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漂亮女人多,但我们在大街小巷看到的,大多不是“土特产”而是外来妹。外来妹会打扮,再薄再露的衣服都敢穿出去。苏州女孩一般是淡妆,除非是已婚女人,才化妆出门,害怕暴露她们的年龄。我的自信,来自于我的内心,以及我的工作经验,我尽量礼貌地对待别人,就算我没有大学文凭,但我有自食其力的按摩手艺,我不再害怕找不到工作了。
    我不是为了出名,才想到捐钱的,确实是想到那个孩子的不幸,这么小就得了白血病,我为何不向他家伸出援手呢?社会本来就是个大家庭,相互帮助是一种美德,能够帮助别人,那也是我的荣幸!我想到捐款救助白血病患者,还有另一个原因。记得刚到苏州时,电视台报道过,有位叫陈霞的女孩子,二十多岁,人很漂亮,可惜得了白血病,新闻媒体关注后,社会群众自发给她捐款三十多万元,台湾的一家医院,还找到了和陈霞配对的骨髓,最终挽救了她的生命。由于大家的热情帮助,一个即将和死神握手的白血病患者,能够继续健康快乐地生活在我们身边,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我们按摩师,为何就不能做高尚的事呢?不管姓陆的小男孩,以后要做什么手术,是骨髓移植或脐血疗法,肯定需要一大笔医疗费,我的20万给他们,还不知道够不够?要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那该多好啊!
    我们来到电视台,找到社会传真栏目组,看到很多人在忙碌,我和吴芳在门口站了一会,没有贸然进去打扰他们。过了一会儿,吴芳拉了拉我说:“走吧,你看人家忙着呢,我们别像木头人一样给人家站岗了。”我说:“来都来了,事还没办呢,哪能就这样走了?”正在我们说话间,有位男同志走了过来,看到我们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问道:“你们找谁?有事吗?”我看了他一眼,有点面熟,他仿佛也觉得看见过我,慢悠悠地问道:“你是?”我笑了一下,说道:“我叫来小静,你们栏目组报道过的。”他一拍脑门说:“对对,你就是那个按摩师!那次节目我们做得很成功,还得了奖呢!”我和吴芳都笑了,吴芳说:“是不是有奖金?”他笑道:“钱是小事,主要是精神上的鼓励!哦,你们今天来有事吗?请里面坐,刚才你们立在门外,我还以为是新来实习的大学生呢!”
    我和吴芳进了屋,里面的几人看见了我们,有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同志迎上来说:“你是来小静吧?我是苏敏,我们去年见过面,我对你可是记忆犹新啊!”我笑着说:“苏姐,我也记得你,去年就是你拿着话筒采访我的。”苏姐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丁辉,这位是杨阳,这是田静,去年就是我们四个去采访你的,还记得吗?”我怎么会忘记呢?我的好姐妹阿兰,在她不幸离开人世的时候,得到了苏城人们的极大关爱,这几位可敬的电视台记者,纷纷给阿兰的父母捐款。正因为他们的报道,我们回去上班后,得到了社会的广泛理解,这是一种荣誉,是对我们的尊重,这是物质无法取代的奖赏,我对这几位富有爱心的记者,充满了感激和崇敬!
    我说:“我也经常想起你们,我去年就到了苏州,现在工作和生活在这里。”田姐笑着说:“是吗?怎么不来玩?我们请你吃饭。”我笑道:“应该我请你们吃饭才对,你们帮了阿兰,帮了我们太多的忙,还没感谢你们呢!”杨哥说:“我刚看到门口有人,可没想到是你,刚有活忙,就没打招呼,对不住哦!”我笑道:“看到你们都在忙,所以我们没进来。”杨哥问道:“是不是有事?你就直说吧,别把我们当外人。”吴芳说:“静姐她又想出风头了,她要你们帮她找一个人!”丁哥有点兴趣了,说道:“哦,想找谁?不会是找失散的哥哥吧?那不用找了,我就是你哥!呵呵!”没想到记者也会开玩笑,我笑着说:“不是找哥哥,是想找个弟弟。”苏姐说:“真找人啊?先别急,来,喝杯水,慢慢说。”
    吴芳接过话岔说:“她呀,不是找她的亲弟弟,她想找一个姓陆的小男孩!”丁哥说:“找小男孩干吗?是谁委托你找的?”我说:“不是,那小男孩我不认识,但我知道他得了白血病,我去医院打听过了,他家里为了给他治病,花光了钱,现在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我手头有一笔钱,想捐给他们治病,所以想请你们帮个忙,帮我找到这个小男孩。”他们听了我的话,都愣住了。田姐说:“白血病不一定治得好,治疗费用很昂贵,你现在辛辛苦苦上班,挣钱也不容易,就是把你的工资都捐了,也不一定救得了他们的急,不过,我们可以做个别开生面的寻人启事,发动群众找到那个生病的小孩,好心的市民看到节目,就会伸出援助之手,向他们捐款,我们苏州人民的这个传统一向很好,以前播过类似的节目,社会效应都比较好。”丁哥说:“小静,你是好样的!你是新苏州人的骄傲!”
    我说:“我手头有20万,不知能不能帮他家一点忙?那个病是拖不得的,希望尽快找到那个男孩,让他得到妥善的治疗。”苏姐惊讶地说:“你哪来那么多钱?不会是捡到的吧?”我说:“肯定不是偷来抢来的,也不是捡来的,请放心!我自己有工资,够用了,这笔钱,我就想捐给更需要的人。”杨哥说:“难得你有这份好心!那你准备一下,我们就给你拍摄,帮你寻找那个孩子。”我摇着手说:“不用拍我,我不想上电视了,我不是想出风头才这么做的。”丁哥说:“如果你不说点什么,就播一条寻人启事,效果不明显的,你在节目里说出你的心里话,怎么想就怎么说吧,那家人看到节目,就会出面接受你的捐赠。”吴芳说:“我们不想抛头露面,我们还得上班,静姐想做好人没错,但也要讲究个方法吧?”田姐说:“说得也是,这样吧,请小来在镜头前,说一下想找到小男孩的心愿,我们可以用背影或侧影,不显露小静的正面形象,既可以达到宣传和找人的目的,又不至于造成负面的影响。”杨哥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一定能找到那个不幸的孩子!”
    我说:“你们播寻人启事时,最好不公布我的职业,好吗?我不想让别人产生误会。”我知道,由于一些人的偏见,如果市民知道我是按摩女,就会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要是小男孩家知道我的身份,有可能不接受我的捐款,他们会认为我的钱是不干净的,是来路不明的,或许还有人认为,我的钱是哪个老板的“包养款”那陆家还会坦然接受我的钱吗?苏姐笑道:“你想得很周到,好的,我们不公布你的真实身份,希望如愿以偿找到那个小男孩。”
    第二天晚上,社会传真播出了这条“寻人启事”为了防止观众认出我,打扰我的生活,节目组做了相应的技术处理,在我出现的镜头中,大多是我的侧影,偶尔有正面形象,在脸部也打上了马赛克。这天是星期一,我和吴芳都上早班,晚上在家看到了。吴芳笑着说:“静姐,看来你又要成名人了。”我摇头说:“我才不想当什么名人,你看那些明星,一有点小名气,就骄傲得不得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拿来当新闻,真的很可笑,表面上看她们风光,可她们没了自由,出门有人跟踪,谈恋爱都会让人议论纷纷,这种生活我不喜欢,我宁愿做小老百姓,自由自在,不累。”
    吴芳说:“那你捐那么多钱,到底图的什么?我以为你想出个名,嫁个富豪呢!”我笑道:“我真没想什么,就觉得那小男孩可怜,太不幸了,他家也因此一贫如洗了,我那20万,一直没当成是我自己的,这回拿出去,给人帮上点小忙,我反倒觉得轻松了。”吴芳笑道:“那也就是你,反正我是做不到的,有钱干吗不自己用?白白送给别人,不是傻瓜吗?你要学雷锋,可雷锋已经死了啊。”我笑道:“我不是学谁,这是我想做的事,现在我们的工资还不错,我都存好了,我不会傻到自己饿肚子去救济别人的,这钱本来就不是我挣的,捐出去我不心疼。”
    星期二下午两点,我接到苏姐打来的电话,说是那小男孩找到了,他们一家人正在电视台,要我马上过去,他们想见见我。我四点半就要上班了,还有两个小时,回来上班是否会迟到?但他们已在电视台等我,说明是抱着极大期待的,我不是找他们吗?现在找到了,为什么不去见见呢?也不知道小男孩的情况是否好点了?我对苏姐说:“好的,我马上过来,要不要带上银行卡?”苏姐说:“先签个捐赠的协议,钱可以改日交给他们,不过,你现在给他们也行。”
    吴芳陪我来到电视台,在社会传真的接待室里,我见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小男孩脸色苍白,光着头,可能得了白血病,经过化疗以后,头发都掉光了吧?他的父母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很朴素,他爸爸的脸色很黑,他妈*目光里透着迷茫,但我看到她的肚子微微隆起,也许,她已经怀上了孩子,想用新生儿的脐血,挽救眼前的儿子吧?上次听医生说过,他们在建筑工地干活,想必很辛苦,比我们按摩更辛苦,挣的钱也比我们少,孩子生了这种病,他们能不心急如焚吗?当他们看到我和吴芳走进屋,他们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露出了喜悦和感激的光芒。
    苏姐给我们作了介绍,小男孩的爸爸紧紧握住了我的手,饱含着热泪说:“谢谢您!太感谢您了!真没想到,世上有您这样的好心人!”我笑着说:“没什么,希望孩子的病能好起来!”他又摸着儿子的光头说:“去,去叫阿姨!”我连忙说:“陆佳伟,不用叫我阿姨,叫我姐姐吧。”小男孩很乖巧,他虽然得了那么严重的病,但他的小眼睛里,依然透着明亮和清澈。他走到我的身边,轻声叫道:“姐姐!姐姐你是个好人!”我搂着他的头,把他贴在我的身边,差点流下泪来!他才六岁啊,病魔为什么无情折磨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啊?六岁,现在应该在幼儿园上大班或是中班,可是,他却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小伙伴,和病魔顽强地作斗争,真让人又怜爱又心痛!
    我看到杨哥他们,把镜头对着我们在拍摄,我说:“不用拍了吧?我把钱交给他们就行了。”杨哥说:“要拍,不但要拍,还要拍好!现在的社会上,为富不仁的人太多了,像你这样的,实在太少了!我们要唤醒人们心中的爱心,把苏州的精神文明建设,开展得有声有色,如火如荼!”丁哥说:“你们都过来一下,这边桌上有一份协议,一方是自愿捐赠,一方是接受捐款,双方需要签名确认,我们还请来了公证员,给你们出具一份公证书。”我笑道:“还要公证?”杨哥笑着说:“有了协议和公证,就具有了法律效力,你们就不能随意反悔!”
    当我和陆佳伟的爸爸,走近那张桌子的时候,吴芳的手机响了,她走到门外接听了一会,走过来对我说:“静姐,徐经理说,要你马上去上班,按摩房新招了几名服务员,要你去培训一下。”陆佳伟的爸爸疑惑地看着我,说道:“来小姐是在按摩房上班?”我情知不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不是,我在”吴芳却说道:“是啊!那又怎么样?静姐她好心,非要给你家捐款,我真是服了她!换了我,我还不愿意呢,我们辛辛苦苦帮人按摩,能挣几个钱?”我怒叫一声:“吴芳,你给我闭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陆佳伟的爸爸似乎受到了愚弄,生气地盯了我和吴芳看了一眼,转身拉着儿子和老婆,大声说道:“这个钱,我们不要了!就是再穷,也不能接受这种钱!佳伟,我们走!”杨哥、苏姐、我,屋子里的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陆家三口怒气冲冲地走了,都目瞪口呆,谁也没有去阻拦他们。
    我瞪了吴芳一眼,有点生气地说:“吴芳,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现在好了,他们人都走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吴芳歉意地说:“静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说:“就被你一句话,把人家吓跑了!你看到那孩子了吗?再不抓紧治,会有危险的!”吴芳嘟囔了一句说:“世界上生病的人多了,你也救不过来呀,他们走就走好了,你还怕钱用不出去吗?”唉,我有点恨铁不成钢,说道:“吴芳,你还强词夺理?你当会儿哑巴不行吗?非要多嘴!”吴芳反驳说:“可我不是哑巴呀,你叫我怎么装?”
    苏姐说:“没事,小静,你们先回去,我们会向他家解释的,改天有消息再和你联系,好吗?”丁哥说:“依我看,就让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没什么了不起,按摩女怎么啦?不要老往不好的方面想,按摩女有这份爱心,我觉得更可贵,更值得全社会称赞和反省!”田姐说:“小丁,你别添乱了,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陆家不乐意接受捐款,我们再想想办法,尽量说服陆家,救人要紧!”
    我和吴芳离开电视台,叫上一辆出租车,向海棠春足浴房驶去。我有点闷闷不乐,在车上一声不吭。吴芳一迭声地道歉:“静姐,真对不起!真没想到,事情让我搞砸了!我要不陪你一起去,可能就不会这样了!”我望着窗外,炽热的阳光亮得耀眼,车来人往,大家看上去都很忙碌,我心里暗暗叹息:为什么我们想做点好事,却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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