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刘管家见她死硬,又呵呵笑着圆场:“小姐,定是女婿面软,恐怕唐突了小姐,这才不肯抬头直面小姐。”
    “对对对……”孟潇潇赶紧借坡下驴,低着声音道,“我是怕直瞪瞪看着小姐流口水,吓着你们,所以才不敢抬头!请小姐见谅。”
    这个时候实话说出自己是女人,恐怕要被揍一顿扔出去吧?孟潇潇还是怕疼怕丢脸,自认还没有刚直不阿到那个地步。只好暂且撒谎,先混过去一关再说。
    只听见那小姐轻声软语,婉转如莺,柔声地开了口:“孟公子不必拘礼,咱们这就坐下说话。”
    说着,她就选了张桌子,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
    孟潇潇纵然两眼只盯着脚尖,这时也忍不住抬眼,瞧一眼那位小姐。
    只见她头上的珠帘已经分开两半掀起,抿在耳后一道金钗上,露出一张十分白皙的面孔,乌黑的两道柳眉下,生得一双英气逼人的黑眸,顾盼之间如有雷电蕴含在其中,红唇中央点了朱砂,妆容精致艳丽。她细细瞧着孟潇潇,微微抿起嘴唇,笑而不语的样子,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三分诡异。
    “小、小……小姐好……”孟潇潇结结巴巴地点了点头。
    别人都以为他是穷小子,乍一见了富家小姐胆怯。却不知孟潇潇的畏惧是真的,这个女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会随便找个人嫁掉的样子,这么随随便便地在街上,砸个男人就嫁。总觉得这种天大馅饼的背后,一定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
    孟潇潇越想越害怕,连传销和绑票都一经想起来了,好在古代应该没有绑架了人去卖肾的,要不然,她现在一定已经怕得夺路而逃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人多了,孟公子不好意思。”那小姐檀口嘴角,绽出一缕微笑,手帕子一挥,便离去了一大半人。只剩下身边一个小丫鬟,还疑惑地望着小姐,不肯挪动脚步。
    “你也去。”小姐面色一沉,眉梢不悦地挑了挑,虽然声音中并无怒意,那小丫鬟却似乎是一激灵,扭头就快步走了出去。
    “小姐……您……您用不着把他们都……”孟潇潇扯扯僵硬的面皮,陪着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谁知话未说完,就被那小姐打断了。
    “我姓秦。”那小姐倒也开门见山,劈头便自亮家门,“你不需要知道我闺名叫做什么,也不用管我家是做什么的,有多少钱。总之,孟公子你帮我这个大忙,我绝不会亏待了你,也绝对不会伤害你。”
    孟潇潇心头顿时一起一伏,分作两半阴晴不定,一晴是,她这一句话,就说明做女婿肯定是另有内情,那么这件事就好办多了,当真女婿万万不能,当假女婿,却是可以商量商量的。正好孟潇潇现在也没有栖身之处,在她家里躲几天,一定很完美;却又有一伏,刚刚那管家说话,孟潇潇并没注意,此时才听清,这个女人……她姓秦……
    只是,天下同姓太多,她是不是秦红菱?这还无法判断……
    如果她就是秦红菱,那么她和龙玥天已经联络到了吗?她知道龙玥天的近况吗?她若是知道,她肯告诉自己吗?
    孟潇潇这边一通胡思乱想,越想越没边,那边秦小姐见她半晌都不说话,皱了皱眉头,又道:“孟公子,难道说,你不肯帮我的忙吗?”
    “不!不不!没有,绝对没有!”孟潇潇被这句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赶紧跳起来表忠心,“我孤身一人,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只不过是为小姐帮个忙而已,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一定效劳,效劳!”
    不管后事如何,眼前要先把这个秦小姐哄高兴了再说!
    秦小姐见孟潇潇开口便是颂扬奉承,目光流转,便露出一丝得意中夹杂着不屑的神色来,似乎便把孟潇潇当做了街上普通的小人物:“既然如此,你过一会儿就乖乖听话,跟着刘管家去换件衣服,晚上同我在这里拜堂成亲。这点东西,算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十倍奉上。”
    说着话白皙的手掌一晃,啪地一声,桌上便落了一枚十分精致的小金锭子,有指尖大小,流光溢彩,一看便是上好十足十的赤金。
    孟潇潇却只是看着那枚锭子,并没有动手去拿。
    只是定金就如此丰厚,不知道她到底要自己做什么……万一她是要借种生个儿子,那孟潇潇实在没有这个功能,爱莫能助,到时候赔不起违约金,可怎么办?
    秦小姐见他沉默不语,峨眉蹙起,樱唇一动,就“啧”地一声,颇为嗔怒:“难道说孟公子还有什么问题?”
    孟潇潇把心一沉,心想为免后患,还是谈清楚些比较好,便咬牙开口道:“不知道秦小姐,都需要我做些什么?您所谓的事成之后,是多久之后?”
    秦小姐却把樱唇一抿,垂下双目缄口不言了一阵子,似乎是试图用沉默做武器,好把这个棘手的话题错过去。
    孟潇潇却怎么肯就这样算了,就沉着声音,不急不缓地劝她道:“我并非要讨价还价,只是如果知道秦小姐的意图,我也好帮忙小姐。”
    秦小姐仍旧有些犹豫,但是见孟潇潇直直瞪着她不肯示弱,这才没有了办法,道:“我本来有一个如意的夫婿,只是他不能见人,不能为人所知,所以我要借用你的名字,你这个人,来遮掩周旋这人群中的是非。至多不过是过了一年半载,人心浮动,把我嫁娶之事淡漠了,到那时候,我自然有办法交待。而你,就可以拿走你的报酬,自寻出路了。”
    无非是说姑爷出了意外,在外面一命呜呼之类的借口,这种谎话一点也不难。只要她不是真的准备把孟潇潇给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那么一切都好商量。
    更何况,估计孟潇潇呆不了半年……
    “那我们就约定一年为期。到时候,我自然不会给秦小姐添麻烦。”孟潇潇低头笑了笑,以目示意,伸手将桌上那枚小金钉子收入了囊中。
    秦小姐见他收了钱,唇边一丝凉凉的笑意,如池塘里的涟漪,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
    当夜张灯结彩,自不必说,孟潇潇被一堆大叔大婶推来搡去,各种评价,笑得满脸又硬又疼。虽然觥筹交错有刘管家照应,但她还是不得已喝下了不知道多少酒,基本上,算是她这辈子喝酒最多的一天了,史无前例,以后打死也不可能再这么喝。
    “呕……”
    一下车,孟潇潇扑在墙边,很没形象地低头就吐。
    头昏目眩,肚子里像是在翻江倒海一样,喝醉酒实在是太难受了……那些男人没事就非把自己搞醉了,到底是多有毛病啊?算了算了,脑袋里面像是有锥子在扎一样疼,想不了那么多,我……我要睡觉……
    孟潇潇勉力站起身来,刘管家立刻过来扶住:“女婿今日恐怕没法和小姐圆房,就在安排好的住处休息吧!”
    这一句声音大得,邻居家都能听见,显然不是说给孟潇潇听的。说完也不管孟潇潇作何反应,拖着拽着,就拉到院中一个小厢房内,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孟潇潇往床上一丢,便关门离去。
    孟潇潇也顾不上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躺平的地方,两眼一闭,便再也不管什么礼节什么婚事,什么秦小姐的来路,假结婚的阴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通通抛到爪哇国去,只管闭着眼睛睡个昏天黑地。
    却是人倒霉的时候,总是祸不单行,睡到半夜里,突然一阵头疼欲裂,像是有人用一把大斧子一下劈开了头盖骨,孟潇潇“啊”地惊叫一声,便醒了过来。
    醒了,便不疼了。
    可是都已经吓醒了,也睡不着了。
    孟潇潇此时倒也神清气爽,之前的难受,也被一扫而空,忽然之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灵机一动,这个时候夜深人静,肯定没人能猜到,喝趴下的新女婿会再爬起来。现在去探查一下这个秦府大宅,岂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只要想到就做,孟潇潇爬起身来就溜出了门。
    今夜月亮甚大,满眼星辰,而且院中也满满点着长明的红灯笼,所以路并不难找,来来回回走了几次,见这个秦府,有两层宅院,中间一个三层的大竹楼,乃是主人居住的主楼。主楼只是随意修葺,并不豪华。除此之外,房舍并不太多,屈指算来,还不如之前见过徐财主场院的四分之一大小。
    倒叫孟潇潇有些疑惑,这如何像是一门大富之家的宅院?莫非其中另有隐情?只是孟潇潇倒也不怕她骗了钱财,身为男丁,也不怕那秦小姐骗色,一时想想,只觉得这迷魂阵扑朔迷离,内中必定有十分重大的隐情。
    往前走着走着,忽然见花树掩映之下,角落里的院墙上,隐隐约约,像是有个门扇的轮廓。孟潇潇一时忍不住好奇心,便悄悄摸过去,拨开层层树枝,果然见院墙上有一道门,而且竟然扣了门闩……
    孟潇潇的好奇心,总是蠢蠢欲动,今日也不例外,忍不住就手一伸拨开门闩,屏息静气,轻轻往里一推,那门便乖乖地开了一道缝。
    果然是内有乾坤!孟潇潇心中一阵惊喜,闪身进去掩上了门,却见乃是一个隔绝出来的小院子,一眼就能看到,只有一个出入口,一间房间,院里一口水井。透过油纸窗户,可以见到那屋中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有一个人影坐在灯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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