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方心蕊正在湘南山区的一个农家小院里。  虽然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可那些荒凉的山野、摇曳的煤油灯、玉米咸菜、糠面馍馍都还是心蕊不熟悉的,也是她习惯不了的东西。这是一个令她感到很陌生的世界,这更是一个艰苦的世界!  心蕊之所以会来这里,纯粹是为了逃开陆云峰。她实在受不了天天那种只有交易而没有感情的日子,受不了那个麦可的存在,她必须离开!所以当罗文邀请她参加摄制组的“希望之行”时,就正了她的心意,她把这次的远行看作是一个能清醒的好机会,并没有真正想到过什么采风或者要体验生活。她只是觉得,若是她独自出来旅行,只会陷入更深的迷乱,只会更加想念云峰,她会疯掉的!能和一大帮人出来走走就像是加入了一个旅行团,是有助于排遣情绪的。怀着这样的认识,心蕊对“希望之行”这个拍摄计划的本身就没有多大的兴趣了,也就无所谓关注。她就只是一味地跟着罗文他们一路展转着罢了。  这大半个月来,摄制组一路上马不停蹄地从这个偏远山区到那个贫困的地区,用镜头语言记录下那一幕幕催人泪下、发人深省的失学悲剧。可是,心蕊的体会却并不大,一来是因为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既不是导演又不是摄影,完全是个不相干的不速之客,绝大多数的时间就被留在县城的旅馆里或是在外面看着那些行李,并没有真正去深入地接触、体验过什么了;二来也是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痛苦之中,根本就没有心情去顾及到别人的事情。所以,那些不幸的事件,诸如:一位父亲为了筹儿子的学费竟以死诈取保险费;一位母亲靠买血供养子女上学;一个女孩子因无钱入学而投和自尽心蕊都只是从别的人口中展转听来的,这些事情虽然让她不止一次流下了同情的泪水,但是,那些终究是并没有亲眼见个过,感叹也只是些感叹而已。  就这样,心蕊随着摄制组来到湘南的一个偏远山区。这已经是此行的最后一站了,可是她仍然没有成功地摆脱内心的苦闷,虽然这一路上疲惫不堪的奔波和诸多的见闻使她无暇去痛苦似的,可每当夜深人静,她的脑子里就乱糟糟的了,她每一次努力地想把陆云峰的影子从心里赶走,却发现自己对他的思念更加深了一回。  “一个女人爱上那样一种男人根本是最愚蠢的事情了。”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一点。  “为什么不干脆嫁给林志邦算了?”她一想到陆云峰与麦可在一起的情形又这样打算着。  她又下定了决心:“一回去就离开陆云峰!走得远远的,去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这样想着的次数一多,这些念头就有些深入头脑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变得理智了一点。但,这也不过是表象罢了,她还是不能确定一旦真的见到陆云峰时,自己又会是怎么样一副手足无措的傻样子?那是毋庸置疑的,她现在不就是一想到他依然会颤抖吗?看来,她还得储备够足够的勇气才行的。  可———她该怎么做啊?!  这天一大早,大家一起去那个小镇上最好的小饭馆吃早饭,准备进山去做最后一次采访了。因为是冬天,就没有什么苍蝇蚊子,一切显得干净而悦目。这令大家的胃口和兴致都很好了,简简单单的稀饭馒头也吃得兴高采烈的,心蕊也不禁大受感染,于是亦心情不错地有说有笑起来。  “你瘦了不少呢,是不是不习惯?”罗文关切地问。  他虽然挺注意心蕊的,但整天都在忙碌着,也没有机会和她多说什么。  心蕊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还不至于那么娇气,瘦,是另有原因。  罗文迟疑了一下“想通没有?”  “当然!”她轻松的样子,心里却掠过一阵不安。  “你们是去竹头沟吧,那儿才叫穷呀!这样的饭菜是根本吃不到的。”老板娘搭讪着“带几个馒头去,路上好打个尖嘛!”  “不了,我们去不了多久的。”张导演急忙推迟,摄影器材已经够重的了.  老板娘又在劝什么,和他们拉家常,弄得气氛挺热闹的。心蕊不怎么感兴趣,就四下里看看,她刚向门外望去,正对着她这面走进来一个男人,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她似乎辨认出那是谁了,她的心猛地狂跳起来,满脸通红,浑身颤抖了。  那人渐渐走近,心蕊这才看清他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又有些失落。她这是在想些什么啊!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我叫郑明凡,是竹头沟的村办老师。”那个男人对心蕊自我介绍着,显然是把她当成了电视台的人“你们是电视台的吧,我是来接你们的。”  “哦,我不是”心蕊急忙解释。  这时,张导演听到他们的对白,忙走过来才解了她的围,和那个郑明凡寒暄起来。  心蕊站在一边打量着郑明凡,其实他除了身高和年龄与那个人有些相似以外,并无其他相似之处了,尤其是那神情,他是开朗而热情的,那个人,则是那么的冷漠深沉。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居然会认错?!  “方小姐,你也去吧!”郑明凡看了看她背着的画夹,热情地邀请她。“你可以去画几张画,我们那儿的风景很不错的。”  心蕊本来是没有什么画画的兴致的,但在郑明凡那真诚的目光注视下,不由得就有了点心动。这个人令她很有好感,也令她十分的好奇,他那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明显就不是本地人,那种很有教养的样子,也显得与众不同,又怎么会在这偏远的山区呢?  “去吧,呆在这儿也没事。”罗文也附和着。“能画几张画儿也好啊!”  于是,方心蕊就和他们一起去了竹头沟。  这里根本就没有公路,能进山最好的路也就是羊肠小道了,一切现代的交通工具都是无法使用的,唯一可行的就只有步行了。  “正因为交通的闭塞,这儿才富不起来啊!”郑明凡感叹着,又带着些焦急。  也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郑明凡十分坦率而健谈,没多久,大家就清楚了他的履历:生长在长沙,毕业于省级师范大学,在一个中等城市教了几年的书,三年前才到了竹头沟,从此就没有离开过了。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经历了,却又隐含着些什么不一般。  “你为什么要来这样一个地方?”张导演问出了每个人心中的疑惑。  “这里没有老师。”郑明凡淡淡地说。  “是不是受了一个都不能少的感动?”张导演又问。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们这次来竹头沟原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郑明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他必定是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吧,心蕊猜测着。但交浅就言不深,她自然不便去探询些什么了。各人有各人的故事,也各自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痛罢。  走过一段又一段崎岖的山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心蕊的两条腿早已经是又酸又疼了,一看见村口那块大石头,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坐倒在上面了,罗文和张导演他们这些大男人体力虽然比她要好些,却也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你们先歇歇,我先去安排一下。”只有郑明凡精神十足,没事似的扛起了摄影机。  此刻,村子里传出一阵唢哪声与喧闹声,似乎是在举办着什么活动。这就难怪村口居然没有一个人影,对于他们的到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围观了,想必都去凑热闹去了。  “是办喜事吗?”罗文问:“还是在欢迎我们?”  “是╠╠╠丧事。”郑明凡头也不回地走了。  “丧事!”录音小王惊呼,夸张地在胸前猛划十字。  其余的人也是满脸的别扭,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就连向来不迷信的心蕊也有了点不吉利的感觉。  不一会,郑明凡就带着几个村民来了,连人带物的把他们这一群人安置到了村里的学校╠╠╠如果,这也算是学校的话。只有两间土砖砌的房子,黑板还算是黑板,可那课桌椅就形形色色了:有小木凳、有青石条子的、砖头块儿心蕊目瞪口呆地可看着这些东西,根本无法把眼前的一切和学校联系起来。  罗文他们显然这一路上已经见得多了,没有她那么强烈的反应。他们已经与郑明凡聊了起来,商量着如何入手开拍的事情了。  心蕊在旁边听着,当得知全校就只有郑明凡一个老师时,她忍不住了:“那你怎么上课?  “同时教几个班级,几样功课。”郑明凡简单地说:“有很多时候加起来也就不过十来个学生,并不麻烦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其中的艰辛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心蕊对他又多了几许好感,这种毫不哗众取宠的男人在现在是很少的了。接下来的拍摄更令心蕊对他刮目。在摄影机前,郑明凡从容不迫地讲他自己的课,认真而仔细地辅导每一个不同年级的学生,并没有刻意去表现什么,似乎摄制组并不存在。  心蕊自己在镜头前就摆过许多姿势,亦见过无数次拍摄场面,哪一个男女不是矫揉造作,带点炫耀的心理呢?可这个郑明凡身上就完全没一丝这样的俗气,他就那么自然的站在那儿,朴素得让人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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