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快,一溜烟,侄子载着致桦,笔直笔直往家里来了,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看去,致桦发现娘家屋前,多出了好多小轿车,人影不停的走动,这是乡村做大事的场景,我本是家中的独生女。
    家里只有年迈的爹和娘,还能做什么大事呢?致桦心里更加坐实了一个不好的预感,爹爹他……
    屋前的场地,也搭起了临时大舞台,这是乡村办红白喜事必有的舞台表演。
    侄子把车停在了致桦娘家的屋外场子上,致桦穿着工作服,下车后也顾不上与乡亲们打招呼,直奔自家堂屋,致桦的一双脚还未迈进门坎,只见大门的门口处,设置了真真切切的灵堂,门板上,就是自己的爹爹,头朝向门口,致桦看得明明白白,正是自己的爹爹啊。
    致桦哪里能够接受这样的现实,身子一软,就要瘫软在地上,早有眼尖的自家人,见致桦回来了,紧跟在她身后,见致桦正要倒下,一个健步上前,双背就从她身后把她抱住了,马上左右又来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致桦,迈进了堂屋。
    一进门,致桦就双膝跪下,一股热浪,两行泪水,从双眼顺着脸颊,无声的流下。
    致桦机械地从旁边抽出九根香,在灵堂的油灯上点燃,插在香案盒上,深深三鞠躬。早有伯母和婶婶,换了那搀扶的两人,又是一左一右扶着致桦,伯母说道:“该子,哭吧,死劲地哭出来,你是你爹的唯一亲骨肉,只有你的哭声,能让你爹爹宽味,哭吧该子,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这是伯母见侄女回来了,见侄女致桦没有放声大哭,怕侄女闷出病来,可就难办了。所以,伯母有意用言语来激化她哭出声来。
    婶婶在一旁,带着哭腔说道:“闺女啊,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你爹爹最后还在叫你的名字,看来,你爹爹最放不下的还是你这个宝贝女儿,可怜我们的闺女,也是一个不容易的孩子,你爹爹前几天还跟我们说起你,好日子来了,你爹为你高兴得不得了。只可惜再也看不到了。你这隔得远,回来一趟算一趟,你爹总记着你过年回来,说好了过段时间,再去你那里住几天的。”
    致桦听到这里,“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打断了婶婶的话。
    原来,婶婶说到这里,致桦后悔自己只顾着上班,没能早点再接爹和娘到大省城来玩,只想着春运太忙,给领导减压,原计划春运忙完了,就接爹爹和娘来家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啊,怎不痛哭流涕。
    子欲养而亲不待。再也没有机会了。
    哭声伴着泪水,堂屋内在场的自家族人,左邻右舍的乡亲,无不动容,这大的丧事,得致桦这个做女儿的一人承担,如何操作啊。
    所幸致桦的亲生母亲这边的亲戚,该来的都来了,爹爹的自家族人也都到场了,早有爹爹的侄子,堂哥堂弟,都在忙碌穿梭。
    伯母和婶婶们,让致桦哭了一个痛痛快快,这又开始劝说致桦:“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你爹爹和娘总是说你孝顺,你也要保重身体,现在还有好多事等你来,再莫要哭了。……”
    致桦被劝住了哭泣,便看向堂弟,跟他说:“我把我手机打开了给你,你赶快给我儿子儿媳打电话,要他们连夜开车回来。”
    堂弟接过手机,致桦帮忙点开儿子的号码,让堂弟给儿子打电话说。这是第一要务。
    然后,致桦从爹爹的头部位置,移到侧边来,带着浓浓的哭腔,叫了一声:“娘,我爹爹的衣服,是几时就做好了的,怎么提前都准备好了?是谁给我爹爹穿的寿衣啊。”
    娘平静的告诉女儿:“孩子啊,你爹爹是个明白人,他自己早就跟我说了,把后事都交代清楚了,我都是按你爹爹的吩咐去做的。寿衣也是,你爹爹让我提前买好的,穿衣服也嘱咐我了,不许自家任何人穿,要丧葬一条龙的人来穿,这个有好大的讲究的,我都一一按照你爹爹的嘱咐来安排的,孩子啊,这些你都放心好了。”
    致桦听了娘的这一席话,真就轻松了许多,因为致桦最担心爹爹和娘过世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最怕他们临终时,自己家里人来穿寿衣,这可是办丧事的大忌。
    因为致桦的父亲,能够遇先知道自己的时日,早早地把自己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所以,自家族人,提前几天就有的一个大致的计划,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自己就一个宝贝女儿,隔得又远,这样一通提前安排,确实好办多了,现在又是一条龙的服务,省去了不少的琐碎之事。
    剩下的就是钱,做大事,首先就是票子上前,致桦他爹,为了减轻女儿的负担,早把自己的积蓄全部交给了致桦的娘,所以,致桦爹爹一断气,火速按预计的流程来。
    现在致桦回来了,好在手机捆绑银行卡。致桦又找到大堂哥,堂哥也是一个明白人,见致桦主动寻过来了,就说:“钱的事。你莫急,我也是年前来看叔叔婶婶的时候,叔叔跟我交代了,虽然现在手机操作方便,我这里都有准备,等事情忙完了,我们再坐下来慢慢商量。”
    感谢自己所有的家人,都在爹爹的大事上出钱又出力,如果没有家人们的鼎力协助,就凭我一己之力,恐怕是寸步难行啊。
    一阵忙碌下来,已是傍晚时分,这是入席吃酒的时候。趁着这个时候,致桦陪着娘说话,问:“爹爹之前有没有什么兆头,到底生病了没有,莫不会因为有病舍不得去医院,那我可就是大不孝了。”
    娘很平静地说道:“孩子啊,你多心了,你爹爹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的毛病,还是老走的,油尽灯枯了,这也是顺头路,你也莫要太过伤心就好了。你爹爹非常满足,因为你爹原来就跟我说过了,说你的命运虽然磨难居多,但是,结局是可以的,晚景春暖花开。所有的灾难都在六十岁以前过完了,剩下的都是春光明媚的日子。你爹爹走得安详,放心孩子,自己的家族人,都是好样的,你还没回来,所有事情,都顺顺利利地安排妥当。只等事情忙完了,一大家人再坐下来慢慢聊。”
    致桦打心眼里感激自己的家族中人,虽然爹爹没有男丁,自己没有哥哥和弟弟,堂哥堂弟们,一样尽心尽力而为,实乃万幸之至也。
    毕竟致桦离开老家已经有近三十多年了,自己在大都市流浪这么多年,为了自己母子二人的生存,胡乱瞎忙碌着,平日里没什么事情,回老家极少,特别是刚来大都市的时候,那岁月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倒是最近两三年,上班有一点点儿自由空间,反而回家看爹娘的机会变多了,也是爹爹和娘年岁已高,应该多回来看看。
    自己一女儿的身份,又离开老家这么多年,那红白大事的规矩,致桦是一丁点儿都不懂,所幸家族人得力,直忙到晚上十点,看来也没有什么要紧之事了。
    堂哥堂弟们自行商量好了,换班守灵,让致桦娘也好好休息休息,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身体要紧。
    所有事务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夜深了,致桦因为连日上班,累得不行,特别是,本来上班跟车时跟本就睡不好,又加之昨晚上堂弟打来电话是在睡觉前,又是一个一夜未眠,现在事情都稳稳妥妥的,真的可以睡一会了。
    正准备找个位置打个盹,屋外好像有点儿动静,致桦本能地走出堂屋。只见堂弟迎接着自己儿子冯浩和儿媳妇高凤鸣往屋内走来。
    致桦上前,拉起儿媳妇的手:“哎呀,赶来了就好,快去看看外公最后一眼,你们先去给外公敬香吧。”说完,陪同儿子儿媳进到堂屋。
    儿子冯浩,毕恭毕敬地双膝跪下后,再去拿香点燃,将点燃的香支举过头顶,再把香支插进香案盒里,又拿起钱纸,点燃烧了,然后,把头一直扣到地面,连叩了三个响头。
    待冯浩起来,儿媳妇高凤鸣学着冯浩的,一模一样的敬了香烛,烧了钱纸,叩了响头。
    相信老爷子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吧。
    儿子儿媳来了,既是晚辈又是客,来得太晚,没有吃的了,因为是一条龙服务,当天酒席结束之后,一条龙服务的人员也该下班休息了。
    致桦正为儿子儿媳吃饭的事想法子时,儿子冯浩跟致桦讲:“妈,我们吃了的,出发的时候,知道已经过了晚饭点,所以,我们是吃了才出发的,这会儿不用再吃了,老妈放心好了,您也要注意身体。”
    致桦一想,儿子真懂事,会安排,就跟儿媳妇说:“要不你就和我在床上躺一会儿,明天还要忙的,浩浩,你就跟叔叔他们挤一下,稍稍眯一哈,晚上休息养神。”
    致桦的堂弟,本来也想着让浩浩随他们一起将就一夜,因为是他给冯浩打的电话,又一直保持电话畅通,准时接着冯浩他们的到来。
    如此一番安排,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守灵的是两班倒,其它所有帮忙的家族 之人,各自休息了。
    致桦又带着儿媳妇高凤鸣,先到娘的房间,儿媳妇高凤鸣进房看见外婆还没有睡,好像在清理什么,连忙上前喊了一声:“外婆。”
    致桦娘停下手里的活,见女儿领着外甥媳妇进来了,连忙让坐,无比温和地说:“看把你们赶的,夜晚开车回来,路上要慢慢开啊。”
    儿媳妇高凤鸣甜甜地解释:“外婆,晚上啊,路上的车少,好开着呢。”
    致桦娘欣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致桦告诉娘:“浩浩随堂弟他们的安排,我这就带她和我一起睡一哈,您老就休息,莫忙了,等事情过了再来清理是一样,莫要太累了娘。”
    “好。好,我这就睡,你们也抓紧时间眯一会,明天还有事情要忙的。”说完,致桦娘停住手里的活,真就准备睡了。致桦带着儿媳妇高凤鸣,来到她自己的那个房间。
    因为致桦是独女儿,早早地去了省城,所以,她爹爹易南坪就没有必要盖新房子了。至今这房子,房间大致都是原样。
    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弥足珍贵,致桦上班又累又欠瞌睡,现在回到自己曾经的床上,再也没有了胡思乱想,很快沉沉地睡着了。
    倒是儿媳妇,折腾了好久,才浅浅的睡着了一会。
    难得致桦睡了一个熟瞌睡,直到早上七点才醒来。按照本地风俗,要到第三天早上才能火化上山。这个第二天就是开酒席的一天。
    最近几年,致桦平日里回老家的次数,用指头可以数得出来,这还算回得多的,年轻时迫于生计,三两年才回家一次。那时候,爹爹和娘都还年轻硬朗。
    从老家走出来到大省城,足足三十多年了,加之致桦不善言辞,在家做姑娘都不爱与人打交道,顶多就是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两三个邻居女孩子相好,度过了自己的青春时光。
    转眼自己已是满头白发之人。因为爹爹的突然去世,与家人,与乡亲们同桌吃饭。
    到了开酒席的时候,所有来的人都是客人,随意坐哪个桌子都一样,只要吃了酒席就可以了。
    致桦也听从安排,随便坐在一个圆桌上。这圆桌都是一条龙服务提供的。
    丧事也叫白喜事,老年人归天,顺头路,当然是喜事了。所以,酒席也是跟结婚办宴席是一样的。
    乡村的酒席,是搭起一个大帐篷,里面可同时容纳六桌到八桌的人入席,入席的客人,在热闹的催促声中,慢慢都坐好了,这时候就可以上菜了。
    一般老规矩,三样的圆子最先上桌,肉圆子,鱼圆子,珍珠圆子。
    第一道菜果然是肉圆子,致桦无意间看到了自己桌上有两位长辈。致桦模糊地记得,这两位长辈比致桦的爹爹还高一辈,致桦应该称呼爷爷和奶奶。已经是八九十岁的爷爷奶奶。
    致桦跟两位老长辈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是,既然在一张桌子上坐着,就是自家的族人长辈。理当尊敬爷爷奶奶。
    当第一道菜上桌的时候,致桦拿起桌上现成的一双筷子当公筷,迅速夹了圆子,送到爷爷奶奶的碗里。
    就这样,酒席上的几道硬菜,圆子,鱼块,蒸肉等,比较适合的几个菜品,致桦都会给爷爷奶奶夹几个,以此表示对爷爷奶奶的敬重,并且每次都是用公筷夹菜,还站起身来送到爷爷奶奶的碗里。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随意举动,事后致桦再回来给爹爹做“五七”的时候,听到了好多赞美之声,这是后话。
    第三天的大清早,舞台上早已开放音响哀乐,所有的家人来宾,该戴白花的佩戴白花,袖章,晚辈侄子侄女,全部穿上一次性白色孝服,
    因为有现代音响设备,所以,有晚辈代表讲话,有来宾代表讲话等环节。
    从入棺开始,将由道士手持开路白旗,一个人说完所有出宾台词,全是流利的背诵,说道致桦爹爹的出生与去世的日期,道士手拿礼单,一一有节奏地大声唱读出来,直到道士的程序完成了,这时候,凡晚辈者,都可以拿起花圈。道士一声开路,抬重的人,将棺椁抬出堂屋,此时此刻,自有亲人大放悲声,道士一声令下,都不哭了,这才算真正的开路了。
    一路走过村庄,全是鞭爆,一串接一串炸得噼哩叭啦,出殡队伍慢慢前行,凡经过的房屋,房屋主人都准备了鞭爆相送,这就是乡村热闹的文化根源。
    致桦的爹爹,就这样一路在鞭爆声中,到了分界点,棺椁装上车,所有送葬的人,都脱下白色孝服,白花,袖章等,全部归在一堆,一并烧了。
    最亲的人,随着殡仪车,各自开着小车,直接上路跟着。
    所幸出殡早,到了火葬场,前面排队只有一名,等不了一会就可以火化了。
    致桦随同亲友,到大厅坐着休息等待。聊起疫情期间,那火葬场排队,从早上一直排到晚上,当天晚上能够火化,就非得幸庆了。
    现在早已回归正轨,不怎么排队了。
    顺顺利利火化后,接了骨灰,回来安葬,大事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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