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儿、彦儿、小乖乖快出来哦,吃饭了”不算小的花廊小径里传出少女殷殷的呼唤,只是用词实在有点令人难以恭维,乍听之下还以为她是在找自己丢失的小猫、小狗呢,所以尽管肚子已经饿得瘪瘪的了,爬在树上的敖彦还是决定不接受这种“不尊重”他的呼唤声,正所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敖彦才开始在内心为自己的高傲自尊摇旗呐喊,不争气的肚子却已经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
    “宝宝,你真不乖,又爬到树上去了,快下来吧。”树下一个十岁稚龄的小男孩正仰着头,望着躲在树杈上的调皮小宝宝,话语声中满是不会掩饰的宠溺,只是树上的敖彦非但不领情,在看到小男孩那一脸温柔善良的微笑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全体起立,甚至连饥饿都被暂时地抛在了脑后。
    “不希芥末叫我!(不许这么叫我)”敖彦愤怒地从枝枒里探出脑袋,用不怎么清晰的口齿斥责着树下的男孩,不过对于宝宝这种还处于进化中的语言表达,换旁人恐怕光是要理解就需要不少时间,倒是那男孩几乎没有什么困难就立刻明白这就是熟能生巧的最佳写照,毕竟这些日子里,他可没有少被宝宝这么吼过。
    “可是可是”男孩被敖彦的愤怒所骇,原本温润的大眼睛内,慢慢开始充斥薄薄的雾水,依旧强撑在脸上的笑容,在浓浓的委屈之色衬托下反倒更加令人怜惜,就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般,垂着耳朵,一副要哭却不敢哭的模样。
    “不希呼,敢呼酒要年合安。(不许哭,敢哭就要你好看)”敖彦一手抱着树枝,一手握拳伸出嚣张万分地威胁着,不过这也不能掩饰他那郁闷的心情,他都变身后悄悄到树上来了,这死小鬼居然还是能够找来。
    宝宝的威胁效果显然不怎么样,树下小男孩的眼泪早就已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尽管小男孩立刻从善如流地一边抽噎着说“没有哭、没有哭”一边用衣袖胡乱抹去泪水,但是那越来越红得跟兔子一般的眼珠子,却完全破坏了小男孩的努力。
    望着树下怯懦中带着柔弱和顺从的男孩,敖彦的心情只能用“无语问苍天”这五个字来代表,谁敢相信,眼前这个爱哭鼻子的小鬼,居然就是数日前那个桀骜不驯、皆眦必报、诡计多端的妖界之王桀枭。
    说起来也是桀枭倒霉,那日在遭遇奔马的飞踢之后,虽然被收到景御通知前来迎接他们的沙曲所救,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桀枭肚子上那深紫色的马蹄引没有要了他的小命,但是被敖彦塞在他发髻里的避水珠却成为了最大的潜在杀手尽管桀枭的脑袋只是轻轻地在青石地上磕了一下,但那颗避水珠却无不巧地正好在撞击的中心,而且避水珠下方正是脑袋上三大要穴之一的强间穴,这一磕倒是磕出一个完全不同的妖王出来。
    当桀枭醒来后,不但忘记了前生过往,连性子也诡异得让在一旁陪着担心的熬彦差点掉下来,不过在和景御同样不知道桀枭真实身份的沙曲眼中看来,情况却并不严重,眼前的男孩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而已,其他的自然和过去在半妖村的锦儿一样。
    沙曲似乎只是被景御抓来当个临时保护人,在确定桀枭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沙曲也不追究缘由,直接将敖彦和桀枭塞给了这个柳州城的一家乐坊之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去了,临走时也只是交代乐坊的人好生看护他们两人,日后自然会有人前来接他们离开。只是转眼已经过了月余,那个自称三、五天后就会赶来的景御非但始终没有现身,甚至连句话都不曾捎来,而那个沙曲也犹如大雁南去从此无音,只留下变了质的桀枭和敖彦每日大眼瞪小眼地在乐坊中苦等,仿若下午四点半在幼稚园里等待着大人前来认领的小朋友。
    这一切的变故对敖彦来说虽然有些以外,但是也不算什么。上辈子的生活早早教会了敖彦怎样随遇而安,在这陌生的乐坊里,依靠着甜甜的笑容,和时不时冒出来口齿不清的讨喜话,敖彦很快就获得整个乐坊人士的喜爱,暂时在这个算得上龙蛇混杂的底盘上,收集了解了一下目前自己所处的环境也是一种睿智的选择,只是敖彦受不了那曾经和自己作对、单挑的可恶妖王,居然变成了一只标准的跟屁虫,每天如同幽魂一般跟着自己,而且更令人吐血的是,这个跟屁虫居然还是一个娇气包,说不得、骂不得,稍稍给点脸色,他就哭得宛如被后妈强*奸了一样。
    这还算是男人吗!敖彦越看那珍珠般的眼泪就越郁闷,虽然他本人并不是那种坚持“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人,但是但是谁受得了一个小鬼每天至少十二个小时红着眼睛、流眼泪,又不是孝子哭丧,这桀枭也不怕把眼珠子给哭瞎了。
    最最最最可恶的是,因为这个娇气包,敖彦已经被人冤枉了无数次,只要每次这个混蛋流眼泪,立刻会有正义人士出头指责自己。
    “敖彦,你这个小坏蛋,又在欺负哥哥了,是不是!”看,正义使者果然立刻出现了,就见一个穿着绿色外衫的少女,双手叉腰成茶壶状,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躲在树上的小宝宝。
    “没有,没有,宝宝没有欺负我,是、是、是石头吹的。”桀枭立刻站出来为敖彦申明立场,平时他都没有办法向翠娟解释流泪的原因,昨天晚上宝宝教了自己一招,今天桀枭立刻就使了出来,不过一时口急说岔了嘴。
    “石头吹的?你怎么不说是石头砸的啊!”翠娟好笑地用手指点着桀枭的额头“被这小坏蛋欺负,还帮他说话,你啊,要是被这小东西卖了,恐怕还会跟在后面帮忙数钱呢。”
    “不会的,宝宝不会卖掉我的”失去了记忆的桀枭似乎并不习惯撒谎,被翠娟一说,立刻满脸通红,期期艾艾地低下了头,但还是小声地为宝宝辩护着,只是这一幕让树上那没心肝的某人又是一阵不由自主的冷颤,险些掉下树去。
    “是、是、是,你说不会就不会,行了吧?”翠娟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向树上那不肯露面的小鬼头“下来吧,今天晚上有贵客前来,你和锦儿都早点吃了回屋子去,别在外面招惹是非。”
    贵客?
    敖彦的眼前一亮,从枝桠里探出身来,奶声奶气地问:“大官?”
    “对,不仅有大官,还有王爷呢。”翠娟伸手勾着敖彦的身子小心地把小家伙从树上抱了下来,心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怎么爬到那么高的树上的。
    牵起一旁桀枭的小手,往后院的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努力地满足着敖彦的提问,虽说一个才会说话的孩子会有那么多问题着实有些奇怪,不过乐坊里的人只当这小鬼是个天才,时间一长也就不在意了,毕竟一个懂得在支付药费时,向大夫讨要找零的小家伙不管是不是完全学会了说话,都代表着他已经是个天才了。
    用过了晚饭,桀枭和敖彦早早被翠娟押回了自己的房间,为了防止敖彦从房间里偷跑这种情形时常发生所以翠娟索性拿了针线活,坐到屋子里亲自看着他们。灯火下,桀枭乖乖地坐在案前,临摹着字帖,而敖彦则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磨着,窗外音乐传来悠扬的乐声和喝彩声深深诱惑着坐卧不安的某人。也难怪,这个人世间对于敖彦来说实在有着太多的新鲜事物,无论是花鸟鱼虫、还是人物市井,都透着一种全新的气息,仿佛一个刚刚开始公测的网路游戏一般,让敖彦这个rpg的角色扮演者对外面的世界无限向往。
    这个人世间在敖彦看来,和记忆中的古装片有着很多相似,例如复杂的衣服穿着、简陋的交通工具、处于帝制的非民主体制等等。而按照他从翠娟那里收集来的情报,这个人世间被分为三大陆,分别是东方大陆、西方大陆、以及远古大陆。
    三块大陆之间是无边无际的镜之海,虽然彼此间有办法通行,但是由于镜之海里有着恐怖的吃人魔物,所以彼此之间很少有联系。现在敖彦所在的是东方大陆上的一个比较大的国家叫做“晏国”而整个东方大陆上诸国林立,据说前前后后有上百个大小国家,像晏国这么大的国家也有二三十个,虽然大家都希望能够过太平日子,但是人类的劣根性却早已注定了战火飞扬的结局,为了各自的地盘和权位,各国间的征战自然是此起彼伏。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也曾出现过几任英明的君主,但是东方大陆从来都没有统一过,倒是听说西方大陆百年前就统一了。
    敖彦认为这次无意间掉到人间来,也许是个不错的机会一个四处旅游的机会。既然不清楚在龙王界的新老爸什么时候能够找到自己,那么至少目前的时间是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不趁着这个机会四处溜达溜达,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敖彦可不会忘记龙王曾经说过,非必要龙族和他界的高级官员是不可以到人间来的。只是要怎么实行旅游计划,还要仔细计划计划,至少眼下桀枭的情况完全不适合。
    而这些日子,寄居在这乐坊中,敖彦自然是前前后后实地考察,发现这乐坊也是个收集八卦不错的地点。
    起初敖彦曾经一度认为乐坊就是青楼妓院,但后来才发现,乐坊虽然也有红灯区的业务范围,但是更多的是类似于歌剧院这种大众化娱乐场馆,乐坊的前院是一个宽大的戏台,每日轮番上演着各种曲艺杂技;左右两院则是各种达官显要的一排小包厢,吃喝玩乐俱全;后院则是乐坊众人休息、训练的场馆。至于乐坊旁的一排小红楼,则是那些显贵们放浪之所,不过乐坊和妓院不同,红楼里的买卖双方都是你情我愿,倒颇有些一夜情的味道。
    尽管乐坊内出入的乐人身份地位并不高,但是也不至于被人轻视,算是普通的平民而已,而晏国又因为曾经出现过一位乐人皇后,所以乐人们算是受到那位皇后的余荫,享有拒绝为不喜欢的人演出的权利。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至少像今天,晏国的高官到来,乐坊里哪个红牌艺人胆敢抗拒?还不都是乖乖粉墨登场。
    敖彦从枕头上一路滚到坐在床边的翠娟旁边,扒上翠娟的大腿,好奇地问:“大官系修读答?(大官是有多大)”
    翠娟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她只是乐坊里负责管理服装和表演道具的,对于外客倒也并不十分得清楚,想着上午乐坊最高的管理者“教司”的话才说:“似乎是转运史吧,听前院的姐妹们说,是个正三品的大清官呢,而且还只是个陪客,重点还是那个王爷来着。”
    “访邪?访踢的邪邪?(王爷?皇帝的爷爷)”虽然这么问很白痴,但是敖彦觉得这样比较白痴的问题更加符合一个小孩的逻辑,这也算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必要的掩饰不过宝宝,你真确定你那蹩脚的掩饰有用吗?
    “小傻瓜,王爷怎么会是皇帝的爷爷啊,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好像是叫瑞王吧。”翠娟像是被勾起了话头,女人的八卦天性,很快便显露了出来“听说是个英俊的大才子呢,这次是奉命巡守天下来着,家里面光是妾室就有好几十个呢而且听说这位爷,男女不忌哦,所以你可要小心别让这位王爷看上,然后把你带回家去炖了吃!”
    切,不就是个**的花花公子吗?敖彦撇了撇嘴,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任务,当年他可是看得太多太多了。
    “翠娟、翠娟”突然门外传来一连声急促的呼唤,翠娟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推门而出,却原来是乐坊的总管寻来,敖彦隐隐约约听到两人的交谈声,似乎是因为那位晏国的王爷今夜有了猎艳的目标,临时打算留宿在小红楼里,总管催促翠娟去收拾整理一下小红楼里最高档的一间天字号房。翠娟堪堪应下,却没有立刻就去,而是特地回过头,叮嘱桀枭看紧他那顽皮的弟弟,免得小宝宝溜出去,惊扰了贵客就不好收拾了。
    不过这翠娟也算是所托非人了,如今的桀枭哪有能力管这个小祖宗。等翠娟走后不久,敖彦先是装乖哄(骗)着桀枭睡下,等人家睡安稳了,敖彦立刻从被子里变回小龙的模样,然后沿着床柱小心地爬上窗台,翻过半掩的气窗,躲在房檐下的阴影里,慢慢溜上房顶,今夜月色朦胧,正是夜黑风高的好日子,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乐坊此刻还是热闹无比,一般不到二更天,大家不会全部歇下,不过打算去红楼夜宿的客人们,此刻倒已经纷纷坐上了乐坊准备的小轿。毕竟红楼和乐坊还有十几步路的距离,而这一夜情的调调自然遮掩一下才更有情趣,所以乐坊特地准备这些代步的软轿,不过在敖彦看来,这明显是趁火打劫的手段。才不到百米的距离,居然有脸要求收费十六两纹银要知道一两纹银在柳州城已经可以买上二十个大肉包子,让一家三口饱饱地吃上两天了还美其名为“鹊桥”根本就是“黑桥”吧。
    那些乐滋滋的乘客自然是不在乎这些银子,他们要嘛是腰缠万贯的巨富、要嘛是声名显赫的名门公子、最不起眼的也是家境富庶的二世祖,不但不会计较,还有不少会随手打赏,所以敖彦自从知道了乐坊这“鹊桥”之后,经常会在这个时候跑来搭便车,顺路去红楼当然不是单纯参观红楼的设施,在别人红被翻浪、抵死缠绵的时候,敖彦就很自然地在这帮“贵客”丢弃在地上的衣裳口袋里自动收取一两张三两、五两之类小额的银券,并堂皇地取名曰:道德罚款。
    今天敖彦自然也不会例外。
    熟门熟路地逐一光顾过小红楼有客人的房间后,小心地将收集到的罚款藏入某个无人会发现的角落里,现在他这龙形的身子虽然便于潜行,但是不方便携带物品,等天亮他变回宝宝之后,再正大光明地取走。今天的收获意外地少,除了因为那些个“贵客们”身边带着的银券面额多是上百两,不好下手,更因为客人们听说今天红楼里有位贵客到来,所以大都选择了回避,浏览器上输入..c-n-”免得惹到不必要的麻烦。敖彦预计,这位晏国的王爷一旦离开,小红楼的入住率至少会在一周内出现大幅度的上升敖彦正在心中计算下周的收入时,随风吹来的翠娟那熟悉的声音。
    “总管,怎么那位贵人还没有来啊?”
    “那位爷说有点醉了,正让厨房上醒酒汤呢,估计快来了。”
    “总管,今天是谁这么大福气攀上这么一位天潢贵胄啊。”
    “是闵柔,今天她的琵琶行可是对了这位王爷的胃口呢。”
    交谈声随着楼板的轻响渐渐消失在红楼下,蜷伏在阴影处的敖彦有了新的打算:自己上辈子电视剧里没少见皇帝、王爷的,但是那些都算是冒牌货,既然今天有这个机会,又这么巧让自己碰上,不去正式参观一下正牌的王爷,似乎有点对不起自己的样子于是乎,打着“参观”的旗号,敖彦趁那位王爷还没有进门,迅速地窜入那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卧室,没有像平时那样躲在挂衣架的阴影里,而是直接爬到了房内一角作为装饰用的一人多高的落地大花瓶中,花瓶里塞满了细柔的白沙作为固定用,现在正好成为敖彦潜伏的最佳场所,绝佳的视野把整个房间一收眼底。
    “匡匡”楼下守夜人手上的棒鼓敲了一下,一更天了。
    “爷,您小心,小心脚下”随着引路的门房那谄媚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一行人慢慢走进了房间,房间里早就点着蜡烛照亮了在深夜光临的每一个人。
    最前面的那一个应该称得上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英俊的容颜、勾魂慑魄的桃花眼、匀称的身躯,再加上那一身贵而不奢、含而不露的衣着打扮,足以让多数女子春心萌动,何况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自然流露出的尊贵和优雅,更是吸引着那些每日沉浸在白马王子的故事中不能自拔的懵懂少女敖彦鄙视他,这种祸害根本就应该乖乖在家里待着,每日看着铜镜里自己这妖孽的模样忏悔,现在跑出来,分明就是引诱别人家无知的黄花闺女、破坏人家美满幸福的家庭。
    接着自然是那位有幸春风一度的琵琶美人,灯下美人原本就最是迷人,再加上那精心描绘的容妆,妖媚中透着轻灵、羞涩里蕴含着自信,也难怪会成为乐坊中的红牌之一。此刻美人微醉,碎步连连,全靠一双手臂被贵客紧紧握扶,俩俩相依的俊男美女图自然令人浮想联翩。
    最后一个当然是那位声音谄媚、表情狗腿、猥琐淫笑的引路门房了,只是碍于规矩,无法跨入房门半步所以此人敖彦选择直接忽略。而那位即将攀枝折花的贵客倒也大方,抖手一张银券塞入了门房的手里,打发他离开。贵客的动作虽快,但是敖彦的目光更锐,只一瞥就确定那张用来打发人的银券居然是五十两的面额,难怪那门房溜得那么利索。
    打发走了闲人,贵客接下来自然应该是吹灯上床,享受巫山**的刻骨之乐,只是接下去的一切让敖彦大大地吃了一惊,原来那柔弱得风吹即倒的美人突然从贵客身边脱了开来,倾身拜了下去。
    “属下云一,参见王爷。”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那位晏国的王爷也收起了那副花花公子的架子,沉凝着脸色看不出表情。
    “夏傅那阉货察觉到我们在跟踪他,一个月前已经逃离柳州城,云四留下记号跟过去了,至今还没有收到回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自称云一的闵柔有着和平日柔媚语调截然不同的声音,而语声中的杀伐之气毫无掩饰地显露出来后,竟隐隐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那么夏傅手中的那道圣旨你们可曾查过,是真是假?”
    “回王爷,圣旨是真的,圣旨上也的确写着奖赏孕妇和婴儿,只是夏傅却未曾遵旨而行。”
    “那么这一路上的血腥杀戮都是夏傅一人所为了?”
    “不,据风三传来的消息,夏傅很可能是在替谁遮掩,那些孕妇和婴儿失踪之后,夏傅都会指挥所率的军衙屠村,杀人灭口。而且夏傅挑选的孕妇和婴儿都是居住在偏远山镇,事后就算找到那些死绝的山镇也无法证明是他动的手。那些尸体上留下的武器,没有一件是属于官制的,在其他地方官府上,多是以山贼为祸结案。”
    “那就继续查,我要知道夏傅究竟是在给谁办事,还有那些孕妇和婴儿都去了哪里,如果能够找到,说不定我们就能抓到夏傅的把柄了。”瑞王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最近几年来,皇都屡屡出事,先是太庙大火、又是深宫闹鬼,皇上已经被扰得心烦意乱,无心国事。现在居然有人借着陛下的名义,暗中策谋不轨,我担心事情内幕绝不简单,传令风云雷火,不计代价找到幕后主使者,如有必要允许你们先斩后奏。”
    “是,属下明白还有一件事,属下需要回禀。”
    “何事?”
    “云四在去追夏傅前,曾经留下一颗珠子,说是从夏傅那里盗来的。”云一说着从衣袖的暗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打开盒盖,里面红色的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珍珠“云四说这颗珠子应该不属于夏傅,但是夏傅却每天带在身上,云四盗走这个珠子后,夏傅就立刻逃走了。”
    “哦?”瑞王接过盒子在灯火下仔细大量,但是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你怎么看这珠子?”
    “这”云一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出口,但是也仅是略略迟疑了片刻,便道出了所知“这颗珠子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是属于宫里贵人的东西,属下让风二查过,这颗珠子可能是秋砚宫新进的那位侍卫官的东西。”
    “侍卫官吗?”瑞王脑海中划过那张稚嫩而青涩的脸庞“他可只有十六岁啊,而且还是“玄门道”掌教的俗家弟子如果真是他的东西”
    “王爷,恕属下直言,这个侍卫官的身份”云一才开口,打算说出掌教的想法,却被瑞王举手打断。
    “你心里知道就可以了,侍卫官现下正是陛下最为宠爱的侍君,他的身份又牵扯陛下最为尊崇的玄门道,处理不好的话,晏国就会有祸国之灾,没有完全的证据,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轻易出手。”瑞王的语声拧中,身居高位的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如今的晏国看似风调雨顺,实则早已暗潮汹涌,皇权和道门神权之间的权位之争,在皇帝十年前将“玄门道”尊为至上起就已经展开。
    “是,属下明白”云一的话语还未落下,就听见窗外的大街上遥遥传来一声声刺耳的铜锣报警之声,紧跟着红楼下的大街上有人疯狂地奔跑喊叫着。
    “不好了,郑国的黑骑兵突袭了”鼓噪的惊呼在街头巷尾响起,被惊醒的人们惊慌失措地胡乱披着衣服,一边将自己的亲人唤醒,一边手忙脚乱地将金银细软打包,男人的怒吼声、女人的尖叫声、孩子门惊慌的啼哭声夹杂着老人们微弱的喘息声交织成一曲凄厉的混乱之曲。
    远处柳州城的城墙上,一道道红色的火眼猛然穿上天际,将深色的夜空染出一片金红,紧急求助的烽火鸣炮也紧跟着轰鸣起来,撕裂了深夜的寂静。
    “怎么回事!郑国怎么会突袭柳州城!简直荒谬!”瑞王惊愕地拍案而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连一直表现得异常冷静的云一也露出了深深的困惑。
    “嘎、嘎、嘎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咱家要郑国突袭、它就一定会突袭!”突然封顶一阵巨响,一条黑影怪笑着从天而降,灯火下半隐半现的那张阴柔的脸庞上展露着得意的笑容,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赫然就是月前在林石镇上乱放蛆虫的死太监。
    “夏傅,你这败类,假传圣旨,欺骗百姓,收罗孕妇婴儿,已经犯下凌迟的大罪,现在居然还敢现身!”云一淡淡的娥眉此刻高高地扬起,脚步微移,不动声色地将瑞王保护在身后。
    “闵姑娘不,风云雷火中最神秘的二把头,云一大人,你想不到咱家会找到这里来吧。”夏傅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慢条斯理地走到桌子边上,给自己斟上一杯清茶,淡淡的茶香味随着水气在空中荡开却没有平添雅致清闲的气韵,反倒是衬出屋内愈发凝重的气息“你那些个下属也真是大胆得很,居然连咱家贴身带着的珠子都要偷,是不是内务府把你们风云雷火的俸禄给克扣了不少,才逼得你们不顾身份四处行窃啊?”
    “放肆!夏傅,瑞王在此,你竟敢如此无礼。”云一怒斥着,不过不远处的敖彦可是看得很清楚,那位瑞王趁着这个机会把刚才拿在手上的黑珍珠不动声色地藏进了衣袖里。
    “王爷,您就不用藏了,那颗幻形珠要藏可没有那么方便哦,”夏傅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恶意,转过脸将那半张隐在阴影中的脸庞露了出来“这颗幻形珠是主上为了让咱家出门不吓着别人特别赐给咱家的,您看云二把头的下属这梁上君子害得咱家这些日子都不好见人了。”
    即便是在生死边缘游移多年的云一,在看到夏傅那半张脸孔时也忍不住惊愕得脸上变了颜色,那是半张犹如被硫酸浇注、再被烙铁蹂躏、最后用防腐剂做过造型的脸,焦黑乾瘪的脸颊上,一个个裹着脓汁的黄紫色脓包无规则地四散排列着,眼眶早已溃烂得不见原形,眼珠子也不知到哪里放假去了,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窟窿,时不时还有蠕动的虫子在窟窿里爬进爬出这让敖彦想起了那部经典的美国恐怖片“神鬼传奇”中那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木乃伊阁下。
    靠,刚才还是古装宫廷推理片,现在不过是加了个角色,转眼就变恐怖片了啊!敖彦在心底咒骂着,两只小爪子努力地封住自己的嘴巴,免得一时忍不住叫出声音来,那就麻烦大了。不过还是要感谢二十一世纪各位恐怖片的化妆师们,见识过各种特效脸庞之后,敖彦至少有了强悍了抵抗力,否则早就吓晕了。
    “妖怪!”瑞王看见对方那一半正常一半恐怖的脸庞,下意识脱口而出。
    “妖怪哈哈哈哈”夏傅好像听到了一个绝大的消化一般,整个人笑得前伏后仰,只是这凄厉的笑声里满是浓浓的怨怒“真是久违了,十多年没有听人这么称呼我了不过现在我还真算是名副其实的妖怪了。”
    “你你,究竟是谁!”瑞王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本就苍白的脸色突然间透出铁青的阴森。
    “我是谁?问得好,问得真好!晏景瑞你说我会是谁呢?”夏傅那双黑漆漆的窟窿眼睛死死地盯着瑞王,嘴角的笑容写满了刻骨的仇恨“十三年了,你还会记得那个被你们逼得躲进灶头,被炉火活活烧死的冤魂吗?”
    “你是不,不可能”瑞王踉跄地往后疾退,撞上了一旁的太师椅,红木的椅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椅背上镶嵌的一方碧玉也随之破碎,碎片四溅开来。
    “是啊,怎么可能呢,本该被烧死的人怎么会再回到人间呢哈哈只是可惜了,黄泉地府不肯收下我这孤魂野鬼,特地让我回到人世间来找你们叙旧,再怎么说整个大晏的王室都是我的亲人啊,不把你们都带下黄泉,我可是会寂寞的啊。”夏傅阴森森地笑着,突然猛一抬手,掌心中散出一蓬灰色,罩向不远处的主仆二人。早已防备夏傅突袭的云一,见夏傅微动手就立刻抓着瑞王向窗户边掠去,砸窗、翻出、遁走、三步骤一气呵成,动作干净俐落毫不拖泥带水,就算带着一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男人也不见有半点困阻。
    夏傅依旧站在桌边,喝着自己的那杯热茶,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目送着窗外消失在人群中的两人,冷冷地自言自语道:“跑吧,跑吧。晏景瑞,中了我的百窍**散,你就好好尝尝当年我所受的罪。”此刻混乱的红楼下传来人们愈来愈发尖锐的惊叫声,夏傅轻哼一声,丢下茶杯,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一般飞纵出去,富丽堂皇的红楼天字号房,留下的只有满地的狼藉。
    从花瓶口的浅凹里探出头,小心地打量了周围一圈,在确定主角和配角都已经退场之后,敖彦才顺着花瓶慢慢地爬了下来,心里不禁有些庆幸,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八卦的节目了,从奇幻到侦探推理、从宫闱情仇到阴谋颠覆,短短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全沾上了,虽然就故事清洁和演员的对白而言,有些老掉牙,但是这些都不妨碍主角们的精彩表演。小心爬过地上那堆碎玉堆,却以外地发现,那颗被称为“幻形珠”的黑色珍珠,正静静地躺在桌角边的阴影里,敖彦猜测可能是刚才瑞王撞倒椅子时从衣袖里掉落在地上的,碎玉的哗啦声遮蔽了珠子落地的轻音,而那三位又一个个心不在焉,到最后却是便宜了敖彦。
    本着一贯的、善意的“谁捡到就归谁”原则,敖彦毫不犹豫地就把那颗珠子抓在了手上,半眯着眼睛瞅着这圆不隆咚的小珠子,这东西应该值不少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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