此。”
    “很快便是秋闱,这件事发生的太不是时候了。”孔鑫文瞥了孟逊一眼,“没想到还将你们做买卖的都扯进来了。”
    孟逊笑的坦然,“这还得多谢孔少爷私下给了消息,不然,扯进这个倒霉事里,不折点银子也出不来。”
    “你并不缺银子,没想到还亲自过来了。”还是孔鑫文查到当初文会举行的地方是孟逊手下的一个庄子的大掌柜提供的,绕了好几道弯弯不说,事发之后,第一时间便贱卖了。
    “本公子是闲得慌,没想到的是孔公子也很闲,这个时候京城里也少不了乱子,不说留下来帮尚书大人,这么一个事倒值得你出京了,既然这么有时间,改天枫晚林一起看落日如何?”
    “···”孔鑫文顿了一下,说:“这件事已经让闹得这么大,想轻轻放下有点难了,只有从根本上找到突破口。”

章节目录

心远地自偏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欲望社只为原作者夜冬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夜冬生并收藏心远地自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