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走到女孩身边,轻轻抚摸她的长发,眼睛里盛满温柔,唤道:“高子,起来,”女孩稚气未脱地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出现的男人,不由被惊吓住了。
    可是再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孔,发现正是她前段时间救助过的男子:“是你!为什么随便到我的房间里来?”当时她正要前往二条的宅邸,他浑身是血地躺在路上,于是她把他带到二条救治。
    而这位很得女子欢喜的在原相模守业平大人,终于见到了九条家小女儿深藏的美丽。“高子,我来,只是为了你,你是怎样的美丽啊这带有些桀骜的漂亮的眉毛,执拗的黑琉璃般的眼睛,稍稍一抿便能拒绝所有好意的幼嫩嘴唇,我迷恋着你”但我却能知道,此时的在五中将说的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哄骗年幼的二条皇后,让她心甘情愿地将身体奉上,如同平安时代所有的贵公子般,表面的高华风雅之下,是邪恶的灵魂。
    尤其,他有着那样一张姿容端正到绝世的脸。但出乎我预料的是,这个时候的二条皇后,并没有对他心生恋慕:“不要!你走开,春日嫫嫫!“不到13岁就举行了着裳礼的藤原高子此时并不明白男女之事,但她恐惧在原业平欲望灼烧的眼睛。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春日嫫嫫按照所有女官的惯例,为这些贵公子寻芳猎艳大开方便之门,最后,女孩子的呼救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响应,男人成熟的调情技巧被应用在她青涩的身体上,他满足,而她痛苦。就是这样连着几乎一年的纠缠,女孩的风姿终于由家中众多的女官之口,传遍京所有贵公子的耳朵。
    而此时她已经是他禁脔,身心皆苦,不得自由,最后她想到了避居佛门,当她前往前代高僧空海居所时,他居然拖着重病的身体出现,只为挽留她,把她拖向他所处的万恶的地狱。她凝望眼前的菡萏池,想起无数夜晚里他抚弄她的身体,将她比做莲花:“那么,为我采一朵莲吧,我便心甘情愿随你入地狱。”
    他果真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入水中,然后仪态潇洒地上岸,将莲花送到她手上。他因为高热而滚烫的指尖触及她冰凉的手,他炽热的目光紧紧缠绕眼前年纪不过是他一半的小小少女,用温柔的感情为她打造她永世不能挣脱的牢笼。
    “不,不要答应他!”我猛然坐起,感觉心脏揪痛。身后男人的手缠绕上来,仿佛藤蔓般不依不挠地只想将我拉入其中:“怎么了?”“我梦到你强暴了高子!”愤怒地转向那张因为慵懒而格外具有魔性的面孔。他的手顿时一僵:“我”
    “你解释什么?言辞怎么能掩盖这样可怕的事实,你无耻地强迫了救助你的高子,那时候她还不满13岁!这样无耻的你,怎么能口口声声说爱她!”
    他一个翻身便将我压在身下:“你懂什么!那个年代就是如此,我若不先那样做,高子就会被别人强迫引诱!”
    “都是禽兽,”我冷嗤“看你们乌帽直缀木屐,言辞风雅,却不能掩饰你们的无耻!你趁高子年幼不懂事诱骗她,甚至还让她爱上你,但我不是高子,我不欠你情
    不对,哪怕我是高子,我也不欠你!高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却恩将仇报,她为你牺牲名誉,到头来却被你怨恨,你没有资格爱她,你连恨她的资格都没有!”
    “我”他松开钳制我的双手,痛苦地俯趴在我身上“我是真的爱她,我做错了,可我确实只想跟她在一起啊”“那你还不断地对她重复,要她永远别妄想你正室的位置!高子从没有想做后来者的意思,玷污她的人是你!”
    他虚弱痛苦地道:“不是的,我的那位正室原本与我没有感情,她嫁我之前就有情人,我不是不想与她分开,可她是檀林皇后(嵯峨天皇的皇后橘嘉智子,相当于是在原业平的叔祖母)的内侄孙女,我是不能与她分开的!”
    我推开他,笑道:“你现在究竟是在原业平还是明石枫,语气居然这么虚弱,你这样深重的怨气在事实面前也弱化了吗?”
    他无言,沉默许久道:“我吞噬了明石枫,你不知道吗?不用再动摇我了,你是我的了,绯。为了你,我会铲除近卫紫和九条莲司的!”会铲除“他们根本没死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
    我欣喜极了,欣喜到暂时忽略紫是我仇敌的事实。他面色一沉:“别妄想了,所有长老都站在我这一边,只要我保留莲司一命,那么紫就必死无疑!”
    紫和莲司究竟在哪里呢?我疑惑,离开京极会并不久,我不认为明石枫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以一击就将他们全部击溃。
    然而,我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慎。不得不说,慎一直是我逃脱的动力,我依赖着他而且明石枫之前不也骗我紫和莲司死了吗,也许,也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明石枫扔给我一件衣服“紫现在正在他最喜欢的地方,我知道你去过。”
    我也去过?“青龙苑的地下?”我放软声音“这样,你让我先回去好不好?我亲眼看到慎的葬礼就跟你回京都。“明石枫,不,或许我该叫他在原业平,这个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千年以前也是这样,高子
    现在我叫你绯吧,你那时候就是这样,对我说你想在离开之前去山科拜见你出家的母亲,结果就那样一去不回,把你的身影隐匿在你父亲九条大纳言的身后,坐视那些人将我们分离。”
    “你闭嘴!你为什么要我在身边?炫耀你千年以后的成功吗?但你忘记了,最起码,你没办法控制我的心!”
    我注意身边墙上的剑很久了,退离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蹒跚的腿爆发出我难以想象的力量,将那把剑抽出,以剑尖对着他。
    他却步步逼近,眼睛一瞬不瞬地锁定在我身上,如同猎人盯着日暮途穷的猎物般自信不移:“如果你能杀我,就尽管杀吧,我一定会在离开这世界的刹那,将你一起带离。”
    他是如此笃定,那并不算十分健壮的躯体裸露出彻底放松的姿态,而我自己却是如此紧绷,如果不能见到慎,不能摆脱这些无谓的纠缠,那么就如冰见夫人所言,承担所谓的我前世的孽债,永困常世吧
    反手一刺,却除了些微的钝痛之外再无其它,剑从我手中掉落,昏暗的灯光照在磨砂质感的剑身上,散射出微弱的光芒,如同我蝼蚁般的挣扎。
    他拉起我的一缕头发,低头轻笑:“我怎么可能在房里放真正开锋过的凶器?绯,你没有自伤的权利,你的身体,你的心都必须得是我的,得到你的心的慎已经在这里了,紫,我们这就回去,给他最终的惩罚。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是一个十分常见的瓷质器皿,那明明很温和的白底绿边的掐丝珐琅忽然刺痛我的眼睛,鼻端的酸涩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眼前浮起的泪水让我想要抬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可是视线却一步也不忍心离开那容器。“那是慎的骨灰,”他的声音放低“他的愿望,一直是和你在一起,我承诺了他,让他在你身边,但是,你不能再爱他。”
    他的骨灰!伸出手,想要碰起它,可是手颤抖得这样厉害,感觉每根骨头、每条神经都片片段段地碎裂殆尽,最后,我竟是笑出了声音来:“我们去京,告诉我,是谁杀了慎。”
    “真想知道?”他嘲弄地看着我“你恨杀了慎的人,很不得把那个人碎尸万段,是吧?”他这样有圈套的问句,他以为我听不出么?或许我很喜欢慎,可是我骨子里的血还是冷的:“是谁?是你很想除掉的人吧,或许那个人对我没有太多的防备,你又准备借刀杀人了吧?”
    他笑起来,邪佞地:“我只是想看看,你知道杀害你此前所爱的男人的人是你父亲和紫之后,你会怎样对待他们。”
    父亲和紫!他们恨我的所谓忤逆和背叛,就残忍地报复在了慎的身上!“紫现在被囚禁着,要杀了他很容易,知道吗?如果你需要的话,尽管杀了他吧。”“你太善于欺骗了。
    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了啊,在原业平。”我不能太相信他的,在明石枫和近卫紫之间,我宁愿相信紫,因为他不曾欺骗过我,尽管他也只是个残忍冷漠的人。他忽然严肃起面孔对我说:“以天照大神的名义起誓,如果我这次骗了你,就让我永远失去一切。”
    “誓言是不可信的,如果你和二条皇后之间有永恒不变的誓言,那为什么没有兑现呢?”这世间除了慎,没有人是真正可以让我全部信赖的。“你去吧,问问紫,他有他的骄傲,不会否认他和你父亲联手杀了慎的事实。我们该准备上岸了。
    “虽然嘴上说不相信他的话,但我明白,如果不是有信心,他不会要我去和紫对质,所以我决定再度回到那个充斥着噩梦的地方。坐在轿车内,想起几个月前莲司带我来到日本的情形,在最初我根本想不到,我会在这里找到我黑暗的过往,我从来不曾天真纯稚的童年,还有我最最重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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