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几个啊, 把眼睛都给我放亮来仙家预言的最后一处地方就是这儿了,这些恶心的蠕虫藏不到哪去。”
    灰老二吆喝着,让手底下人都仔细点。
    风吹山林,草叶哗哗作响。天亮前的拂晓让山林晦涩难明, 树木在远处像是坟地里的那些仙家。
    穿着胶底鞋, 扎实了裤腿的村民们有点紧张, 他们用镰刀割着碍事的杂草,搜索各处时, 不停高声交谈着,疏解心中不安。
    “这么久了,灰大爹早就联手柳家娘们,拿下了那个拜了胡仙的外乡人吧。唉,我们村子遭了这一遭, 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休养过来。”
    “就是就是,我们村子这下元气大伤,家家户户只剩老的和小的, 青壮就这么点儿了。这来年开春,田里的地都耕不完。说不定,我们村就这样没了啊。”
    “都是黄村长造的孽, 非说什么要打破僵局。村里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想忤逆仙家,不就遭到仙谴了。”
    有个胆小的停下了手中动作“你意思是这些人是仙谴那我们还敢杀敢打不得供起来啊,我的亲爷爷奶奶耶。”
    灰老二不管下面人聊天, 但是偷懒是万万不行的。他叼着自制的土卷烟, 大步跨过去,给了那人后脑勺一巴掌,大骂“还仙谴都出来了, 那些外乡人就是个祸害就跟几年前的那次一样。”
    灰老二语气狠厉“我现在总算闻出来了,这些人不是普通人,和那批人一样。身上都带着臭味,一种要把我们村子毁灭的臭味”
    他的目光扫过这些听到故事竖起耳朵的家里人,话锋一转,抱怨起了黄村长“你们也知道,为仙家发展信众也是我们的责任。往日村子里进了陌生人,都是要立刻拜仙寻山头的。直到年前哼,那次乱子控制的及时,没把你们波及进来。
    我真不知道黄老头是怎么想的,我爹就是走在那次外乡人带来的动乱里的。我们好不容易才压下去,村里只死了几个人,他却从那次乱子以后魔怔起来了”
    有人立马接嘴“哎,这事我好像是听说过。说是从一件事后,村长在对误入武兴村的外人,都是吃好喝好等他们走。绝对不许外人来拜仙,说是怕分薄了仙家的恩赐。”
    灰老大气沉丹田,蹦出了两个炮“放屁”
    “他是听那几个外乡人说什么,外面的人从来不拜什么仙家,过的都是什么正常人应有的有尊严的生活。黄老头魔怔了,清醒的时候才知道供奉仙家,脑子伶俐的,还知道往自家捞好处。安排村里事务都像模像样。他一发病,又哭着喊着说什么为什么他要是村里人,过这种地狱般的日子。
    切,不是村里人,不是老村长保举,他早死了。要我说,外面就是洪水猛兽,外面的人都是烂心肠老村长还说他疯病好了,呸我上次偷看到,他还藏着那几个外乡人带过来的陌生植物外乡人的东西,估计有毒,能把全村的人都给毒死。黄老头肯定不安好心。”
    说到这里,灰老二有些得意地拍了拍腰间门,迫不及待的炫耀“反正那老不死的死了,我把他藏起来的那个陌生毒植拿走磨成粉带身上了。等一遇到那两个外乡人,我就直接撒出来,让他们自己害自己”
    几年前的旧事往往比不过这次的破坏力,而牵涉的人也大多身死。失去了能弹压他的人,灰二嘴上不把门。武兴村的村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连忙吹捧起来。
    太阳渐渐升起,更加方便搜索。他们虽然还没有找到林知织藏身的洞穴,却已经不知不觉逼近了。
    灰老二又骂了一阵黄村长,再骂了几句柳秀荣。其他人偷偷笑,知道他是在不满自己到手的村长位置飞了。
    看到别人笑,灰老二笑骂地踹了一脚 “笑什么笑,你们就不想出个灰家的村长吗黄老头那个脑子不灵光的都搂了这么多,换我做不得给你们更好的生活
    哼,走吧,别闲聊了,加把劲儿。就差最后一点地方了。”
    灰家几人刚点头,就感到后脑一痛。几个石块从头顶沿着脖子滚落,软绵绵落到地上。
    他们惊疑不定地转头,看到了身后握着一把钝斧的少女。
    她状态很差,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血口子。原本容貌还算清秀的脸庞早已灰尘满面,掺杂着汗与血。
    赵飞雪勾起嘴角,目光死死盯着灰老二。她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但她可以从语气动作神态来判断出,那个是领头的。
    如果这群人里有出马仙,那应该就是他了。
    使用道具虚假的幸福。偷走灰老二理论上存在的体力,加之自身。
    看着惊慌失措,腿脚发软倒下去的男人,赵飞雪有些急切起身窜出。她清楚,虚假的幸福终究是虚假的,是一种心理效应。
    就像胡仙一查就发现自己被骗了,那个男人要是和她厮打在一起,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力气回来了。
    只有一次,不是偷袭,是正面进攻。
    请满天神佛保佑我吧赵飞雪在心里默念,开始小跑加速。
    让他没反应过来,让他第1次攻击落空,让我得手。
    如果我输了,那就完了,一切都完了。
    赵飞雪奇异的保持着焦急而又平静的内心,在脑海中排演着一遍又一遍突击的动作,然后高高跃起
    在极度紧张之中,她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她看到那个男人周围的人怀揣着恐惧想拦过来,她看到男人忍住肢体的不协调,企图站起来从裤包里拿出什么,她看到对方大吼了一声,让周围人散开,很有信心地扬出了什么。
    这估计是对方的秘密武器,辣椒粉还是
    赵飞雪不敢闭上眼睛,怕丢失攻击视野。但她心跳如鼓,一会觉得自己砍中了,也会彻底失去抵抗力。一会想如果让他们发现,发现不远处的那个洞穴
    带着凄惶而坚定的心,赵飞雪一斧头斩中灰老二,前斧头深深的卡进了他的脑壳之中。惨叫和鲜血,伴随着薰衣草的花香,一起绽放。
    被碾成碎片粉末的薰衣草,仍然在旺盛的释放着自己的香气,像是妈妈的手一般,轻柔拂过赵飞雪的脸庞。
    灰老二手指缝隙里还残留着些许干枯的枝叶,他眼神惊骇,无法理解的倒了下去。
    外村人带来的那些东西分明应该有毒才对。就是那些携带这种植物的人,被杀死之前没有求饶,反而怜悯站在一旁的黄大“我们输了,我们没通关。但是我们起码是清醒的死去的,而你们一直痛苦的活在圈养生涯中,麻木到不敢正视自己的痛苦。唉”
    分明就是这个,让黄村长变得魔怔了
    怎么会
    生命极速流逝,灰老二仿佛又回到了行刑的那一天。他主宰着那些终于露出狐狸尾巴的外乡人生命,心里痛快至极。
    就凭你们还怜悯我们,还瞧不起我们。
    明明在仙家的庇佑下,武兴村,代代都活得很满足,很幸福
    瞳孔倒映着结束自己生命的人跑远,灰老二竭尽全力,吐着血沫,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杀死他们他们是妖言惑众的鬼请仙家上身”
    居然差点都把他的心给说动摇了,幸好,仙与鬼,灰老二分得清。
    他依靠着仙家赐予的力量,缓缓站起身。
    濒死都能救回来这不是神仙,这是什么
    就在灰老二欣喜着仙家的伟力时,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脑子受损,他忘了所有的赐福都有相应的条件。以及为什么出马仙不敢在没有准备下随意请仙家出手相助。
    灰老二仰天长笑,是胜者的笑,是得意的笑。
    作为现在存活的灰家唯一出马仙,灰仙还是蛮宽容的,足足支撑了他的寿命延长几秒,才要开始索要报酬。
    下一秒,灰老二消失了。他成了一个巨大的蠕动的,由着几,几十,几百只老鼠组成的“人”。
    灰家人虽然见过仙家真身,可没见过一个交不起供奉的出马仙会被这样榨取血食。他们惨叫一声,再也不记得什么灰二哥灰大哥,连滚带爬就要跑。
    这些老鼠组成的人型困惑而又迷茫的往前走了两步,“他”似乎想说什么,喉咙一张,鼠群彻底爆开,在地上四散开来。
    秉承着灰老二心头最后的想法,鼠群一股去追赵飞雪,另一股去往林知织所藏身的洞穴。
    赵飞雪依靠着道具得手后,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无法杀光在场所有人的。
    虚假的幸福无法连续使用,耗尽体力的她也只能转头逃跑。
    而最让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目睹灰老二被斧头开了脑壳还强行请仙遭到的突变,赵飞雪生生刹住车,开始疯了似的往回跑。
    灰老二死得突然,他的尸体所养出来的老鼠不多不少,数量能组成了一个人,各个方面也只是普通老鼠的速度。
    赵飞雪追上这条灰色的鼠线,忽然有些绝望。
    这些老鼠只是带着灰老二的残念,要继续搜索杀死外乡人。她可以逃,坚持到合同结束答题退出,大不了最后脱力了被咬上几口,应该不会被追到累死。
    但是林知织不行,她就在那里,一动不动。
    带上林知织逃命离的太近了,完全来不及再将队长从洞穴里面拽出来再背负上,而且赵飞雪也清楚自己没有那个体力了。
    赵飞雪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手忙脚乱的踩死一只,灰老二残留的衣物里又爬出一只。源源不绝,数量不多不少,总和永远是一个人满怀悲愤的血肉。
    源源不绝赵飞雪愣了一下。
    她又找到了一个办法,一个理论上能救林知织的办法。
    手脚并用压死刚到洞穴门口的几只老鼠,赵飞雪弯腰钻了进去,面朝着静静躺在地上的林知织,用后背堵住洞口,坐了下来。
    她将虚假的幸福取出来,小心放到了林知织摊开的手心里。然后在心里默念
    “我要使用临时能力,吸血鬼福音。”
    其实正对着更好,那样她还能空出手来绞杀几只,更能拖延时间门。
    但是赵飞雪怕啊,她在灰娘的噩梦中就被老鼠淹没过。那钻到她嘴里,割裂她眼皮,撕咬穿她耳朵的老鼠。
    让赵飞雪宁可背对着,也不愿意亲眼见到老鼠是怎么再一次啃噬掉她的。
    “队长,队长,队长。”
    赵飞雪睁着眼睛,一遍遍的重复起了这个对她来说早已烂熟于心的这个称呼。
    林知织有些干涸的嘴皮轻动“队长。”
    赵飞雪像是在教一个小朋友说话一样,一遍又一遍,忍着痛楚,声音走调“合同,合同,合同”
    直到林知织模仿出来了这个词,赵飞雪才开始说下一个。
    “合同,我要,答题,退出。”
    离答题还有两个小时。
    赵飞雪想提前让林知织回答合同,可是现在她又懊悔起来,担心林知织等会儿就会忘了怎么告诉合同答题。
    而她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就只能再说一遍要跟题,做双重准备了。赵飞雪从头开始,却控制不住嘴唇颤抖的幅度,说出来的话奇奇怪怪。
    一字一句,重复数十次。林知织在引导下慢慢完成了这句话,拿到了离场资格。
    密密麻麻的鼠叫声持续不绝响起,牵动着皮肉。它们在体内钻爬的刺激无法忽略。赵飞雪努力找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意识有些不清的念叨着“队长,我电脑密码是0730,虽然我设了定时,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赵飞雪恍恍惚惚,总觉得眼前的人不是林知织了,而是那个她午夜梦回,死在她面前无数次的刘慧芳。
    她们家住着对门,一起长大。用学校操场栏杆的影子来跳房子,买着5块钱一个,有着漂亮贴纸的手抄本。
    甩动的马尾彼此碰撞,一起抄着学霸暑假作业时,她们都深信这份友谊会天长地久。
    然而拆散她们的不是时间门,不是金钱,不是人情冷暖,而是最不可能也最恐怖的死亡。
    赵飞雪时常会梦见刘慧芳来找她,满是血污的脸上诉说着自己的痛苦,然后质问她为什么见死不救,要赵飞雪下去陪她。
    她每夜每夜睡不着,既想大声说好啊,我这就下去陪你,然后又恐惧着真正死去的样子,从而更加觉得自己就是个懦弱的混蛋。
    可是后来,她能睡得着觉了。在刘慧芳身首分离来找她时,在她被拽着手臂,咆哮着问“你每次回家见到我父母时,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啊”
    赵飞雪第一次,坚定地推开那个如同恶鬼一般的好友,鼓起勇气反驳“我每次回家,都会看望伯父伯母,尽量承担起了你的那一部分。我知道你很痛苦,一个人在那里很冷。但是,慧芳,我现在不能去陪你,我想活下去。。”
    “在队长救起我的那一天,在我住了几天后回家收拾衣服的时候,我见到了我妈妈。
    慧芳,我见到了她双目红肿,总是用皮箍扎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也乱翘在那里。她抱着我哭,问我去哪了,怎么几天都没回来。她说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梦里都是我做傻事的样子。
    慧芳,我还拥有了新的伙伴,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在我绝望的时候,她就像最初的你一样,向我伸出了手。”
    “放学一起回家吗”只有七八岁的刘慧芳撑着课桌,眨着眼睛,看着有些内向的赵飞雪,笑得很甜。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林知织穿着运动服,半蹲了下来。
    表情不善的欧阳闵瞪着被带回来的赵飞雪,转头却给她收拾了一间门客房。
    这些记忆交织,让赵飞雪能摸着噩梦中梦魇的脸,那张支离破碎的,好友的脸,轻声询问“如果你真的是慧芳,看到我逐渐走了出来,拥有了新的人生,你还要坚持着,要带我走吗”
    从那一夜之后,刘慧芳没有再来了。
    赵飞雪后来越来越忙,有了越来越多的人共同回忆。她将那个从小和自己长大的小女孩藏到了泛黄的记忆深处,却从来没有彻底忘却。
    所以现在,刘慧芳又来了,她躺在不远处的地上,朝着赵飞雪挤眼睛“你坚持的已经够久了,差不多了,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赵飞雪心想自己已经快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的分界线,大约已经快不行了。但是她还是笑着摇摇头,认真回复着幻觉里的好友“不行哦,慧芳。我不是害怕。无论生还是死,一边有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一边有我最崇拜最崇拜的队长。我怎么会怕
    我只是答应了队长,我会勇敢一点。半途而废,才不算勇士。”
    她和幻境中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更多的时候她觉得累和痛,只是默默听。
    聊以此生,赵飞雪好像什么都拥有了,朋友来来去去,这次离开的总算轮到她了。
    一只老鼠从赵飞雪的小腹中探出头来,然后急切吱吱叫,嘴爪并用,想要将这个洞扩大。
    赵飞雪睁着眼睛,缓缓低下了头
    “对不起,妈妈。我回不了家了。”
    父母,朋友,伙伴。所有人的脸,走马灯一般的闪过,快到甚至出现了重影,像是一张大合照。
    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让她有些不自觉的佝偻起了身子。四肢百骸都是凉的,赵飞雪朦胧中觉得自己好像靠着刘慧芳,对方在跟她说“走吧。”
    母亲打开门拿来了毯子,关切的说天转凉了,你这孩子也不添件厚被子。
    怪不得这么冷,冷的脑袋都是僵的。赵飞雪慢吞吞想,这件毯子不暖和,手指都动不了了。
    母亲坐在床边,她靠在朋友怀里,将睡未睡。门又开了,林知织和欧阳闵出现在了眼前,欧阳闵有些担忧“你怎么连被子都不盖好”
    赵飞雪说不出话来,只是打了个哆嗦。于是林知织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又给了她一个拥抱,很暖很暖“睡吧,晚安。”
    赵飞雪软倒的身子往前一摔,恰好扑在了林知织身上。
    她被彻底掏空的背后四面八方淌出血来,逐渐浸湿两人交叠的手。
    冰与暖,死与活。逐渐冷却的赵飞雪面容恬静,没有半分狰狞之相。
    一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的林知织,眼角倏忽之间门,一滴泪滑下。
    她听得到,她什么都听得到。但她无法理解,无法给予反应。那些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语连起来,让林知织身体的胸口有一种无法分辨的感受蔓延。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流泪
    大脑甚至连这个都无法理解,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还有心口翻涌不休的痛楚。
    赵飞雪发间门夹杂着薰衣草的枯叶碎片,落到了林知织的眼上。
    几点残叶将视线分割成了不同的碎片,像是整个世界就此碎裂,零落成粉。
    有些老鼠已经咬上林知织,开始撕咬着新的食物。密密麻麻的痛楚,激发了身体的本能反应,泪水就此落下。
    奇怪,身体是因为痛才哭,心却不是。心是因为什么呢心是在哭,原来赵飞雪一直在忍受这个。
    真的很痛。
    就在林知织快被啃完一只手臂时,答题时间门终于到了。合同机械声音响起,告诉静静躺着的林知织,因为欧阳闵答题了,她跟题成功,即将离开。
    似乎是因为要返回公司,那一直禁锢着她思想和行动的副作用开始减弱。终于重获自由的林知织抬起仅剩下的一只手,死死抱住倒在她身上的赵飞雪,哭声还未响起。
    林知织怀中一空,眼睁睁看着赵飞雪的尸体随着合同的结束一起化为模糊的虚空。
    她什么都没有抓住,什么都没有带回来,只有薰衣草的粉末,像是还残留在眼上,将整个世界彻底搅碎。
    她回到了那个湛蓝而空无一物的答题空间门,一言不发。
    林知织手指张开又重新合起,她重复着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动作,呆滞看着那些细小的伤口连同着赵飞雪最后流下来的血,一起被公司修复擦净。
    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很多的事,所有人都是短暂的上车,而后在不同的站点下车。林知织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她总觉得自己会心平气和的接受,但想象不出来是一种怎么样的心平。
    原来是这种的心境,确实非常平和。林知织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发现自己居然哭不出来,而是有些恍惚,像是一切都未发生。
    她只是如同往常一样,等着答题完毕,然后返回公司的个人办公室。林知织想,她会不急着领取奖励,而是先倒杯咖啡,美美地喝了。
    喝完以后,准备离开公司返回现实。再倒上杯咖啡,一人一杯。
    对啊,一人一杯,一人一杯
    林知织毫无预兆的弯下腰来,捂脸抖动。她如梦初醒,从一个噩梦掉到了更痛苦的现实,四面八方的空气犹如海水,彻底覆盖灌满她周身的每一丝缝隙。
    吸不上气,呼出带动肺腑。是刺痛还是闷痛完全分辨不出来,只有下坠,下坠,天旋地转的下坠。
    零碎的记忆东拼西凑,林知织的大脑甚至拒绝回忆赵飞雪最后的样子,但是言语比容貌更先浮现。
    “林队。”
    这是赵飞雪第1次与她相见,谨慎信服,而又客气疏离。
    “队长,我是不是有点没用”
    这是刚刚入队的赵飞雪,总是忧心忡忡,伤怀于自己的掉队。
    “队长这是我妈妈买的月饼礼盒,她以为我换新工作了,让我送给同事吃。”
    这是休假回来的赵飞雪,不再那么拘谨,偶尔还敢开玩笑“大约是我上次提到队长你蛋挞吃的太勤,险些蛀牙。她以为你们很爱吃甜食,买的还是豆沙馅。”
    “队长。”
    “我想回家。”
    这是在什么时候说的话是想要休假还是在畅想未来林知织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天是夕阳,但是那个时候的赵飞雪,她不记得了,像是逃避一样的,她遗忘了那一刻,遗忘了所有人的面容。
    她干嚎着,也只是干嚎崩溃着。无法冷静下来的大脑强制封锁了一切,只留下了一片空白,让林知织哭都哭不出来,剩下纯粹而极致的悲伤。
    就在林知织情绪正激烈时,往常通知结算的声音响了起来。
    然而那不是机械电子音,而是一个文绉绉的,口吻温和的男性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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