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放学后按照往例,课外活动结束之后,穿越三三两两偕伴走出教室的同学阵容,静贵往加藤君的座位方向走去,虽然就在身旁,然而面对着沉默不语,不知如何启齿的静贵,加藤君说了一句。
    “走吧!”说着,一手拿起放置在桌子旁边的学生书包,接着,一副深信不疑对方绝对会跟上来的模样快步行走。静贵相隔半步的距离,跟在瘦骨嶙峋身影的斜后方。
    利用放学学生的人潮,趁势走出校门,加藤君沿着围绕学校空地水泥墙边往右转。这条路与静贵回家的方向相同。
    “喂!加藤君!你要去哪里”话说到一半,加藤君仿佛想要打断惴惴不安的静贵所提出的问题般,简短地说了一句。“我家!”经过静贵家座落的住宅街道转角巷口,将近走了十分钟的路程之后,在一幢大厦面前停下了脚步。
    因为过于突然,静贵差点就撞上穿着立领制服加藤君的背后。看起来应该有十四、五层楼吧!那幢大厦十分气派,虽然称不上是白色殿堂,然而纯白色的墙壁,非常漂亮干净,由此可知这幢大厦刚盖好没多久时间。
    猜测再久也不会超过三年吧!四周围绕着绿色场物,宽阔的阶梯连接正对面的自动门。入口上面挂着一块以金色装饰文字写着这幢大厦名称的金属板,然而。
    由于字体过于潦草,以至于无法辨识究竟写些什么。静贵隔着加藤君的肩膀,抬头往上望。
    “是这里吗?”“嗯!”仿佛出声讲话是件非常浪费精力的事情般,加藤君的话语往往简单明了,加藤与静贵肩并肩一起爬上阶梯,穿越向左右两面开的自动门,进入大厦。里面有个小小的大厅,右手边的墙壁边井然有序地排列着钢制邮筒,左手边有个管理员室的小窗子及与停车场相连结的大门。
    正对大门往里走,有座电梯,二人正巧搭乘降至一楼的电梯,上升到八楼。走出电悌口,踏入四面环绕象牙色的墙壁,在走廊尽头的t字路口处向右转。走廊的两侧并列着具有一定间隔的各个房门的大门,或许是隔音设备良好的缘故吧!
    安静到有股阴森森的感觉,然而加藤仍然一如往常般,以几乎听不见脚步声的轻盈步伐向前迈进,跟在加藤后面,静贵也自然而然地放轻脚步。
    总觉得要潜入某个禁止进入的场合般,心情忐忑不安。加藤在走廊尽头靠右侧的门前停下脚步。房板号码是“808”大门上的门牌维持空白状态。
    一进入房间,与玄关处紧连接着一个距离非常短的长廊,长廊的尽头处正是餐厅的入口。笼罩在萤光灯人工白光照射之下的室内,称得上是家俱的东西简直没几样。
    客厅的正中央铺满正方形的亚麻油毛毯,成套的小型茶 及椅子。剩下的就是单身贵族所使用的小冰箱及放置在冰箱上面的电磁炉。
    并没有发现橱俱之类的东西,放置在餐桌上的马克杯以及随意放入的一对刀叉,似乎摆放在眼前有限的东西就是所有的餐俱。沿着左手侧墙壁处,装潢成一个小型的厨房,然而料理台的表面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埃,几乎没有使用的迹象可言。
    冰箱旁边堆放着专人配送的披萨空盒,几乎快堆到冰冻库门把的高度,或许这就是他的主食吧!整个室内并没有充满生活的乐趣,完全不像是个餐厅,倒是给人一种冷清孤寂的感觉。
    房门入口正对面的墙壁上,有一扇非常大型的窗户,外头似乎还有一个阳台。纵使特意挑选坐北朝南的窗户,然而光线还是梢嫌暗淡,现在正将厚重的窗帘放下。
    南边的墙壁上有个木制的门,正当经过那里的时候,静贵发现餐厅入口的附近还有另外一道门。内心暗自猜想,或许是因为门槛过高,做为客厅的另一道通风口,抑或是通往浴室的门吧!
    木制门的正对面是相当于八个榻榻米大小的西式房间。地板上并没有铺上任何磁砖及地毯之类的东西。像现在这个季节里,倒还无所谓,然而一旦时序进入冬天之后,不是会冰心彻骨吗?
    容易四肢冰冷的静贵思索着不合时宜的问题。这间房间与餐厅的格局大同小异,同样地在南侧的墙壁上有扇大型的窗户,果然这里也同样地以厚重的窗帘遮蔽。
    沿着西边的墙壁上,眼前摆放着多功能设计的黑色钢制书桌及床铺,里面北侧的墙壁上,整面墙壁架设固定化妆柜。
    书桌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毫无凹凸平滑造型的小型照相机、笔记簿、个人电脑以及cd随身听等等物品,书桌前面旋转椅的椅脚处,摆着一个黑色圆筒状的空气清净机。
    这间房间完全呈现出主人的风格,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喜好与温暖。其中,唯一引发静贵注目眼光的是挂在桌子背后墙壁上的软木塞告示板。长宽各约一米以上的大小,上头用大头针钉着几张八开相纸的相片。还不只是一、二张而已。
    而是几十张,甚至于三大叠的照片,也不在意是否有重叠的部份,一张紧挨着一张密密麻麻地贴覆在软木塞告示板上,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鱼鳞或是蓁果的表面。
    公园的长椅、高中女学生、喷水池的一隅、溜狗的人、医院前、穿着和服的妇人、公车站牌、杵着拐杖的老人、公用电话亭、穿西装的男子、车站的停车场、就读小学的男孩
    无论是被拍照的种类抑或是摄影场合都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乍看之下,或许会觉得这些照片简直是毫无关联,毫无脉络可寻,然而,静贵在这之中察觉到一项共通点。
    无论是哪一张照片,被拍照的对象都只有颈部以下的画面起初还以为是这些照片之中夹杂着一些失败的作品。
    然而仔细一瞧,无论是哪一张照片都是如此,似乎没有任何一张是拍脸部表情的照片。换言之,这种事究竟是何用意自己被搞的是一头雾水,也不想去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脸部的被拍照者,就连表情及身为人类应有的人格及尊严都被剥夺的一干二净,看起来有种轻蔑不屑的意味存在。
    光是拍摄这些没有脸部的照片,肯定也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吧!若无其事地拍下这些照片,尽管被拍照的主角脸部画面被刻意摒除在外。
    然而毫不相干路人的脸部却在镜头范围之内,或许是这些照片的摄影者在跟踪某人,为了特意等待那个人,所以提早按下快门的缘故吧!
    虽然并不了解在那一瞬间,摄影者内心的情感是如何地澎湃汹涌,然而,像这样的行为令人强烈地感觉到有意贬低人类生存价值的意味,静贵不由得从背脊处发出一阵寒颤。
    站在软木塞做成的告示板面前,静贵望着密密麻麻的照片,表现出强硬的神情,加藤一边解开立领制服的扣子,一边询问着。“喜欢吗?”“还好”“那些是我的搜集。”加藤的表情非常认真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喔!是吗?”静贵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以暧昧不清的言语含糊带过。加藤或许是认为获得正面的答覆,淡淡地笑着。
    “待会我也会替班长照几张相片吧!”静贵想像自己颈部以上被切除的照片画面,不由得浑身打哆嗦。总而言之,先改变话题再说,于是面对将脱掉的制服随手往床上一扔,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的加藤君提出问题。
    “你的家人呢?”“不在!”加藤君将椅子转一圈,正好与背对着告示板的静贵四目交接。“外出吗?”“不!原本就不在了!”“那么”
    不知道是何缘故,自己是否要像往常一般,称呼眼前这名少年叫做“加藤君”感觉相当地迷惑,静贵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然而,又想不出其他适当的称谓,结果省略主语的部份。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是啊!用离婚时父亲所提供的胆养费换来的。”“母亲呢?”“住在别的地方。她不喜欢和我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静贵无话可说般地闭口不提。总觉得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可以把书包放下。”或许是紧张的缘故吧!静贵经他这么一提,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将学生书包的肩带紧紧地握在手中。于是将沉重的书包放置在脚边。
    “你要喝些什么吗?”“好哇!总比”总比难道在期盼其他事情吗?这种事情怎么好由自己先提起呢?于是乎,已经到嘴边的话语,静贵又把它硬生生地给吞回去,然而,就算是静贵没有将后半段的话给说出来,加藤由她刚才发问内容当中,似乎已经看出端倪。
    被敞领长袖衬衫包裹的上半身整个靠在椅背上,简直就像是以请人帮忙拾起橡皮擦般,以平淡无奇的口吻说着。“班长!脱衣服吧!”“咦?”由于事出突然,静贵刹那间无法了解加藤话语所代表的意思。数秒钟之后,面对突如其来寡廉鲜耻强硬无体的要求,宛如精致陶磁般雪白的脸颊瞬间变得血脉贲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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