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采选的女子都已入宫待选了。”
    柳轩侧厅,端木净尘端坐首位,单手支颐,轻描淡写地宣布这个消息,果不其然,他一开口,甫掏出手绢儿来正准备替姊姊擦嘴的九儿,马上把惊讶的目光投注过来。
    “咦?那三公子怎么还”
    “那个暂且不谈,”端木净尘瞥向七儿。“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必须优先处理。”
    “呃?”
    抽出九儿送他的折扇,端木净尘指指七儿。
    “你必须先确定令姊确实愿意进宫里去。”
    九儿怔了怔。“那个是已经确定的事,何必再问?”她奇怪的看他一眼,随即转向忙著吃糕饼的七儿。“对不对,姊姊,你愿意进宫去,对不对?”
    七儿满脸糕饼渣渣和天真的笑“愿意啊!”九儿看回提出疑问的人,眼中无言询问著:这样可以了吗?
    端木净尘不语,只瞧瞧端木劲风,后者会意地点了一下头。
    “七儿。”
    “嗯?”纯稚的娇靥即刻转向他,笑容更灿烂了“什么事,二哥?”
    端木劲风温柔地拭去她唇边的饼屑。“你真愿意进宫里去?”
    “愿意啊!”答案是不变的确定。
    “即使再也见不到我?”
    娇美的脸儿呆了呆,灿烂的笑也不见了“再也”她似乎有点困惑。“见不到二哥?”
    “对。”
    “为什么?”
    “因为一旦你进宫里去之后,我就见不到你,你也见不到我了。”
    苞她说话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讲,稍微复杂一点她就听不懂了。
    “那二哥也跟我一起进宫里去嘛!”她想的倒简单。
    “我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人。”
    “嗄?”
    “皇帝只要女人,不要男人。”端木劲风耐心的解释。
    “为什么?”
    这种事还用得著问吗?
    端木劲风有点哭笑不得。“因为皇帝只喜欢女人。”
    “哦!i七儿想了想,很干脆地说:“那我不要进宫去了!”
    “款?”这回换九儿呆了呆,而后失声尖叫。“姊姊不要进宫了?”
    “不要!”七儿很大声地拒绝了,继之又很大声地宣布她的最新志向。“我只要二哥!”
    “你”九儿顿时傻眼。“只要二公子?”
    “二哥。”七儿即刻修正。
    好了,结论出来了,七儿只要端木劲风,她不要进宫,牌子也拿不到了!
    九儿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设法逼迫七儿,最重要的不是牌子,不是死去的娘,而是活著的姊姊要什么。
    呆呆地看着七儿好一会儿后,九儿才徐缓地转向端木劲风。
    不待她出声,端木劲风即表情认真,眼神严肃地道出了他的承诺。“我会娶她,照顾她一辈子、保护她一辈子、疼爱她一辈子,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九儿看看美丽的姊姊,再瞧瞧漂亮的端木劲风,叹息了。
    “那如果你们生了女儿,可不可以”
    “不可以!”端木劲风断然拒绝。“我不想让我的女儿进宫和一大堆女人抢一个男人。”
    九儿叹得更大声了。七儿若是生了孩子,孩子是端木劲风的,她自然没有权利要求他一定要出让。
    “你发誓你会一辈子对姊姊好?”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沉默片刻,九儿终于扬起一抹安心又欢快的微笑。
    “那我就把姊姊交给你了。”
    姊姊终身有靠,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令人高兴的呢?
    秋夜皓月,清辉如泻,湖天一线,水平如镜,金风送爽,湖月相融,此情此景,心醉神怡。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好久呢!”
    紧随著抱怨声,含翠湖畔又多了一个人。
    不同的是,九儿是坐在白石墩上,双手托腮痴痴仰望高挂夜空的一轮明月,而端木净尘则是就地坐在草地上,凝视著九儿柔婉的侧影。
    “我姊姊”叹息著。“要嫁人了呢!”
    “怎么,你不开心?”
    “才不是呢!姊姊能嫁到她喜欢的人,我比谁都开心呀!”
    “那么是”随手拔了一根草,咬在齿缝间,端木净尘轻轻道。“该轮到你进宫去选妃了?”
    “就是啊!可是”更深的叹息。“凭我,选得上吗?”
    当然选不上!
    因为皇帝没那个胆子选她。
    “不要选妃了,你也嫁人吧!”
    脸儿终于回过来了,瞳眸似责难又似抗议。“那我娘怎么办?”
    “我说过,交给我,你不相信我吗?”
    红唇嘟起来了。“那人家也说过,有些事端木大哥也是帮不上忙的呀!”
    端木净尘摇摇头,干脆躺下去。“你就是不相信我。”
    “人家没有不相信你呀!端木大哥,你别冤枉我啊!只是”九儿连忙跪到他身边,努力自辩。“你瞧,如果我说我想变成男人,这种事端木大哥就不可能帮得上忙了吧?同理,一顶有很多事是端木大哥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这怎能说是人家不相信端木大哥嘛!”
    说她笨,这时候倒聪明起来了。
    转过身来,侧手撑住脑袋“你想变成男人?”端木净尘笑容中满含兴味。
    九儿也把跪姿改成了侧坐。“当然啊!”“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九儿瞠视他一眼。“男人比较厉害嘛!”
    “那也不一定,”端木净尘咬著草梗在唇间摇来晃去,居然还有办法保持微笑。“我倒觉得男人比较可怜。”
    “款?可怜?”九儿讶异地直眨眼。“怎么会?”
    “怎么不会,哪!想想,”他送出拳头,北出一根手指头。“是男人要保护女人的吧?”
    “对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嘛!
    再跳出第二根手指头。“是男人在外面赚钱养家活口的吧?”
    “对啊!”这是男人的责任嘛!
    第三根手指头。“是男人在床上拚死拚活,女人才能怀孕生孩子的吧?”
    “嗄?”
    “算了,这个跳过去。”端木净尘轻咳两声。“哦!对了,是男人负责粗活的吧?”
    “对啊!”这是男人该做的工作嘛!
    第四根手指头。“有小偷强盗,也是男人去抵抗的吧?”
    “对啊!”这是男人的义务嘛!
    第五根手指头。“吃了苦头,男人也不能轻易说出口吧?”
    “对啊!”否则就不算男人了嘛!
    “可即使男人流血流汗使尽力气,连老命都差点吊上去了,女人还是会挑剔男人保护得不够周到,赚的钱不够多,粗活做得不够卖力,没本事活捉强盗领赏金,闷声不吭没半句甜言蜜语。”
    端木净尘讲话一向慢吞吞,这段话说的倒挺快捷流利的,听得九儿拚命眨眼。
    “你说,这样男人还不够辛苦、不够可怜吗?”
    咦?好像好像真的很可怜耶!
    张著小嘴儿,九儿一脸怔楞,端木净尘险些失笑。
    “所以说,还是乖乖作你的女人吧!”
    九儿抓著头发想了想。“哦!”“然后,好好享用你身为女人的特权。”
    “呃?女人的”困惑又冒出来打问号了。“特权?”
    “笨,把问题统统丢给男人嘛!”绕来绕去又绕回原来的问题上了。
    “可是男人又不是万能的。”九儿振振有词地反驳。
    唉!刚刚才说她笨,这会儿又不笨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
    “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的嘛!”
    “总要试试看吧?”
    “明明知道不行,干嘛白费力气?”
    “告诉你,这世间没有绝对的事。”
    “端木大哥是说我也有可能变成男人?”
    “”的确,男人不是万能的,现下他连一个笨女人都说不赢,他还有什么搞头?
    “晚了,我们去睡吧!”他变相的认输了。
    “哦!”唉!男人确实是可怜,一旦碰上这个世上唯一能令他心动的女人,他永远都只有举双手投降的份。
    再一次,须映梅在九儿往南园的途中截到她的祭品,又一回把九儿带到寒翠亭去,然后,她准备要善尽她身为未婚妻的责任了。
    “九姑娘,上回我们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嗄?啊”九儿愁眉苦脸,猛搔脑袋。“这个这个嘛”
    须映梅轻叹。“我问九姑娘你和大公子是什么关系”
    “啊!”九儿猛拍大腿“对了,须姑娘问我我和端木大哥是什么关系,那我就说,端木大哥是我和姊姊的救命恩人,也是朋友。”说完,还咧开得意洋洋的笑。“对吧?对吧?”
    “对,不过”须映梅颔首。“既然九姑娘和大公子只是朋友,那么,九姑娘就有所不当为了。”
    为了让对方确实感受到这件事的严重性,须映梅刻意摆出严厉谴责的神情,希望对方能即刻知所反省,谁知道九儿竟是一脸茫然青蛙跳下水,扑通,扑通,不懂。
    “嗄?”
    “呃?啊!我是说,”发现她使用的语言对九儿而言似乎太过艰深了,须映梅连忙改口。“九姑娘应该听过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吧?既然九姑娘和大公子仅不过是朋友,那么,九姑娘有些行为确是不合礼仪规范,为免引起流言,九姑娘的行为最好能谨慎一点。”
    九儿困惑地又想了想,然后换上歉然的笑。
    “我还是不懂耶!须姑娘,我到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呢?”
    这个小女孩好像不是普通的迟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还是不懂吗?
    “九姑娘,我刚刚才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九姑娘不应该与大公子表现得太过亲昵,这样九姑娘懂了吧?”
    “啊!须姑娘是说我不该挽著端木大哥的手?”这下子九儿终于听明白了,也犹豫了,为难了。“可是端木大哥并没有生气啊!i她真的很喜欢亲近端木大哥的感觉,这样不行吗?
    “那是因为大公子脾气好,有容忍之心,可这并不表示人家就不会说闲话。”须映梅表现出最大的耐心。
    闲话?
    绞著两手、扭著衣袖子,九儿开始不安了,怯怯地瞅著须映梅。“闲话?”就像在宗府里那些下人们所说的那种闲话吗?那种瞧不起人、伤害人又欺负人的闲话吗?“这样真的真的有人会说闲话吗?”
    “那是自然,下人们是最爱乱嚼舌根的,特别是主子们的闲言闲语,倘若九姑娘没有听过,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背在你后头讲,所以你听不到,但听不到并不表示没有,懂吗?”
    九儿瑟缩著垂下螓首。“懂懂了。”
    终于!
    须映梅吁了口气,露出笑容。“那么九姑娘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可怜兮兮地觑著须映梅,九儿老实地摇摇头。“不知道,”她最清楚闲话有多伤人、多令人无可奈何,端木大哥对她这么好,即使她被伤得体无完肤,也不希望端木大哥同她一样被伤害,可是
    须映梅叹气。“好吧!我来教你。首先,你要明白男女有别,希望九姑娘不要再与大公子太过亲近了,也就是说”担心九儿还是听不懂,她觉得有必要说得更白话一点。“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好了,都已经明明白白说出来了,她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了。
    螓首深垂“哦!”九儿低低叹息。
    “再有,既然九姑娘是来京里办事的,那么办完事之后最好即刻离开,不要多做滞留。”
    明澈的双眸突然泛上一层薄薄的水光,九儿吸了吸鼻子。“哦!”见她一副被虐的小媳妇儿模样,须映梅于心有点不忍,不觉软下语气来。
    “九姑娘,我知道你生性纯真,所以这也不能怪你,但为了大公子的名誉著想,你也不想害他吧?”
    仍低眸瞅住自己扭绞的双手,九儿轻轻点了一下脑袋,无语。
    “当然,也许你会认为我并非山庄里的人,却如此多事,是否僭越了客人的身分,果真如此,我就必须告诉你,这是我应当做的事,因为”须映梅禁不住笑“我是大公子的未婚妻。”
    九儿猛然抬头,惊呼。“端木大哥的未婚妻?”
    “是的,我这趟来便是家父要我来请大公子前去商量下聘、成亲的日期,”须映梅落落大方地坦诚。“而大公子也已承诺在此间事了之后,即启程与我同去。所以你瞧,不久之后,我便是山庄的女主人,大公子的妻子了,因此,在你认为或许我是多事,我却认为这是我当尽的责任。”
    “端木大哥的”胸口没来由地突然感到一股窒闷,鼻子开始泛酸,眼睛有点涩涩的,喉头也很不舒服,好像堵塞著什么东西似的,九儿困难地硬吞了口唾沫,这才能把话说完。“妻子?”
    “没错,家父的意思是希望能在年底之前让我们成亲,当然,这必须经过大公子的同意,不过,我以为大公子应该不会反对家父的期望,毕竟我已经年过双十,一般女人家在这年纪早就为人母了。所以说”
    须映梅亲切地拍拍九儿的手。“九姑娘喜欢长住在山庄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等到大公子成亲之后,如此一来,山庄里有了女主人可招待女眷,自然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届时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绝不会赶你,这样可好?”
    相当慷慨大度的提议,可惜完全被阻隔在九儿的思绪之外,此刻,在她混沌的脑海中,只余下一个非常简单的讯息
    端木大哥要成亲了!
    还有一个非常困扰的问题
    往后她该怎么办?
    双手背负,卓立,端木净尘深思的黑眸遥注于大厅另一头,那个往常一碰上他便忙不叠地飞过来霸占住他的手臂的小姑娘,仿佛折翼的小鸟般,无奈、落寞、颓丧,远远的避开他。
    不过是咋儿晚上,两人在含翠湖畔还聊得那么自在愉快,怎么才隔一宿,天地就变色了?
    同样的,端木竫云也讶异地盯著九儿看了好半晌,再与大哥相对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同时转望另一边的女人须映悔,后者对自己能够为未婚夫解决一桩“麻烦”感到相当自傲,见端木净尘的目光投向她,即漾开一抹谦虚的笑
    不客气。
    不客气个鬼!
    端木竫云猛翻白眼,端木净尘眉峰倏皱,旋又展开,温和的笑容浮现。
    “须姑娘,是你么?”
    他没有问得很明白,但是被问的人同问的人一样清楚他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须映梅大方地颔首承认。“大公子不必感激小妹,既然小妹身为大公子的未婚妻,这是小妹分内之事。也多亏得九姑娘深明事理,小妹只一点出她的鲁莽无知将会对大公子造成多大的困扰,她即刻便了解了,相信往后她也不会再为大公子带来任何麻烦了。”现在他总该明白她有多适于作他的妻子了吧?
    ***自以为是的笨女人!
    倘若不是端木净尘及时横过来一眼警告的眼神,端木竫云差点当场就对著那个女人来上一出咆哮山河,即便如此,他也是忍了又忍才能把这口气硬吞回去,却忍不住愤然甩袖转身离开的无礼举动。
    顺手,他也把九儿给拎走了。
    “咦?三公子怎么了?”须映梅有点讶异。
    “也没什么,”唇畔上仍是淡淡的浅笑。“我想,他是要让我们有多点时间聊聊吧!”
    须映梅忍不住开怀地笑了。“三公子倒是体贴。”她做的果然没错,既然如此,她应当再多做一些,如此一来,他们的婚期应该不会太久了。“大公子,小妹有个建议,不知大公子是否愿意参考一二?”
    “哦?”端木净尘神情丝毫未变,笑容依然,仅眉端微微勾了一下。“须姑娘不妨说说看。”
    “既然九姑娘是来京里办事的,那么小妹愿意自告奋勇陪伴九姑娘,协助她处理所要办之事,直到九姑娘办完事离京为止,大公子以为如何?”话落,须映梅即展开自信的笑容,自信这个提议将会使端木净尘对于她的细心体贴赞赏不已。
    “我以为如何?”为免她的自以为是继续漫无限制的膨胀,端木净尘决定要把话说清楚一点。“须姑娘,记得净尘之前曾告诉过姑娘,九儿来京里办的是私事,所谓私事,即是不欲为太多人所知之事,倘若姑娘跟住九儿,九儿反倒不方便,须姑娘可曾考虑到这点?”
    “无妨,无妨,”须映悔却以为端木净尘是在跟她商量,心喜之余,笑容不禁更显优雅而完美了。“九姑娘深明事理,既然小妹是诚心要帮她的忙,她理当不会反对,大公子不必担心,这种事由小妹来对她说即可。”
    她的自以为是简直是近乎病人膏盲的程度了!
    端木净尘几乎想叹气了。“她不反对,我反对。”
    完美的笑容骤然冻结。
    “咦?为为什么?”
    “须姑娘,你又忘了,净尘说过这是我个人的承诺,不想牵扯太多人进来。”
    “可是小妹是想帮忙”
    “不需要。”
    劈啪一声,完美的笑容上出现细微的裂痕。
    “大公子”
    “舍弟会帮忙,毋需劳烦姑娘。”
    啪啦!啪啦!更多的裂痕。
    “为什么小妹不能”
    “净尘再重复一次,我不想牵扯太多‘外人’进来。”
    外人!
    啪啦!啪啦!啪啦!完美的笑容上逐渐形成完美的蜘蛛网状龟裂。
    “但小妹是你”“须姑娘是先父知交好友的爱女。”笑容温煦,语气低柔,韵意却是那般斩钉截铁,毫不留情地在两人之间画出一道比长江更长,比黄河更宽的界线。
    笑容一块块崩溃剥落。
    “大公子,你你是在责怪我不该多管闲事吗?我以为”
    “须姑娘,请千万别多心,”端木净尘唇上的微笑益显柔和“净尘并没有责怪姑娘的意思,只是姑娘远来是‘客’,没道理让姑娘为山庄内之事烦心劳力,那倒显得净尘无能了。”话点明到这种地步,就算真的是白痴也该能听得懂他的话里涵义了。
    鸡婆的女人!
    须映梅笑不出来了,仅能在嘴角勉强扬起两条不安的纹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呃,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多事了。”
    男女之间最不公平的事莫过于此,男人脸上多两条纹路是成熟,女人脸上多两条细纹却像是老了二十岁。
    “须姑娘果然聪慧,净尘在此谢过了。”骂人不带脏字的艺术充分得到发挥,确然出了一口闷气,不过聪明人也要懂得见好就收,及时撤退下台一鞠躬。“那么,净尘尚需与舍弟商量一些事,午膳时再见了。”
    朝那位突然变成老太婆的女人尔稚一揖,端木净尘洒脱地回身离去,美丽大方的名门千金变成一文不值的老可怜,楞呵呵地呆在那里茫然不解。
    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真不想上城里去逛了吗?”
    柳轩前厅,端木净尘负手背窗而立,唇勾浅笑,神情似慵懒,两眼却紧盯住与七儿并坐的九儿,那双过去一见到他就笑成两弯月儿的晶亮水眸,看七儿、看端木劲风、看端木竫云、看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天花板上的蜘蛛网、看地上的蚂蚁行军,就是打死不看他。
    “我我要做女红。”眼角瞥著墙上的壁虎,九儿呐呐地拒绝了。
    原已极深沉的黑眸更似蒙上一层暗雾“好吧!如果你宁愿回栖凤阁做女红,那就去吧!”端木净尘微笑不变。
    九儿一声不吭就跑,连七儿也给抓走了。
    端木竫云上前一步。“大哥,九姑娘是”
    端木净尘抬手阻止他说下去。
    “我知道,明天,我明天就和须姑娘一道走,把这件事做个彻底的解决。”
    他,等得也够久了!
    绵绵秋雨,不在没有月光的夜里,凤凰木下,无人在等候,走在细雨中的身影,悄悄来到栖凤阁前,低唤。
    “九儿?”
    “端木大哥?”
    “你不出来吗?”
    “人家会说闲话的,端木大哥。”
    “如果你介意的话,”端木净尘不在意地倚在窗外棂边“那我们就这样说话吧!”凝望顺著檐檐滴落下来的雨丝,他的声音低柔。“我是来告诉你,我明天要出远门一趟。”
    “哦!”“只有我一个人,劲风和竫云还是会留在山庄里。”
    “哦!”“不过不会太久,最多半个月左右我就会回来了。”
    “哦!”“回来之后便得开始忙了,你知道,要替七姑娘和劲风办喜事。”
    “哦!”“你放心把令姊交给劲风吧?”
    “嗯!”“如果你还不是很放心的话,可以再加上我的保证,别看劲风漂亮得像个女人家,他做起事来可是比一般男人更认真、更强悍,所以,他发下的誓言可以百分之两百相信,我敢作担保”
    “哦!”“你的声音怪怪的,著凉了吗?”
    “没有。”
    “没有最好,天气转凉了,你最好小心身子,早晚要多披件袍子,知道吗?”
    “好。”
    漆黑的双眸移向暗空,雨停了,月兔俏悄露出半边脸儿,柔和的乳白色光晕,淡淡地遍洒在昏暗不明的大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孤寂。
    “我该走了,明儿一大早就要出门了呢!”
    “哦!”“早点睡。”
    “好。”
    踏在柔软的湿地上,离去的脚步无声无息,好半晌过后,窗扇悄悄推开,湿漉漉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眨呀眨的。
    再见,端木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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